“最近还好吗?”林听雨问。
“……就那样。”吴女士回答。
“还抽烟酗酒吗?”林听雨停了一下,接着说,“少喝点儿,也别抽烟了。”
“成。”吴女士盯着茶几上那盘橘子,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
吴女士终于犹豫地开了口,“你爸的案子……”
“我已经知道了。”林听雨平静地说,“包括你们离婚的事情。”
吴女士哑口无言。
林听雨也没再接话。
沉默半晌。
还是吴女士先开了口:“高考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草草答了三个字,林听雨又觉得好像太敷衍,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对过答案了。估分应该能有五百左右。”
太奇怪了。
这么多年来,吴女士和林听雨之间从来不会讨论与学习相关的话题。
或许这种家长里短的对话内容对于别的家庭而言只是日常的小插曲,可出现在林听雨家,却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听小陈说,你以后想报警校?”吴女士接着问。
听到“小陈”这个称呼从吴女士口中说出来,林听雨怔了一下:“陈澍来找过你?”
“前两天来了一次。”吴女士转过头,指了指客厅角落里堆着的一箱箱水果和营养品,“买了一大堆东西过来。哦,对了,还有,我得找找。”
她站起身,走回自己房间里。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吴女士翻箱倒柜的声音,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林听雨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
吴女士一直没出来,他站起身,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往里面看了看。
还是老样子。
桌子和床摆放的地方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阳台还摆着林听雨的画架。
甚至连墙上那块被段泽弄碎的镜子也还是原来的模样。
什么都没变。
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就在这个时候,吴女士拿着一个本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找到了,是这个。”
林听雨回过头,看到吴女士手上的红本子,皱了皱眉:“……这是?”
吴女士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存折。
“是小陈给我的。”吴女士把存折递给林听雨,“说是……娶你的聘礼。”
林听雨愣了一下。
他有点儿傻了,直愣愣地伸出手,从吴女士手中接过那本存折。
翻开第一页,户头是林听雨的名字。
里面只有一笔交易款项,是往里面存钱的。
林听雨怔怔地盯着那张存折看。
一二三四五六。
……到底是什么时候。
陈澍竟然在这张存折上存了这么多钱。
妈的。
林听雨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个人在搞什么,什么狗屁聘礼,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自作主张地给吴女士送了这么多钱?
涩意凶猛地涌上林听雨的鼻腔。
他没忍住,把头扭到一边,努力地睁着眼,抬着眼睛往上看。
但是滚烫的热泪还是灌满了眼眶,连成一线,从林听雨的脸上流了下来。
“他挺诚恳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你们都还小,现在做这种决定还是太早了。我也不能给你们什么建议,以后还是要靠你们自己看着来。”吴女士说,“我年纪大了,这个钱拿着也没用。你拿回去吧,大城市开销大,以后两个人省着点用。”
林听雨抬起手,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
他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这是陈澍给你的,给了就给了,你就拿着吧。”
吴女士没再说话,只是接过了林听雨递给她的存折。
林听雨没有久留。
吴女士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完饭,林听雨不习惯,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吴女士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们母子之间并不亲昵,牵强附会反而太过刻意。
“你的房间我给你留着呢。和以前一模一样,我什么都没动。”吴女士看着林听雨,“以后出去念大学,什么时候想起了……就回家看看。”
“知道了。”林听雨叹了口气,“你也该走出来了,别一直再活在过去的痛苦里折磨自己了。”
吴女士没有回答。
离开之前,林听雨扶着门框换好鞋。
他站起身,忽然回过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吴女士,问:“妈,为什么你跟我爸早就离婚了,却一直不说?”
“……”吴女士顿了顿,没有立即答话。
“为什么不说?”吴女士不回答,林听雨便固执地问了第二遍,“如果十年前你把离婚的真相说出来,我们俩也不至于承受了这么多年的怨气和恶意。”
吴女士叹了口气,那双看起来总是很疲惫的眼睛也渐渐地红了:“当时不说,是因为我丢不起这个面子。太丢人了……我竟然被你爸骗着假离婚,这让我怎么说出口?以后我怎么做人?亲戚朋友同事邻居该怎么看我?……后来再想说,却错过了说出口的最佳时机,也不会再有人信了。”
“丢人?”林听雨重复了一遍吴女士话语中的关键词,忽然笑了一声,“就是因为嫌丢人,所以你一直没说?”
吴女士伸手捂住了嘴,没有回话,眼睛却愈发地红了。
“就是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居然是为了这种理由……”林听雨看着吴女士,一双眼睑早已通红,声音也逐渐哽咽,“你和我就白白承受了这么多年的恶意?”
吴女士没看林听雨。
她把脸埋进双手中,抖着肩膀,咬着牙憋住了从喉咙里漏出来的哭声:
“儿子,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
吴女士反反复复地说着“对不起”。
可是,这分明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一句话。
已经造成的伤害早就成为了既定的事实,并不是一句简单的忏悔和一场痛哭流涕就能轻而易举地补救回来的。
林听雨把头靠到门框上,仰着脸,闭上了眼睛。
他攥紧拳头,用力到连嘴唇都发起抖来。
片刻后。
林听雨睁开眼,眼中的血丝褪了下去。
“我走了。”他看着吴女士,沙哑着嗓子说,“你以后照顾好自己。”
离开家以后,林听雨变得很沉默。
他戴上了黑色口罩,把刚哭过的半张脸藏了起来。
很奇怪,尽管心情沉重,但林听雨的脚步却变得很轻快。
就好像长久以来,那座一直压在他背上的五指山终于分崩离析。
林听雨没有在糖厂多作久留,实际上他并不是恋旧的人。
走出糖厂大门,林听雨没有直接回他和陈澍的出租屋,而是转身朝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林听雨习惯性地把手揣进兜里,不想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愣了一下,停下脚步,把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
是那本存折。
吴女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把它塞进了林听雨的口袋里。
林听雨盯着存折看了一会儿,才把它放回了口袋里。
他站在原地,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大步朝着远处走去。
*
“所以说,林凯的案子并不会影响林听雨的政审是吧?”陈澍问。
“陈澍,还要我跟你保证多少遍啊?”李警官喝了一口杯里的茶,无奈地看着陈澍,说了一个上午,他的嗓子都哑了,“林凯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了,贪污案跟他没关系,不会影响林听雨的。”
陈澍揉了揉太阳穴,显然不放心。
“诶,林听雨真的要报警校啊?”李警官看着陈澍,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按照他家的这个情况,他想要报警校,过政审确实很麻烦。”
陈澍又蹙起眉,转眼去看他:“你不是说不会影响的吗?”
“哎哎哎,你放心,我们这边会赶在他报名之前尽快处理清楚的。”李警官安慰他,“但是一切还是要按照程序走嘛,你说是不是?”
陈澍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在夏舟的参与和协助下,林凯的案件调查很快就有了进展。
赵志军那边也供认不讳——
当年,林凯的确婚内出轨,他的情妇王莉莉也是糖厂里的一个小领导。
林凯当时对王莉莉动了真心,想要离婚跟她过。
于是,在王莉莉的的怂恿下,林凯转移了财产,并欺骗吴女士说自己在经济上惹了很大的麻烦,需要吴女士跟他“假离婚”,避一避风头。
他向吴女士保证,等麻烦过去了,他们一定复婚。
吴女士愚蠢地相信了林凯的说辞。
可离婚就是离婚,哪来的“假离婚”这种说法呢?
大概是林凯良心发作,在财产转移的时候,他把一家三口住的那套旧房子留给了给吴女士母子俩,并且把房产转移到了年幼的林听雨名下。
这也是后来林凯涉嫌“卷款逃跑”之后,法院并没有要求吴女士将房子充公抵债的原因。
因为林凯和吴女士在出事前就已经离婚了,这也算阴差阳错地帮了吴女士母子俩一把。
而林凯那边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妇早就和糖厂的财务处主任赵志军搞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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