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退不掉,文思凛的说辞听上去一点都不可信,连路边游手好闲的小野猫都忿忿地喵了起来,似乎在替那个经常投喂它的少年抱不平。
文思恬一回家就抢着把那套短得能露出肚脐大腿的少女服饰塞到了衣柜最底下,试图让心怀不轨的文思凛遗忘它们,但显然没有。
“……”他揪着那条散开的领结,试图把它们从箱子里揪出来,半天才吭哧出声,“……不要这个……”
“为什么不要啊?”文思凛把箱子推得远一点,让他够不到,“你不喜欢这种条纹的吗?那我可以拆掉这个……”他说着又把它们往行李箱深处塞了塞。
这是条不条纹的事儿吗!
“不是的……!”文思恬试图挣扎,从文思凛胳膊下面钻出来,向行李箱爬去,然后被文思凛抓住,笑着压在胸前不许他动。
这真是太羞耻了,那套水手服是女孩子的尺寸,文思恬瘦归瘦,身高还是有的,那条百褶裙大概连屁股都遮不住。
文思凛一手抓住他,与他不认真地打闹,另一只手继续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往行李箱里扔,文思恬一把小腰扭来折去,就是逃不出去,忽然见他哥哥翻出两个避孕套塞进了侧兜里。
很熟悉的包装,水红色,上面印着草莓。
去年的时候,因为这个他们几乎闹得天翻地覆,每每想起来都让人心有余悸,那这次,是文思凛想补偿他吗?让文思恬再想起海边时,不再只有被遗弃的孤独,能在他灰蒙蒙的记忆中覆盖上一层温暖的赏心乐事。
他盯着文思凛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停下了扑腾。
文思凛没说话,把脸贴在他头顶上,似乎在表达着温存的歉意。
他手指头默默在地板上打着圈,半天才开口:“……多拿几个吧。”
行吧,原谅你。
文思凛轻轻笑起来,把他转过来放在身上,温柔地同他接吻,细细密密严丝合缝地堵住他的口唇,用无法推拒又异常温柔的力道去做一件认真而没有目的的事。
他们吻了很久,直到最后文思恬被压在地板上,后脑勺还枕着他哥哥的手,他以为接下来就是熟悉的白日宣淫,腿都缠在文思凛腰上了,文思凛却停了下来,他缓缓出了口气,在文思恬嘴角啄了几口,把他抱起来坐好。
文思恬抿了抿红润润的嘴唇,一副没吃饱的表情,表情温顺地与文思凛面对面坐着。
“昨天怎么了?“文思凛开口道,顺手把文思恬的手捉过来揉捏。
果然是逃不掉的。
“……考砸了。“文思恬垂下眼睫,嘟嘟囔囔。
“考砸了就考砸了,你折腾自己干什么?“文思凛隔着裤子摸了摸他的小腿,那上面还有被包扎好的伤口。
“……说了不是故意的嘛……“他很小声地嘀咕,如论如何也不能承认是自己主动跳下去的,然后试图转移话题,“……看书记不住……单词背不下来……”
这他没有说谎,栾剑曾同他讲过,长期的抑郁会让他出现记忆力衰退、精力难集中的症状,很难不对他的学习生活产生影响,他心里时常揣着秤砣,盯着书本就出神,头天背过的书第二天就忘掉,都是家常便饭。
即使他很尽力地集中精神,也常常感到力不从心,身心俱疲。文思凛只知道他没日没夜地看书,实际上大部分时间,他都坐如针毡,焦躁又丧气,手都抠破了好几次。
优等生不是下了决定就一定能做成的,记忆力也唯有在与文思凛清算他有哪些时候对不起自己的时候发挥分外出色。
“那就慢慢来,陈光跃当年研究生都考了两年,你怎么就这么着急一鸣惊人啊?”
文思恬不讲话了,半天才开口,很丧气的口吻:“你是不是……我听人家说……”
他说到一半,勇气消散,萎靡了下来。
“说什么?“文思凛去抬他的脸,好声好气地哄他从洞穴里钻出来。
“……你是不是要申请去A大读博士?那个黄教授……“文思恬没精打采地说,他激烈的情绪都宣泄完了,只剩下有气无力的颓丧。
文思凛明显一愣,道:“你还认识黄教授?谁跟你讲的?陈光跃?”
这位黄教授虽是行业领头人,声名如雷贯耳,但跨出特定领域,普通人多半是不知道的。
“只是公司有渠道,帮我申请了一下试试,哪有那么容易的?”文思凛抚摸他的头,笑着说,“我没告诉你是怕万一没申到,我多丢面子啊。”
这话说得轻轻松松,文思恬却不免疑惑,哥哥是不是避重就轻拿话来宽慰他,他抬头试图从文思凛的表情上看出端倪。
“可……可你想深造的对不对?你就是怕我一人留在国内没人照顾……那我也跟你一起走不好吗?“文思恬见文思凛今天态度如此松软,不由得大着胆子跟他商量起来,“……我不想去跟大伯住一起……”
文思凛顿了顿,问道:“你真的,不想留在国内吗?我不想你吃苦,恬恬,去国外念书没那么容易,万一你生病了……”
“我没那么没用的哥哥……”文思恬急道,“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你去做你的事就好,我会考过的,我会申请到学校的……”
他嗅到希望,言语里是赤诚的情感:”我会追上你的……“
给他一个可以和他并排前行的机会。
文思凛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有隐隐的担忧,眼前的文思恬带着中暑过后的苍白和虚弱,却少见地做出很强韧的姿态,他低声安慰道:“不用着急,我们慢慢来,你要是觉得英文难学,可以先去国外呆一段时间,然后再申学校……”
话说到一半,电话响了,文思凛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看文思恬,起身走到隔壁去打电话了。
出来的时候,文思恬还坐在原地,一副没挨完批评的样子。
“晚上有空吗?“文思凛站在卧室门口,手里还举着电话,远远地开口问了一句。
文思恬点点头,他向来是闲人一个,问:“要做什么?”
“严清回来了,说要请我们吃个饭。“说完,他又继续讲电话去了。
剩下文思恬一个人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
第三十二章
直到坐在餐厅里点菜的时候,文思恬脑袋都还是懵的。
严清的样子与文思恬记忆中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容色温润,气度谦和,修身衬衫勒住窄窄的腰身,还是那副清贵迷人的模样。
只是瘦了许多,眉目间掺杂着一股郁气,眼神也不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
但相比一瘸一拐,干花似的文思恬,还是不知要养眼多少。
“恬恬长高了, 怎么还是这么瘦?“他替文思恬舀了一碗碧清的鲜汤,上面飘着几片百合,露出很亲昵的笑容,”文思凛是不是不舍得给你饭吃?“
“……你是没见到他平时吃多少。“文思凛揶揄道,动手剥虾壳。
文思恬心里惴惴不安,暗暗生气哥哥当着情敌的面拆他的台,表面上装作开心地与严清交谈,无非是些成绩好不好,交没交女朋友之类的闲话。严清向来对他不错,从前他很少挑严清在场的时候来找文思凛,见到了也总是像个孤儿一样自己躲在一边,倒是严清经常买各种零食漫画试图讨好文思凛这个养在心尖尖上的弟弟。
文思恬本人虽然居心叵测,但毕竟食物是无罪的,该吃的他也没少吃,说起来,他收了人家这样多的好处,还偷偷摸摸地想挖人墙角,实在是不地道。
“……好好吃饭,别发呆。“文思凛把剥好的第三只虾子放进他碗里。
从不自觉的出神中被唤回来,他用筷子搅和了几下碗里,埋头吃了两口,抬头发现严清正望着他的碗,眉间轻轻皱起,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忧郁。
见到文思恬看他,严清回过神来掩饰地微微笑起来,道:“在慕尼黑呆太久了,好久没吃海鲜了。“他伸手拿过一只沾满红油的虾,边剥边对文思凛说,“你剥虾的技术真是日益精湛,将来开个海鲜烧烤店,请你来专门剥壳算了。“
他手指本来葱白,沾上几点红油也相映好看得很。
“大建筑师要纡尊开烧烤店,也太大材小用了。“文思凛说着,又开始剔鱼刺。
严清看着他把鱼刺从细软的鱼肉中一道一道剔出来,再垒到文思恬摇摇欲坠的碗里,半晌才开口,声音轻柔,烟一样飘过去:“你当年对我能有对你弟弟一半好,也不用天天吵架了。”
“……“文思凛微微讶异,没料到严清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人前向来端方自矜,温和有度,少有这样小儿女情态,停了半天,文思凛才开口道,“……那怎么能一样。”
严清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只道:“……算了。”
文思凛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什么,漫不经心地笑一笑,瞥了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文思恬道:“谁让我养了个祖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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