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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只镯子辗转十年后才扣上了季玩暄的手腕。
笑你好看(下)
他们两人在天台玩了一中午,还趴在一起睡了个午觉,最后一前一后分别离开。季玩暄先走的,他神清气爽地回到教室,刚进门就看见宁则阳阴沉着上半张脸。“……班长,你咋了?”宁则阳恨恨道:“我又被顾晨星耍了!”这是常态,不惊讶,但是怎么耍的?恨成这样是又耍出新花样了?温雅从旁边侧过身来,难得没憋住笑:“其实不算耍,顾晨星只是给他讲了一个地理学常识。”海拔每升高一百米,气温会降低20.28华氏度,即0.6摄氏度。嗯,不是20.28摄氏度。顾晨星这回没干坏事——如果宁则阳回来没有对大家高深莫测普及冷知识的话。阳阳的脸都气得扭曲了:“我非把楼顶那对狗男女捉出来不可!”季玩暄拍着他的背给人顺气:“好好好,捉出来,狗男……什么狗男女?”宁则阳委屈地看着他:“顾晨星肯定是看到什么了才不让我上天台,除了他认识的狗男女他还会保护谁?”季玩暄:“……”温雅:“……”季玩暄开始焦虑,宁则阳却扫了他一眼,无聊地瘪瘪嘴:“我知道不是你,我下楼的时候碰见彭也了,她正在楼梯间拒绝学长告白呢。你一天也上心点,二彭那么优秀,追求者可多着呢。”不愧是班长啊,一出马便捉奸成两双。季玩暄打着哈哈退回座位,在沈放询问放学要不要一起回家的信息后毅然决然地回复:“不了,我们要学会独立!”沈放:“?”季玩暄反悔的速度比声速快,刚发完就想撤回,但沈放反应更快,消息立刻跟了上来。沈好好:“不好。”季玩暄笑出声来,给他发了个爱心。靳然正在抄背下节课要听写的单词,余光瞥到季玩暄弯成两条缝的笑眼时顿了一顿,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恋爱中的人哦,都是傻的。傻瓜季玩暄在英语课上听写又拿了满分。靳然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打开地图软件,一个字一个字地搜索起“昭敦巷”所在地。……恋爱中的人都是傻的,这句话才是骗人的。别人谈恋爱是怎么样的,季玩暄不知道。至今为止,他身边的早恋成功案例似乎只有彭也和学长,而他经常为他们的幼稚行为感到没眼看。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季玩暄好像也没强到哪里去。从周一到周四,从家到学校,哪怕只是多了一个人陪他从车棚推着单车走出校门,千篇一律的生活也骤然间变得多姿多彩,让人心生出无限的眷恋与期待。他甚至缺魂短智地去问沈放:“弟弟,你成绩那么好,跳级吧,我们就能在一个班了。”好在另一个人理智尚存,微曲食指帮他拭去眼尾没睡醒的生理泪。“哥哥,说级不说吧,文明你我他。”一声哥哥,一声弟弟,他们和戏本子里的“情哥哥”“情妹妹”好像也没多大区别。季玩暄蹲在药锅前机械地扇着蒲扇,脸颊渐渐可疑地变红起来。聂子瑜搬了小马扎坐到他旁边,伸手捏了捏男孩脸上的嫩肉:“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流口水的八十岁老爷爷。”季玩暄回过神来对她做鬼脸:“哪有我这么帅的老爷爷。”聂子瑜把呛他的话咽回肚里,支着下巴上下打量季豆子:“也对,你还是更像风烛残年偶遇第二春以后重焕生机活力的流口水八十岁老爷爷。”只是多加了太长的定语吧。季玩暄挪到身旁闲置的小马扎上,活动了一下蹲得发麻的双腿:“为什么是第二春?我有第一春吗?”“有啊,你小时候不是想娶精灵王子吗?”两人应声回头,看见季凝从他们身后走过来。明明素着一张脸,但美人天生唇红齿白,连怀中姣好明艳的花束也比不过陷进她梨涡的光影。“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妈妈。”季玩暄无奈地耸起眉毛。季凝抽出两支鲜花夹到两人的耳朵上:“你们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小朋友啊。”季玩暄抬手摸了摸耳际的柔软花瓣,眨了眨眼,不知为何突然有点走神。聂子瑜捧着下巴看向女人,不怀好意地眨眼:“季姨,这是哪里来的花啊?”季凝将垂到眼前的长发捋到耳后:“街角新开的花店在搞开业活动,我路过的时候店里的小妹妹送给我的。”那家店都开了一个多月了,一个花店把开业活动搞这么久还想不想回本了——送花还不是因为她好看。聂子瑜揶揄她:“花店老板好像是个很帅的大哥,难道不是他送给你的吗?”季玩暄连着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喷嚏,季凝一边帮他拍背匀气,一边对女孩挑眉:“看把我们孩子吓得,开玩笑要适度,宝贝儿。”聂子瑜笑起来比耳边的月季更俏:“玩笑都开不起,不和你们玩了。”季凝:“不玩就不玩,我俩自己玩。”季玩暄揉着鼻子打断这段没营养的对话:“美女,该吃药了。“季凝回头瞪他:“猪队友。”良药苦口,说好了一起熬药一起苦,但聂子瑜前两天只喝过一次治痛经的中药就满院子躲着白阿姨大喊:“我不怕疼!疼比苦强多了!”相比之下,季凝可太坚强了,一天两顿连喝三天了。——可哪有女孩子不怕吃苦的,只是看有没有人在吃苦后愿意喂她吃糖了。季玩暄把煎得浓浓的中药吹凉些端到了季凝面前,苦草的味道让聂子瑜双手捂脸紧张地睁大眼睛。季凝深吸了一口气,捏着鼻子一股脑灌了下去。太难闻了,只是闻到一星边角的气息就能想到会有多难喝,季凝放下碗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景云胡同第一孝子立刻把兜里的话梅糖递了过去,跟念咒似的:“不苦不苦,妈妈吃糖。”季玩暄的甜见者有份,聂子瑜把糖纸扯开,终于夸奖起小弟:“每天目不转睛对着药锅俩小时,宝贝是不是嗅觉失灵啊?”季玩暄嘴里也含着糖果,伸着懒腰回头看她:“有福同享,有苦也一起闻嘛。那么小气做什么?”季凝揉了揉他的脑袋,回屋里插花煮面。季玩暄的窝心大法已经修炼到了无敌的境界,除了无声的感谢,她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多要说的了。谢谢她的宝贝小朋友长得这么好。季玩暄把耳朵上的百合抽出来在指间转来转去:“小鱼姐姐,你的成绩什么时候出来啊?明天吗?”聂子瑜点头:“明天中午可以开始查,不过听说系统会很卡。”季玩暄把花给她:“我明天有事要出去,不能陪你了,有消息立刻告诉我好吗?我也很心急的。”聂子瑜挑眉看他,似笑非笑:“明天清明节诶,你去干嘛?扫墓?”他家唯一需要扫墓的是姥姥,但上周就已经去上过香了,而那时他正在埋头考试,还错过了。至于清明节……姥爷不喜欢清明节,他们家这一天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季玩暄眯着眼睛笑出一口白牙:“保密。”聂子瑜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德行。”
许个愿吧,男朋友(上)
早春正是回暖时节,但季凝最近却和同事姐姐新学了一种毛衣技法,买回来好些羊毛球,一有空就挑针穿线。季玩暄坐在门边系鞋带的时候,她正坐在窗边不知道织些什么,电视机开着,屏幕上在放《小鲤鱼历险记》。“今天我不回来吃饭了,药熬好在锅里,旁边有糖,到点记得喝哦。”他婆妈得一点也不像位十七岁的少年儿童,季凝头都没抬,“嗯嗯啊啊”地敷衍。季玩暄撇着嘴出门,半天又退回来探了探脑袋:“对了,告诉你件事啊美女。”季凝抬眼:“什么?”季玩暄:“我搞对象了。”季凝提起兴趣,夹着毛衣针看他:“终于?”季玩暄忍笑:“终于。”漫长的冬天过去,小季终于在大雪的冲刷下迎来了他的春天。“那挺好的。”季凝又对着阳光辨认起线孔来。“青春期是这样的,很宝贵。过了这个年纪,再也不会有如此漫长而耐心的试探。”生儿子的父母好像在这方面的担心确实更少一些,那生女儿的呢?季玩暄张了张嘴,但想说的话到口边还是拐了个弯:“你也可以试试,花店老板什么的。”季凝不搭理他:“少来,我才不想清明节出去约会这么别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谁让今天那么巧。季玩暄直回身子,背着书包在门口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慢悠悠地向院子外晃去。谁让放哥的生日刚好在清明节这一天。沈放正在家里打游戏。卧室的电脑屏幕上跳着《茶杯头》的经典画面,一条笔直长腿落在地板上,少年戴着耳机操纵手柄,表情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手机铃声被调到了最大,短信提示音像琴弦崩断了一样敲人脑壳。沈放耐着性子继续和这一关的boss决斗,但发挥出来的水平却直线下降,纠缠半天还是game over了。他叹了口气扯下耳机,转头按亮屏幕,在看清推送消息后没忍住无奈的挑眉,抬手谴责性地扣了扣提前加快的心跳。“【某宝网】近期有诈骗分子冒充电商或快递客服实施诈骗,以给您退款、赔偿或取消某种业务为由,让您进行贷款和钱款操作,将导致资金损失!请提高警惕!”白期待一场。他好笑地拿起手机,直接翻到了上一次和季玩暄的聊天界面。“明天要去扫墓,不能和你玩了,周末见哦!”沈放歪倒在床上,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距离周末还有十几个小时,他该做些什么才好。刚才还很有吸引力的游戏忽然变得无趣起来,沈放发了一会儿呆,起身到厨房里找吃的。清明节全国人民都放假,他家请的阿姨也不例外。不过桂姨就像平时周末之前一样,提前就把今天的饭菜都准备好塞到冰箱里了,沈放只需要完成最后一步加热的步骤就好。——其实也可以吃外卖,但是少爷矜贵得很,不太爱吃外面的。倒是桂姨的手艺一直很不错,不论沈嘉祯的干扰因素,他从很早之前就不再排斥这个还没见过面的阿姨了。拉开冰箱门,一眼就看见了用保鲜膜包得严严实实的鸡汤,挂面就在旁边,中午吃完,他晚上还能再煮一回。午饭近在咫尺,但沈放却扶着冰箱门,绕开陶盅里的鸡汤,取出了更里面一些的卡片。“生日快乐,小放”几个字还冒着冷气,沈放靠在橱柜上,抬头举起印有《网球王子》的贺卡翻来翻去。好吧,今天还不算太糟——虽然他更喜欢《灌篮高手》。“累死我了,歇会儿。”顾晨星一个大字瘫在破沙发上,胡乱摸到一旁他来时买的芝士汉堡,有气无力地开始撕扯包装纸。季玩暄蹲在不远处的地上,认真地将“发财”码到“红中”的后面,头也不抬:“星星,你才刚来了一分钟。”顾晨星常有理:“咋了,路上不费力气吗?我可提了两个套餐走过来。”季玩暄指着自己书包里满满的麻将:“我还背了一副牌从家过来呢,肩膀都要断掉了。”说到这个才真的是匪夷所思呢。顾晨星走过去蹲到他面前:“你真绝,我可从来没见过有人拿麻将码多米诺骨牌。”季玩暄对他笑出嘴边的酒窝:“多谢傅阿姨友情赞助,过完今天我就收拾干净还给你。”顾晨星小声嘟囔:“这个不急。”季玩暄眨眼:“怎么了,你不是说傅阿姨最近天天抹牌,在家也抓着你们练习吗?”顾晨星没说什么,咬着汉堡看小季刚码的十三幺。“你这花样可真麻烦,还不如干脆拿个台词板,一页一页在沈放家楼下放PPT呢。”第一页:人的一生有两次幸运。第二页:你的第一次是遇见我。第三页:第二次是余生里都有我。季玩暄:“……”顾晨星是《真爱至上》看多了,还是小红书看多了啊。季玩暄在十三幺后码起另一副七小对:“俩男的干这事有点肉麻,但创意不错,你还是留着以后给女朋友做吧。”顾晨星嫌弃地站了起来:“我才不找对象,一个人生活多潇洒,谈对象以后多聪明的人都……啧啧。”季玩暄低头忙活:“那我还得谢谢你夸我聪明了。”顾晨星喝了一口可乐,目光落到空地上铺的硕大白纸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聪明得令我好无语哦。”他们现在在学校附近的一个烂尾楼里,此处的加建工作因为资金不足迟迟无法推进,留下了很多连片墙都没有的空楼层。季玩暄挑了他们最常来的区域,一大早就出门,来到地方铺开他撕了不知多少草稿本才粘出的地图。地图上没有其他的内容,只有一条条铅笔勾勒的线条,跟摩斯电码似的,但这其实只是季玩暄建模模拟完多米诺骨牌效果后自己画出来的底纹。顾晨星又蹲下来了,有点无力:“你从多久以前开始准备的?”季玩暄动作很利落,说话的功夫第一个图案已经完成了大半:“没多久,就寒假开始的时候吧。而且很早以前我就为了比赛在电脑上做个几个小雏形,所以做起来很快的,费功夫的是别的。”顾晨星怕自己动作大,殃及池鱼,稍微挪远了些。他眼睛尖,余光扫到角落里被妥帖安放的什么东西,走过去打量了一会,头也不回地问道:“这是你给最爱准备的礼物吗?你的次爱能看看不?”季玩暄挺大方:“看吧,还没封口呢,别砸了。”顾晨星小心翼翼地端起来,对着明媚阳光稀奇地端详半天才瘪着嘴回头:“我酸了,你对我能有沈放的十分之一用心吗?”季玩暄好笑地看向他:“我都认识你十年了,哪一年不用心了?”七岁的时候,小小季和季元学了一星期怎么用纸叠日式仿真枪,第一个漂亮的完成品就当作礼物送给了隔壁的小邻居。那以后的每一年,季玩暄都会亲手给小邻居做一个生日礼物。顾晨星将手中的玻璃瓶换了一个方向,瓶口对准自己,眯起一只眼向瓶中看去。“你还说呢,我高高兴兴举着枪在院子里玩了俩礼拜,还和路拆炫耀。哪想着这孙子嘴上不说,第二天就无声无息拿了你先前送他的礼物出来玩——你给他折了一把八路军用的枪啊我靠!”季玩暄笑得肩膀发颤:“谁让你生日比他晚了,我小舅又不管你们谁过生日,轮到你刚好就是刺刀枪嘛。”顾晨星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接没接受季玩暄的解释。他把玻璃瓶原封不动放回柔软的衬垫之上,心不在焉地用指节敲了敲壁面:“这里面的星星做得还挺好看的,你拿什么材料做的?”小星星眼里果然只看得到星星,季玩暄终于摆好了四分之一的工程,站起来活动肩臂。“奖杯。”顾晨星没听懂:“啥?”季玩暄耐心解释:“周一我上台领的那个奖杯,色泽透亮很漂亮,我给敲碎了。”顾晨星:“……………”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半天才指着那个玻璃瓶费劲地出声:“这个?你?奖杯?”季玩暄揉了揉脖子,无奈地歪头:“别那么夸张,我只是觉着刚好合适。”他连工具都没有,还是跟聂大爷借的。大人听说用途以后哈哈大笑,连阻拦都没有就给他了,还问用不用提供技术指导。顾晨星还是觉得费解:“就算是撞大运捡来的也好,全国,只有你一个人得了那个奖,没错吧?”季玩暄在首都花了半个月,每天忙死累活地不停学习,最后不知拜的哪门神仙显灵了,保佑他在几十人里获得了唯一的那个第一名。而这个让彭主任在周一晨会唾沫星子横飞了十五分钟的特等奖,就这么被他随便敲碎了——只为了给他对象做个生日礼物?烽火戏诸侯啊?学婊季玩暄终于觉出尴尬,挠着下巴扯笑:“还有奖状啊,这个只是纪念品而已,没那么夸张吧。”顾晨星一口气吸完了整杯可乐,站到无风的窗边,悲怆地摇了摇头。“这么昂贵的星星……季玩暄,你他妈……最喜欢的果然还是我吧?”季玩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