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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的标题是写给星星的?
万水千山总是情(上)
季凝工作的制衣车间最近为了赶制冬装加班加点,她几乎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来。季玩暄不理会她的反对,每天坚持去公交车站接她回家。这个周末,优秀员工季凝女士终于拥有了一天假期,此时正徜徉在梦乡里不愿醒转。季玩暄一大早就起来为她准备好了早餐,午饭的食材也洗净备好。冬季夜长,他轻手轻脚走出家门的时候,天色才刚蒙蒙亮。聂大爷屋里的小灯已经亮了一盏,隐隐约约听得到小狗崽呜呜的低鸣。白阿姨也还在床上躲懒,打着哈欠问道:“汪汪是饿了吗?”聂大爷披了一件毛衫在身上,蹲在门边他才用木料砌好的小狗窝边,伸出大手揉了揉小奶狗软软热热的身子:“什么汪汪呀,人家有名有姓呢,叫萌萌,姓……姓什么来着?”季玩暄忍着笑,放轻步子走到天井边去给他的单车解锁。白阿姨稀罕道:“还有姓?小孩子花样真多。”聂大爷倒了一碟牛奶放在萌萌面前。小狗吐着粉舌头舔食吃的画面实在可以位居全球可爱榜前三,男人的目光越发柔和:“你也没多大岁数啊,也是个漂亮小孩呢。”季玩暄手一抖差点把钥匙掉地上,在空中拦了好几次才接住。这酸不溜秋的情话从聂大爷嘴中说出来能把人大牙酸掉,白阿姨不给面子地“嘶”了一声,再说话时却也不由地好声了些:“人小顾把狗都送你了,那就跟你姓呗,聂萌萌。”小狗崽听不明白这一会儿的工夫自己就被冠上他姓了,只知道在吃饱后把肉肉的小脑袋往主人手心里蹭着撒娇。聂大爷被治愈得通身舒畅,非常慈爱地说:“好啊,子瑜从今天开始就有个妹妹了。”季玩暄憋笑憋得发疯,扯着琴盒的带子不让它被颠下去。小鱼姐姐你不用担心了,家里新来了个妹妹帮你尽孝。推车出院子的时候难免经过聂家大门,聂大爷从门边探出一个脑袋,怕吵醒季凝,压着嗓子和他打招呼:“这么早出门啊?”季玩暄指了指背上的大提琴,也用气音回他:“练会儿琴去。”聂大爷估计觉得这一院子小孩都碰巧如此热爱艺术有些搞笑,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吧,撇着笑也回屋去了。季玩暄小心地推开大门把车往外推,转过身关门时,聂大爷屋里的灯又关上了——夫妻俩要睡回笼觉呢。他对探出半个脑袋打量他的聂萌萌比了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合上了院门。聂子瑜留给自己的那张纸条,季玩暄左思右想,最终还是不放心地藏进了一个上锁的小盒子里。聂子瑜劝他把青春期的烦恼和别人一起分担,顾晨星倒是自己送上门了,那小鱼姐姐自己呢?除了季玩暄,还有别人知道她的秘密吗?那个漂亮的女孩子知道吗?如果有一天……她会告诉她的爸爸妈妈吗?聂大爷白阿姨到时候又会怎么想呢?……如果换作季凝呢?寒风迎面吹到脸上也吹不散他的三千烦恼丝,季玩暄甩甩脑袋,腿上突然加力,把擦得锃亮的自行车蹬出了装上炮仗的架势。少年宫的第六层是青少年儿童管弦乐培训班,季玩暄从还没有琴盒高开始就在这里学习,到如今已经整整十个年头。虽然上初中以后他来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但脑袋刚一探进音乐室,老师就把他认出来了。“稀客啊,季玩暄。”教提琴的仍然是他当年的恩师老太太,老花镜往下一划,慈祥的眼中便露出揶揄与怀念的笑意。他好像一直都拿老头老太太没办法来着。教室里围坐了一圈眼睛明亮的小朋友,大家都停下演奏,好奇地打量这个挠着鼻头走进来的好看哥哥。季玩暄走过去和老太太拥抱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对小朋友们笑了笑:“借一小会儿老师,原谅一下我吧。”宋老师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过头严肃道:“大家继续练,当他不存在。”老太太横眉竖眼挺吓人,季玩暄小时候因为害怕她,每个周末来少年宫之前都得哭俩钟头,现在想想真的很搞笑。十年过去,燕城的小朋友们依旧没什么长进,还是被她一个眼神就吓得齐齐打了个寒战,扒拉着琴谱哆哆嗦嗦地演奏起来。季玩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宋老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握着他的手往教室靠墙的相片栏那里走了过去。“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季玩暄笑眯眯:“好久没练琴了,家里不方便,过来回忆一下。”宋老太立刻瞪他一眼:“我这也不欢迎懒惰的小孩。”季玩暄立刻认错:“老师,对不起!只是我之前胳膊骨裂不太方便,这不拆了石膏就跑过来了吗。”老太太生气的表情没维持五秒钟就消失了,她紧张地抓起小季纤瘦的胳膊,掀开袖子翻来覆去地端详:“完全恢复了吗?别拿自己开玩笑,如果不行就回家继续养着去,胳膊废了有你好受的。”季玩暄浑身都是痒痒肉,被她扒拉得咯咯笑,只能伸出另一只手臂把老太太重新抱进怀里:“真的好了!您还不了解我?”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好气道:“确实,你要真那么勤奋,早就保送去音乐学院了。”大提琴盒进门后还没来得及卸下来,季玩暄被压得肩膀疼,低下头和老太太打商量:“宋老师,有空教室吗?让我进去练一会儿吧。”他的脊背太单薄,挺硌人,老太太有点嫌弃地把小季推开:“空教室有,但我今天没带钥匙,你就在这儿练吧。”季玩暄有点为难地抱着大提琴倚到墙上:“别了吧……我三个月没碰琴了,肯定不怎么动听。”宋老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初学的样子。”可那时候他才六七岁啊。季玩暄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真的没有吗?您别骗我。”宋老师不理他,回去教小朋友了。季玩暄忧郁了两分钟,终于还是拖着琴盒走到教室最角落,慢吞吞地坐了下来。他不到七岁就开始练习大提琴,全年几乎没有间断过,依理说不会这么没自信才是。但也正因为之前每天都练习,杜绝了手生的情况出现,现在心里才格外没谱。墙上还挂着他大大小小得过奖的照片,要是在这些小豆豆面前第一声就劈了,也太丢人了吧。季玩暄百般拖延地将大提琴从头到尾护理了一遍,直到实在找不到任何准备工作之后,他终于还是面对着墙壁做足心理建设,深深舒了一口气,在身后参差不平的乐声中,左手按把位,右手握着弓运到弦上。或许,你听过装修队锯木头吗?季玩暄:“……”他认命地扬起头,试图催眠自己四周没有人。宋老师:“大家都听见了吗?如果不坚持练习,就会变成这样。”小朋友们拖长音:“听——见——啦——”季玩暄:“……”不是啦,是我松香擦太多了哦,小朋友们千万不要学。他从卫衣口袋里取出特意备好的耳塞,浅浅地戳进了耳蜗里。尖利的摩擦声瞬间变为朴素的丧钟,小季满意地沉浸入音乐殿堂……的地下室里。
万水千山总是情(下)
少年宫最近的下课铃声颇为复古,是汪明荃的《万水千山总是情》,单曲循环足足半小时。中午的时候门外站满了接孩子回家的家长,小朋友们在宋老师宣布下课后飞速收拾好乐器,快乐地和小伙伴们三三两两跑出去,马不停蹄地跳进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怀抱里。季玩暄将大提琴小心地放到墙边,摘下耳塞,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自觉这一上午自己的实力在突飞猛进地回归,相信不日就可以给放哥低调地展示一下什么是国奖水平。……好吧他还没决定好到底要不要展示。宋老师正在门边和两个家长说话,季玩暄想等等她一起吃个午饭再回家,正支棱着两条长腿靠在墙边打哈欠,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便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小季长相不赖,还很爱笑,一直都非常有小孩缘,眼下估计是又俘虏了一个看脸的年轻人。小女孩穿着精致的公主裙,人也生得像洋娃娃,季玩暄与她安静对视了十来秒,忽然想起了很久没见过的杨霖煊。只看周身笼罩的光环,他俩还挺般配。季玩暄伸出手,试探性地向她挥了挥:“你好?”戴王冠的小女孩好似受到召唤,翘着圆润似藕的小胳膊,扑扇翅膀一般轻快地跳到了他面前。季玩暄忍不住翘起嘴角。小公主抬头看他,满眼迷恋,仿佛他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哥哥,你大提琴拉得比我还难听。”季玩暄:“……”季玩暄:“…………”季玩暄想去死一死所以先回去了。他郁闷地抱起双臂,纵有一箱回击的俏皮话,面对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也说不出口。“你听错了吧。”季玩暄最终决定耍赖。小女孩摇头:“没有!小米的耳朵很灵的!”小米,这是她的真名吗,听起来就和他的小名一样儿戏。季玩暄翘起二郎腿,为老不尊道:“你肯定听错了,我拉的琴举世无双,天下无敌第一好听。”叫小米的女孩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被他的不要脸震撼了。季玩暄脸皮厚比城墙拐角:“你不信吗?你不信我再给你拉一段,你再好好听听。”女孩子一瘪嘴,似乎要吓哭了。季玩暄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蹲到她面前,温声哄道:“我逗你玩呢,小米妹妹,哥哥拉的是很难听,我承认。”小米妹妹还是很委屈,瘪着嘴,眼泪要掉不掉的。季玩暄和小女孩玩耍的经验有限,平时表弟哭了揍一顿就好,实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做鬼脸都没用。他愁得叹了一口气,托着歪斜的脸颊仔细观察小米毛茸茸的眼眶,准备在金豆豆掉下来的那一秒立刻给她擦掉,以此掩盖自己的犯罪证据。却不料靠在门边的人早已目睹了整件惨案经过。沈放注视着季玩暄耷拉的后脑勺,嘴角一动,极轻地笑出声来。季玩暄后背一僵,麻木地偏过头,看清了几步开外暗恋对象帅气的面孔。哈哈,虽然他昨晚酸酸甜甜地给一条“我很享受逗喜欢的人开心”的微博点了赞,可他并不想这么逗小同学诶。与他一起看见沈放的还有身旁的小姑娘,小米眼睛一亮,花仙子一样扑到了少年弯下腰后微微张开的怀抱里。“叔叔,你来接我啦!”季玩暄眨了眨眼:“?”小姑娘人看着小小一只,分量却不轻,沈放想把她抱起来,但因为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离地五厘米就结束了。刚离开地面就被放下来的沈小米:“?”沈放:“……”季玩暄从地上站起来,月牙眼弯弯,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我也很享受被喜欢的人逗开心,虽然这并非他的本意。沈放将小公主摆回地上,宛如无事发生一般看了他一眼:“我来接侄女回家,这么巧?”季玩暄被这一眼扫得有点晕,莫名拿捏出一套礼貌的姿态:“我来这练……来看看我的老师,竟然这样都碰见了,真的好巧呢!”沈放:“……”欢迎加入季老师语言课堂,快速结束语聊第一课——熟练掌握在句尾使用“呢”等怪里怪气的语气词。继连续被侄女打击、沈放冷遇、自己嘴贱三重暴击之后,季玩暄现在只觉得心如死灰。喇叭里还在全方位播放着“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这可真是应景呢!他只听见沈放淡淡开口:“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才来练琴。”“……”季玩暄白皙的脸蛋一瞬间爆红,大眼睛眨都不敢眨,满溢出惊讶。沈放正盯着墙角,但很快也崩不住造型,因为自己大脑过热的直白悄悄红了耳根。可惜季玩暄却没看见这惊天一幕——他快羞死了,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沈放,甚至还以为对方仍然在为这段时间自己的躲避生气。他花了好半天才做足心理建设,屏住一口气,结结巴巴地出声求和:“是、是为了你。”“……”沈放猛地抬起头,突然觉得眼前有点近视。季玩暄纠结地拧着衣领的帽带,硬生生把帽子在脑后扯成了憋屈的一小块布团。他红着脸,欲盖弥彰地解释:“我好久没拉琴了,就过来试试……也不全是为了你吧。”一周以来的刻意疏离骤然间无声消弭于空气之中,站在正午阳光经薄纱窗帘滤过的朦胧光带下,少年扭扭捏捏,似忧含嗔地抬头望了一眼沈放。季玩暄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里面有时候说的是单口相声,有时候是诗三百,还有时候活脱脱就是只尖叫鸡。但现在——沈放迷迷糊糊地觉得,他的眼睛像在唱歌。“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唱的就是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