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毓文:“不是小彬。”
谢星阑不爱跟小孩玩,玩得好的也就一个李小彬了,不是李小彬还能是谁?
蓦地,灵光一闪,谢星阑想到,该不会是江戈吧?!
江戈将近半年一点消息也没有,好不容易打了个电话过来,自己居然也没接着,也没问问他现在怎么样。
谢星阑有些懊悔,想打电话回去,又停了手。
江戈那个傻乎乎的孩子,肯定不会因为他没接到电话就赌气。估计是偷溜出来的,怕他打电话回去就被江家人发现了。
谢星阑抓抓头发,冷静下来之后,心情低落。
他不知道上辈子江戈有没有被关禁闭,如果这是他引起的蝴蝶效应,江戈还能出来吗?他一个才刚六岁的小孩,他能有什么办法出来啊。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谢星阑跟李小彬日日捉鱼掏鸟,又没心没肺了一段时间。
离开幼儿园的日子也逐渐逼近。
那个年代的家长们倒鲜少有“教育要从小抓起”的观念,幼升小只是按部就班地找个离家近的小学,并没有挤破头也要把孩子送进精英小学的劲头。
袁毓文自己是老师,对谢星阑的教育问题还是比较看重的。
在升入小学前的那个夏天,谢星阑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地出去浪了,每天都必须完成学习计划。
谢星阑再不会读书,也不至于连算数题都不会。
他每次都完成地飞快,袁毓文一点点给他增加难度,到了开学前,谢星阑连初中的题都能做出一半了。
简直就是天降文曲星!
整个小区都开始流传谢家二少爷是个神童的传言。
谢星阑也听说了,他倒没怎么害臊,只是小区阿姨见到他就想出题考他让他觉得烦不胜烦。
转眼到了开学那日。
谢星阑没让袁毓文送,就跟去幼儿园一样,背个小书包就去了。
路上他遇到只小麻雀掉下鸟巢,估计是刚开始学飞,受了惊吓就掉下树枝了。这路上车来车往的,说不定待会就被碾死了。
谢星阑正好不想去上学,干脆就把书包一扔,想爬树把幼鸟送回巢里。
结果那树太高,谢星阑爬了一半就没力气了,还摔了个滚。
“没办法,你只能先跟着爷混了。”谢星阑把麻雀拢在手心,往小学的方向走去。
此时一位小学生心不甘情不愿地路过。
开学日,学校里分外热闹。
谢星阑一早就知道了自己在一班,但李小彬被分到了二班,他妈妈一大早就拉着李小彬去找班主任交流了,所以谢星阑也没见着他。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的班级。
班里已经有不少陪着孩子的家长了,班主任孟静被家长们围着询问各种问题,招架不过来,也没注意到谢星阑。
别的小孩都坐在前排,只有谢星阑径直找了个后排靠窗的学渣专位坐下,书包随手往桌上一扔。
他今天反扣了顶小黑帽,脸上表情散漫,与其他小男孩形成鲜明反比,不少小女孩都被这个特立独行的酷男孩吸引了目光,悄悄地看他。
谢星阑小心地把麻雀放在桌上。
正当他逗鸟玩时,许萱萱蹦蹦跳跳地从后门进来了,一见到谢星阑,她惊喜道:“阿招啊啊啊!”
她冲上来就是一个熊扑。
谢星阑哀嚎:“你怎么阴魂不散啊!你别告诉我你又跟我一个班?”
许萱萱抱着谢星阑,两眼亮晶晶的:“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啊?我妈妈说了,好郎怕女缠,我一直跟着你你肯定也会喜欢我的呀!”
谢星阑实在忍不住了:“请问您母亲能教点好玩意吗?”
“对了,我们一班有好多以前幼儿园班的人呀,像钱倩啊,王云昀啊,哦,还有陈一辉那个讨厌的人。”
谢星阑不怎么感兴趣。
许萱萱执意要坐在他旁边,谢星阑懒得跟她吵,自己趴在桌上玩小鸟。
过了一会儿,原本有些闹哄哄的教室安静了一瞬。
随即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
许萱萱扯扯谢星阑的衣服,谢星阑以为她又要让自己看她新买的发夹,懒得回头,许萱萱接着就小声说:“谢星阑,你看那个男生是不是以前跟你在一块玩过啊?”
“就是没有脚的那个……”
谢星阑有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随即他猛地扭头朝门口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鸭
第9章 你是甜的 04
江戈推着轮椅从后门进来。
过了一年多他已经完全学会了怎么使用轮椅,怎么让轮椅变向。
教室里的家长们大部分都围着班主任孟静,而小孩们则是新奇地四处寻找新朋友,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江戈。
江戈已经习惯了旁人的注目,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缩着肩膀,他眼皮微垂,神情淡漠,漆黑的双眼像夜幕一般压抑幽暗。
他静静地待在最后一排的位子,原本坐在他隔壁的小女孩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的腿看,张了张嘴正想跟他说话时,小女孩的妈妈就拉着她去前排坐了。
江戈一直没往人身上看一眼,默默地盯着雪白的墙,仿佛有牢不可破的无形的墙,将他禁锢在这闭塞的一隅之地,与全世界隔离开来。
“哈喽小帅哥,”谢星阑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问:“我坐这儿可以吗?”
听到他的声音,江戈浑身都僵硬了。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反正我已经坐下了。”
这时,谢星阑看到了江戈侧脸颊上一点淤青,还有好像是用指甲刮出来的已经结痂的血痕。
难怪这闷热的九月份,江戈已经穿上了长袖长裤,也许身上的伤痕更多吧……
谢星阑心里难受。
这一年让江戈变得跟他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以前江戈虽然也不爱说话,但是偶尔还会有生动的表情,还会像孩子一样露出天真的笑,可是现在,却已经寂静地像座没有生命的雕塑。
谢星阑把所有的疑问都压了下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不想让江戈再想起这一年。
他把手心里的小鸟放到江戈桌上,说:“看,小鸟。早上刚学飞,可能被车喇叭吓到了就掉下来了。下午放学了我要把它送回鸟巢里去,你帮我看一下书包好不好?”
江戈终于转过脸来,他看向了谢星阑,一动不动地看着,谢星阑都快怀疑他不认识自己了。
他伸出手在江戈面前晃晃:“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江戈嘴巴张了张,声音有些喑哑,完全不像同龄男孩:“记得。你是谢星阑。”
是唯一对他好的人……也是他用尽全力、不顾一切想要见到的人。
谢星阑还是觉得江戈有点陌生。
转念一想,大人被关禁闭一年也得疯,何况是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再加上江戈身上这些伤痕,看起来都不旧,估计就是近期的事情。
江家不重视一个私生子也就算了,居然还动手打人,他明明还只是一个身有残缺的六岁孩子,连反抗能力都没有。
谢星阑咬咬牙,暗道:“操,都不是人。”
他完全理解了上辈子的江戈为什么会那么心狠手辣,黑得一塌糊涂。换做是他,他死也要拖江家人下地狱,说不定还被逼出反社会人格,他不好过别人都别想好过。
谢星阑气得脑袋疼,抓住江戈细细的手臂,说:“你干脆别回那个破家了,住我家也行啊,我房间够我们两睡。”
江戈怔了一下,浓黑的双眼有亮光闪过,最后还是慢慢熄灭了。
能见到谢星阑他已经很满足很开心了。不能再得寸进尺想跟谢星阑同吃同住。
江戈知道自己是个不讨喜的人。没人喜欢他,只有谢星阑不嫌弃他跟他做朋友,如果他跟谢星阑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谢星阑也开始嫌弃他碍手碍脚怎么办?
他轻声说:“不用……我不想离开。”
谢星阑想敲开他脑袋看看:“为什么啊?”
江戈摇了摇头,不再说了。
大约一个月前,江家老爷子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风言风语,百忙之中抽出闲来家里一看,他儿子在外面的私生子居然真的被幽禁在房间里,当即大发雷霆。
这种事不传出去还好,要是被外人知道了那不就是给人当笑话吗?
他下令把江戈放了,再给他一笔钱,悄无声息地把他送到外地去,从此跟江家再无瓜葛。
可江戈不想走。
他没有右腿,从被母亲送到江家后,他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谢星阑在的幼儿园。
那对他来说已经好远了。
如果江家把他送去更远的地方,他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谢星阑了?
他恨江家人入骨,每日的幽闭以及佣人不如意时的打骂,都变成疯狂彻骨的恨意。
所有阴暗的想法填充满了他整个人。
只有在想到谢星阑的时候,他才能冷静下来,他知道世界上还是有一个人会在意他会关心他。
为了见谢星阑,他用尽全力压下所有的痛恨和疯狂,希望能留在江家。
江老爷子并不在乎多一张嘴吃饭,江戈自己要留下,他也不会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