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漾不知道明扬走没走，但他喊了一句以防万一，“不许进来！别拖累我！”
明扬心上被插一刀，手立时握紧了钥匙，半天再没动作。
池漾说的对，他进去以后什么都做不了，只会是拖累，让他束手束脚。
强烈的无力感席卷而来，随后是与恐惧并行的怨恨。
这世界总是这样，会因为各种缘由把他身边的人带走。
他太弱小，什么都阻止不了。
一门之隔，池漾正遭遇着生死危机，但是外面的他拿着钥匙，却没办法救人。
身体像是如坠冰窖，遍体身寒，动一下都会带着薄冰碎成片。
那个入室目的不明的男人狞笑，“你们两个一个也逃不了！”
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他找来的人遗漏，但他的声音立刻让明扬回神。
他就开门看看。
也许他能帮池漾挡一下呢。
这就不是碍事了吧。
池漾的状况并不好，这个男人是个练家子，他那点灵巧度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脆弱不堪。
但或许不论是电视电影里的角色，还是眼前的人，在要杀死比自己弱小的人时，总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看他们在最后的这点时间里拼命挣扎，激发出生命的最后一点潜能，结果还是无力反抗，最终死不瞑目，脸上还挂着绝望不甘的表情。
家里地方小，供他躲闪的位置不多，手里的棒球棒因为格挡伤害已经有些变形，双手虎口都被震得裂开，血腥味在小小的空间里蔓延。
池漾很直观的感觉到这个人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但是他不记得原主得罪过这么一个角色。
“谁叫你来的？他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呵，下地狱去问吧。”
然后大门被明扬打开了。
房子里被砸得不成样，池漾跟那个男人在客厅中间对峙，有淡淡的血腥味。
池漾要被明扬气死了。
“你走啊！不是不让你进来吗！报警会吗！”
这片城区很老旧，但夜场多，所以警力不低。
可惜的是，从警局到这里有一段距离。
“报了。”
对面邻居家嫌弃他们动静大，打开门吼了一个字就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砸门的动静哐当响。
池漾还有些乐观的想，明扬还没有黑化，还没有走他该走的剧情。
今天这个莫名其妙的剧情杀针对他，但是明扬应该是虚惊一场，最终会躲过一劫。
有这个想法其实很神奇，池漾没什么舍己为人的心。
从小到大，他爸为了别的人忽略他太多，他自己又怕痛怕被罚，所以装得思想觉悟很高，实际早早堆砌出的不满足以排山倒海了。
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拾金不昧见义勇为。
他都嗤之以鼻。
他更愿意去试着对身边的人好，这样会有所回报，他就是这样现实。
可是对明扬他总是考虑得很多，怕他受伤怕他被牵连，也怕他黑化以后日子都过得不开心，早早结束这一生，死了以后还背负骂名。
26.以后不许骗我
察觉到那个男人要往明扬那边去，池漾侧身准备拦截，但腰腹部被一脚踢中，人往后退了好几步，又被地面上的杂物绊到，没能站稳。
许是听见已经报警了，让这男人有了速战速决的心思。他跨步到池漾那边，一脚踩中池漾拿着棒球棒的手，让他无法攻击也无法站起来，然后高高扬起手中的钢管，只要挥下去就能打爆池漾的头。
高大魁梧的身影把池漾面前的光都遮了个干净，他瞳孔瞪大，这一刻身体僵硬，看在眼里的动作都放慢了数倍。
明扬慌乱中抓了鞋柜上池漾之前买的防狼喷雾过去对着那男人的面部就是一顿喷。
眼睛受到刺激，男人立刻反手把钢管往明扬这边挥舞。
危急时刻，池漾把明扬用力拽住让他往下跌，躲了那一下。
紧接着池漾抬脚踢中了男人的脐下三寸要害，在他的怒吼惊叫声中，带着明扬往外跑。
门关上后，池漾还紧紧的拽着门把，不让男人从里面把门拉开。
“你报警多久了？”
明扬看了眼腕表，“再两分钟左右，就该到了……”
明扬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说话有气无力，在男人重力捶门的时候几乎被掩盖了个干净。
于是明扬又提高了声音再说了一次，“再等两分钟！”
两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如果仅仅是拽住这个门，在生死危机的威胁之下，身体激发出来的力量差不多可以坚持到。
但这扇门不算牢固，门上部分地方掉漆生了锈，那男人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他在试图把门锁砸掉。
“明扬，你听话，你先下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我等警察过来……”
“我跟你一起！”
明扬力气不大，刚才闹了那么一下更是一副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但他手放在池漾手背上，与他一起用力拽住被钢管砸得乱颤的门把手。
池漾两只手虎口都裂开了，手心里被玻璃扎进了肉里，手背上也被男人的鞋子踩踏得血肉模糊，但这一刻似乎感受不到痛。
他不知道明扬为什么要选择留下来，就跟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替明扬考虑那么多一样。
原主对明扬不好，把他当活体取款机，动辄打骂，行为粗暴。
池漾一开始只是因为有个死局等着他，所以没走。也因为想要洗白自己，不被明扬记恨，所以对他好。
或许是那次知道胡泽身份后带来的恐慌被明扬抚平，又或者是明扬记得自己路痴给他做的羊咩咩APP，还有独自穿到陌生世界时，他给了自己栖身之所与温暖陪伴。
“……对不起。”
想说的话很多，但开口只有三个字。
他不知道怎么说他不想连累明扬的，毕竟已经连累了。
明扬抿着唇，摇了摇头没吭声。
为什么要赶他走，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告诉他，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因为他没用。
他站在池漾身边，还需要他来保护自己。
先赶来的人是明扬重金聘请的人，按照明扬的说法，不要在他家附近闹事，所以他们是把杀马特那帮人都带走了，这才花了些时间赶过来。
两人都已经脱力了，池漾并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硬撑着带明扬下了楼，刚好遇见赶来的警察。
送进医院再做笔录，一切结束时是三个小时后。
明扬大抵是从未这么累过，直接陷入了昏睡，手抓着池漾不放。
好在池漾伤势集中在腹部和手上，不用卧床休息，可以守着他。
明扬睡得不安稳，没一会儿就睁眼看看，见池漾还在才放心闭眼，看得池漾心中酸涩。
劫后余生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他笑不出来。
明扬会在两年后死去。
原来希望他余下的日子不要黑化，好好活着，活得开心一点。
但经此一事，池漾一想到这个，就呼吸困难。
他不知道明扬生了什么病，也不知道明扬愿不愿意配合治疗。明扬吃过早餐，很多检查也不能现在做，所以他只能空等在病床前胡思乱想。
明扬醒来时，外面天都黑透了。
病房里大灯也都关了，只余下了床头的小灯，光线发黄，但很亮很刺眼。
池漾见他难受的揉眼睛，赶忙先把灯给关了。
“你先把眼睛遮住，我开大灯。”
“嗯。”
明扬适应了会儿，才重新看向池漾，他眼底红血丝密布，看起来憔悴不堪。
“已经没事了，别怕。”
池漾温声安慰他，又问，“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让医院护士帮忙买了饭，现在用保温饭盒装着，随时可以吃。
明扬没胃口，摇头的动作轻微，只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
或许是醒来以后意识慢慢回笼，他这才松开了一直抓着池漾不放的手，视线落在池漾被纱布包裹起来的双手时，眼圈儿发红。
“还疼不疼？”
池漾双手伤得不轻，手心里的玻璃碎片刺得深，虎口的伤也裂得长，手背更是不用说，清理时上了麻药，现在药效褪去一直有灼痛感传来，且双手行动不便。
“不疼了，你呢？有没哪里不舒服？”
明扬哪里都不舒服，但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是这样，身体不能过度操劳，随时都要猝死的样子。
他继续摇头，“你吃饭没有？”
“吃了。”
经过今天的事情，本该让距离拉近一些。但思及缘由总能碰到那根名为羞怯的弦，尴尴尬尬，温情的话说出来显得干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