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谦笑了:“我也是头一回来,农家乐是春潮说的。他说他老公给他弄了一个小院儿,他觉得房子老是空着不好,而且他俩平常也不来亳京这边儿,就给弄成农家乐了,但也只接待熟人。”
叶钦了然地点点头,跟着何玉谦进了门。
房间里面很亮堂,客厅和厨房是一体的。
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从厨房出来,正把身上的围裙摘下来叠好,他看见进来的三个人,爽朗地笑起来,带着腿上挂着的小姑娘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方明执。”
童峻握住他的手,得体一笑:“童峻。”又轻轻把叶钦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叶钦。”
几个肢体语言,方明执就读出了很多信息,但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腿上的小挂件:“解圆圆?”
“童酥酥好~叶酥酥好~酥酥啵下~”解圆圆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小鹿眼,头顶扎着两个小揪揪,声音甜脆甜脆的,像是西瓜瓤最中间的一块。
叶钦开心地笑了,跟着小糖豆一样的解圆圆到沙发上坐下。
几个人闲聊着,楼梯上就传来两对脚步声,一对悠然闲散,一对活泼轻巧。
叶钦抬起头,看见了何玉谦口中的解春潮。
猛一看上去,只感觉他是一个身形纤细修长的漂亮男子,让人联想到优雅却有些羞涩的白天鹅。他有一双和解圆圆一模一样的小鹿眼,白色的皮肤被一头黑色卷发衬得近乎透明,他穿着简单的长袖棉麻衬衫和牛仔裤,干净利落,就是扣子一直系到了领口,在六月份的天里,显得稍微有些热。
但他走近了,叶钦又觉得他那双眼睛有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深邃,让人觉得莫名心疼。或许别人不明白,但叶钦也曾打散血肉之躯重塑锦绣皮囊,所以他知道,那是被人伤害过的眼睛,那种深邃正是伤口愈合之后的疤痕。
解春潮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正在低头和他说话:“你走到楼梯最后两层的时候可以两层一起下,但是中间跳两层就会有点儿危险。”
小男孩有点不高兴,但还是乖巧地点头:“爹地,我记住了。”
解春潮抬头看见沙发上的客人,大方地打过招呼之后就挨着方明执坐下了。
方明执看见嘟着嘴的小男孩,一伸手把他抱到自己膝盖上:“方团团,怎么不开心了,是因为爹地批评你了吗?”
方团团仰着头,嘟着小嘴儿问方明执:“爸爸,你带了花露水吗?我们家里有蚊子。”
方明执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谢春潮:“不应该啊,我们家里装着驱蚊灯的。”
“我没看见蚊子,但是爹地被咬了好多包包,”方团团的小眉毛里的心疼都能像水一样拧出来,他有些愤怒地比划着,“刚才爹地换衣服,我都看见了,他身上好多红包包!这儿!这儿!还有这儿!为什么蚊子只咬爹地不咬别人?”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只有何玉谦浑身颤抖着,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还是叶钦最先开口,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童峻:“我们是不是带了两瓶花露水,可以给春潮一瓶吗?”
童峻正准备打开箱子,解春潮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有。”
方团团显然还没泄愤:“可恶的蚊子,我要抓住它给爹地报仇!”
解春潮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扭头看着方明执:“时间也不早了,好几百公里呢,要不然我们……?”
“对,我们该出发了,东西我已经装好车了,春潮直接上车就行。”方明执义正言辞地点点头,跟叶钦他们告别:“那我和春潮先走了,冰箱里什么都有,需要什么直接找家政,请尽兴。”
几个人又客套了几句,方明执直接把两个小朋友从座位上夹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教训:“方团团,以后不许当着客人说爹地换衣服的事!”
他刚说完,就听见解圆圆鹦鹉学舌:“方团团,以后咘咘爹地啵啵啵!”
一家人的笑声从门外传来,叶钦有些为解春潮开心,至少伤害过他的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很快乐。
“这都什么狼虎之词?”何玉谦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小家伙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要是想报仇八成面临弑父。”
“小何总,”童峻从桌子上端了一杯温水给叶钦,像是捂住耳朵一样捂着叶钦的肚子两侧,“叶芽也在呢,你别教不好的。”
叶钦笑着把童峻推开了:“看给你幼稚的,还能再幼稚点儿吗?”
童峻不撒手,又往他身后垫了一个靠枕:“这么坐着行吗?腰累不累?”
叶钦摇头,兴致勃勃地冲着外面抬了抬下巴:“我们去钓鱼吧!”
三个人站在湖边准备渔具,何玉谦看童峻绑线绕铅定漂一气呵成,不禁由衷赞叹:“可以啊童总,我之前还听叶钦说你不会钓鱼呢,这么一看完全是冤枉你了。”
童峻有点腼腆地看了一眼叶钦,清了清嗓子:“他没冤枉我,我刚才跟着视频学的。”
何玉谦满脸黑人问号:“你以前实战过吗?”
童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叶钦带着我钓过一次。”
“行了,别聊了,叭叭个没完,等会儿鱼全吓跑了。”叶钦坐在躺椅上和鱼食,又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拉丝粉没有以前的好了。”
叶钦把手擦干净以后扶着腰站起来,拿着空钩打了几个点,跟另外两个人说:“水深可以,咱仨都只用三米六的竿儿就够了。”
童峻把刚刚定好漂的鱼竿递给叶钦:“这个就是三米六的。”
何玉谦一边在心里暗叹童峻这顶级狗腿可不是能装得出来的,一边希望叶钦别太给童峻脸,应该好好收拾收拾他。
但毕竟欠着童峻那么大一笔钱,何玉谦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真体贴。”
叶钦接过竿,装上鱼食一抛,微微一偏头:“这样不行,铅沉了,两个钩装上鱼食以后全拖地了,比较好的状态是一个在湖底一个悬在水里。”
听见童峻被否认,何玉谦开心了,也不管自己的鱼竿,好整以暇地抱着手看戏。
童峻却好像看不见何玉谦的目光,虚心地向叶钦求教:“那我应该怎么办呢?这样钓不了鱼了吗?”
“很简单,”叶钦把竿收回来,拿着铅坠跟他说,“你这个铅皮,剪掉两毫米宽。”
童峻拿着小剪刀比划了两下:“哪儿是两毫米,这是两毫米吗?”
何玉谦心里想:等着叶子笑话死你吧,这么大人了两毫米都估摸不出来。
谁知道童峻问完就从身后环着叶钦,脸贴着他的脸蹭了蹭:“你给我剪吧,我怕剪不好,等会儿钓不着鱼了,我想用我钓的鱼给芽芽做鱼汤喝。”
那个蹭脸的动作何玉谦是非常熟悉的,煤球在他家里的时候,想吃小鱼干就会使劲蹭他的裤腿,和刚才童峻的姿势如出一辙,也不知道是谁跟谁学的。
叶钦脸都给他蹭红了,叹了一口气:“我就教你一次啊,看仔细一点儿。”
童峻立刻聚精会神地盯着叶钦铰铅皮,等他铰完了就把小剪刀从他手里拿了出来:“这个太危险了,我们不拿着这个了。”
“你知道多少是两毫米了吗?”叶钦扬眉问他。
童峻一脸茫然:“我怕你剪到手……”
“……”
三个人一排钓鱼,明明渔具鱼食都是一样的,顶多也就童峻和叶钦的鱼竿是叶钦调的,何玉谦的鱼竿是他自己调的。但叶钦一条一条地上鱼,虽然都不是太大,最大的也就一斤冒头,但胜在数目多,也够三个人吃一顿的了,何玉谦和童峻却都是空军。
好不容易童峻这边有信号了,他却不自己拉,手忙脚乱地喊叶钦:“钦儿!有鱼!”
“沉住气,”叶钦帮他看着鱼漂,等到拉了黑漂,低喝一声,“提竿!”
童峻一个大扬鞭,鱼没钩住,鱼线倒是甩到了湖边的柳树上。
“跟你讲过呀,”叶钦帮着童峻把鱼线往下拉,“不能往上大力扬,要用巧劲儿,抖腕儿。”
“一紧张就忘了。”童峻垂着头,羞愧难当。
鱼线断了半截儿在树上,天色也暗了。
童峻像是失了钓鱼的兴致,蔫了吧唧地坐在叶钦后面,拥着他的腰腹轻轻揉:“你们钓吧,我看着就行了。”
何玉谦心里鄙视这个心机男孩,想着你就装,可劲儿装,嘴上却说:“小童总攒鱼运呢,明天可能就钓上来大鱼了。”
叶钦握着鱼竿,拉着童峻的手搭在自己手上:“等会儿我起竿儿,你注意我的力道。”
童峻紧紧攥着叶钦的手,可怜巴巴地点头:“嗯。”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一起拉上来一条手指长的小鱼,小得鱼食都吞不进去,硬是用鱼钩尖挂上来的。
“这么小的鱼是鱼苗苗,不能留的,比一乍小的都不要,”叶钦把鱼摘了扔回湖里,又看了看童峻的手,用自己的手比过去,“是我的一乍,不是你的一乍,你那个一乍太大。”
童峻听着叶钦说话的声音小了,低头看了看他的脸色,放开鱼竿,把人抱到了腿上,轻轻给他顺着背,低声问他:“是不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