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 (钰铭)

　　“叶行。”
　　一杯可乐泼我一脸。
　　我立刻站起来。
　　“叶行，”他扯了扯我的手，让我坐下。
　　“叶行，听说你在找我？”有个声音出现在我身后。
　　一桌子人看着我。
　　我回过头。
　　都到了这时候，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竟是：他刚才来的车上掏出手机，是跟姓蒋的发短信呢？
　　走出火锅店，江边微风，无数的老头老太们挽着手在散步，远处渔火闪烁。
　　姓蒋的找了处人少的地方，四下扫了一眼，递给我支烟。
　　我没接。
　　“你小子醋劲儿可真不小啊！”姓蒋的自己抽了起来，“接近纪凡的人，谁的醋你不吃啊？”
　　“你他妈变态吧，”我到底压了点声音，“别他妈胡说。”
　　“哈哈，”姓蒋的笑，“就算我没看到昨天那事儿，你那点心思也不算什么秘密啊。”
　　“你什么意思？”江风一吹，我闻着衣服上飘起来的可乐味儿，立刻皱起眉，“别他妈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老子不是同性恋。”
　　“那你找我干什么？”姓蒋的叉开腿坐着，“我还以为你要求我不要把你偷亲……”
　　“你他妈有完没完？！”我算明白那些人想灭人口是什么滋味了。
　　他笑了一下，自顾自地说，“在万街离公交站不远的地方，有一个gay吧。”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姓蒋的我告诉你，你别他妈自以为是。”
　　“让你了解了解同.性.恋啊。什么都不懂就搞歧视很不公平啊，叶同学。”
　　“……我对你们没意见，但也没打算了解你们。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同、性、恋。”我磨牙。
　　“我知道你不是。你看着也不像啊。”他说，“你还没纪凡像呢。”
　　操，我真他妈想揍他，但我脑子抽了，“……他是吗？”
　　我现在想揍我自己。
　　姓蒋的笑了，“你希望他是吗？”
　　“……话说我以前在吧里见过一个跟他很像的男生，也这么漂亮清高。吧里经常有人找他搭讪，请他喝酒……但我没见他对任何人感兴趣过。他每次都一个人静静来，坐在角落点一杯酒，喝完就走。”
　　“我转校了再去就没见过这人了，所以一开始到这学校，我还以为纪凡就是那个人呢……”他看了我一眼，慢慢说，“可惜不是。”
　　我皱紧眉，“你他妈有话就说。”
　　“小朋友，作为一个真gay，我告诉你，你要真想走这条路呢，你就去那里头看看，看看你眼里的变态都是些什么人。”
　　我转身就走，“我不会去的。”
　　“你要不是呢，就赶紧找个女人喜欢……别再对那家伙动心思了。别整天这么莽莽撞撞的，把那点青春期的把戏当回事，自己把自己绕了进去。”
　　“.……”我回过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这不是过来人么，怕你自己找罪受。”
　　“我可以告诉你，纪凡这家伙不是同性恋。但他好像跟一般人不一样……”姓蒋的表情收起了他的笑，“喜欢这种人会很辛苦的，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chapter 14

　　“喜欢这种人会很辛苦的，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非要喜欢的话，你得是那种不需要回报的喜欢。”
　　我是对他有心思，我早知道了。
　　但要姓蒋的操什么心？不求回报？我能对他求什么回报？求他跟我在一起？操……
　　我们认识的时候他还在哪儿呢，他知道什么？
　　我靠在栏杆上连抽了两根烟，突然听到一声“叶行？”
　　我呛了一口，把烟头随便丢了，“你吃完啦？”
　　他走过来，看了一眼草丛堆尚存的火星，“你不吃了？蒋舟走了？”
　　“嗯。”
　　他看了我一眼。
　　我也回看他，“怎么？有话就说。”
　　“回去？”
　　“走吧，你进去把书包给我拿了。”
　　他“嗯”了一声，进去出来，不到两分钟。
　　这儿的公交车回去得要四十分钟，沿着滨江路，沿途灯火通明，江面水光麟麟，天气暖和了，风都是暖的，出来散步的人挺多。
　　我看了会外头，忽然听他问，“你最近怎么了？”
　　“啥？”我睁大了眼，没料到这家伙还有这么敏感的时候。
　　他表情很认真，“你谈恋爱了？”
　　“……”我又消化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谁他妈告诉你的？”
　　“真的？”
　　“当然是假的。”我面无表情，“我天天跟你待一起，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别人在一起了？”
　　但我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什么了？或者是，姓蒋的告诉他了？是了，他那么迟钝的人，没有别人提醒，哪有空关心别人谈恋爱。
　　我没说话。我不敢说话。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开了口，“……昨晚给你布置的英语阅读做好没有？”
　　这话题转移得太生硬了，我又觉得好笑，“谁有那功夫啊！这周开运动会，你就不能让我歇两天！”
　　他点点头，“反正过两天期中考，你自己看着办。”
　　我当然知道，那个日子我用红笔圈起来了，运动会算什么？老子的目标是期中考试。
　　我们都没再说那个“喜欢”的话题了。
　　中期考试这天早上，他给我带了两个鸡蛋。
　　我不可思议道，“……干什么？！”
　　“吃啊。”他说，往我手上一塞，先走下楼梯。
　　我鼻头都他妈要酸了，吞了口口水，掩饰情绪，“纪凡，你特地起来给我煮的？”
　　他的脖颈那么细白，就像煮得正好的鸡蛋白。
　　我们下了楼，我还留了一个没吃，他问，“怎么不吃了？”
　　“你第一次给我煮鸡蛋，哥很感动，留个做纪念吧。”
　　他看了我一眼，“不是我煮的，是我妈回来了。”
　　“啊？”
　　“她不知道我不吃，你吃吧。”
　　“靠，这妈当……”
　　这妈当的——那家伙对鸡蛋过敏，我十岁就知道了。
　　看，他妈有不少让我不爽的点。
　　早上的太阳光就那么照在他的脸上。稀稀薄薄的一层，但很灿烂——大概是因为这家伙笑起来了。他很少笑，但他一笑起来，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要可爱。
　　我突然想到姓蒋的说的那句——“你得是那种不需要回报的喜欢。”
　　嘿，这家伙这么笑一笑，简直比给我回报更让我欢喜，他这么一笑，我也不能忍住不笑。
　　我能要他什么回报？
　　“喂，你光给我两个蛋啥意思，让我考零分啊？快请我吃根油条。”
　　中期考完第二天，答案基本上已经讲完了。我自觉自己这段时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又熬夜苦读数日，因此自信满满。
　　李岩不懂我为啥突然开始关注起成绩来了，以为我邪灵附身假模假式，上课频繁地骚扰我，我先礼后兵，最后让老师把他叉出教室，下课后，这厮回到位置，哀怨道，“叶行，你不会是要抛弃我去追王悦悦了吧？”
　　“操，你能不能别提她了？”
　　李岩趴在桌上，呵呵地笑了起来，“小样儿，你还不承认。”
　　这时胖子被人拥着进了教室，一个马尾女的在讲台边的公告栏贴成绩。
　　一堆人挤了进去，我隔得太远见不着。
　　有几个看了成绩，都回头来看我。
　　我正要去瞧，胖子说，“叶行，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现在。”
　　李岩朝我竖个大拇指，“小弟这就去给你看成绩。看你能考出朵花来！”
　　在办公室门口遇见抱了一摞卷子的老秦。
　　“叶行，你这次进步很大啊！小伙子聪明，别不把成绩当回事，好好考，考上大学就真自由了。”
　　胖子坐在椅子里，左右看了看，办公室再没什么人，放低了声说，“叶行，你老实说，这次是不是作弊了？”
　　我还没说话，他把手一抬，严肃道，“我是你的班主任，你是我的学生，我不会害你。但你也不能害老师，害你自己。你进步快，大家都看到了，如果是你自己考的，作为班主任我很高兴。学校现在对你们即将升高三的人十分关注，对进步大的同学有一定奖励，对各个同学的培养也有区别，但是重视培养责任也大，所以老师希望你是不要撒谎，严肃对待这件事。”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作弊了，你去找证据啊。”
　　这死胖子被我镇住了，我又问，“老师，我能走了吧？”
　　没等他说话，我自己出了办公室。
　　回去的走廊，正要路过他们班，我突然数道，“一二三。”
　　数到“三”，那家伙从教室里出来了。
　　他埋头走了几步才看到我，“你笑什么？……成绩出来了？”
　　这时，上课铃响了，他的眼睛眨也没眨地看着我，“考得怎么样？”
　　“不说了，你进去上课吧。”我看他们历史老师就快走来，故作颓丧地叹了一声，错身走了。
　　回教室，又是满教室人盯着我，回了位置坐下，李岩一节课没找我说话。等下了课，我说，“你丫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