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听到他弟对于柳粲然的重新评估之后，这种美好的向往在乔叆的脑海之中，从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男子和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卓越的男子站在一起的画面，迅速地转化成了一只自由自在地游荡在青山绿水之间、整洁优雅的白天鹅，和一只蹲在一旁岸上的泥坑里，直勾勾地看着天鹅流着哈喇子的癞哈蟆所构成的画面。
心好累，乔叆翻了个身，暂时失去了社畜的动力，躺在客房的床垫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从客房转移到了自己的卧室里继续躺下。
床垫怎么这么硬啊。
启动了人型防沉迷系统的乔叆虽然成功地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卧室里，却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
乔叆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到了半夜，腰酸背痛腿抽筋儿地醒了过来，意识到有奢入俭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他一骨碌爬了起来，跑到书房去上网了，结果一上线就遇到了柳粲然。
“还没睡吗？”柳粲然跟他打了个招呼道。
“还没有，晚上好。”乔叆说，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就拿起了桌子上的玻璃杯，在桌面饮水机上打了杯水送向了唇边。
“今天谢谢你帮我弟弟出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乔叆一边喝水一边在键盘上敲着字。
“这没什么的。”柳粲然回复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噗！”
当乔叆看到对话框里的第二行字句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表演了一个“你陪我电脑！”的现场版本，如果被记录下来的话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这个水花喷的非常完美，堪比在蒸汽熨斗发明之前的古代裁缝的口技。
乔叆反应了一下，反射弧竟然不知道先往哪边跑，是应付柳粲然的质问，还是擦拭电脑屏幕上面的鲸喷，结果在手忙脚乱的时候，手指在键盘上拖出了长长的一串完全没有意义的符号，还一不小心发了过去。
柳粲然：“……”
吓到变形，变成猫了？柳粲然在心里想到，因为对方发过来的极具文艺复兴气质的符号如果不是杀马特贵族的密码，就很像是有猫的人们在敲击键盘的时候不小心被猫踩到之后发出来的样子。
“没事吧？”柳粲然于是说。
“对不起，水洒到键盘上，不小心打出来的。”乔叆立刻回复了过来，并且把之前自己是猫的那条证据给撤回了。
“那你先弄电脑吧。”柳粲然笑了起来，大概能想象得到对方在这片刻的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
“没关系，我可以继续说的。”乔叆说。
“电脑碰到水，还是关机比较安全一点。”柳粲然建议道。
“没事，手机在楼下，去拿的话还要你等，就这样吧。”乔叆说。
我的时间真的是金钱，柳粲然在心里想到。
他的工作电脑无论是价值还是使用价值，可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竟然比不上我人生之中的几分钟吗？
柳粲然忽然觉得，如果世界上所有的UP主都有乔叆这样的觉悟，世界上也许就不会有标题党这种生物了。
“好吧。”柳粲然挺感动地说，然后托着腮看着对话框。
“我表现的很明显吗？”过了几秒钟，乔叆用一种颇为委婉的方式回答了柳粲然的问题。
“表现得非常得体。”柳粲然用另外一种颇为委婉的方式又回答了乔叆的问题。
“我是根据各种综合的信息做出这样的判断的，请你不要担心。”言下之意是，我并没有注意到你有什么痴汉行为或是自我感动到舔狗的地步，请不要做出不必要的自我怀疑人生的事情。
乔叆看着对话框，在一瞬间有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即视感，因为除了他们两个人对于谈话的焦点心知肚明之外，如果是别人不小心看了这几句对话记录的话，也许会以为他们是在进行一些对逻辑思维要求比较高的专业性谈判，例如他经常参与的商务会谈之类的。
他知道柳粲然是个聪明人，一旦被这样的人看穿，否认与鸵鸟的行为，除了自取其辱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意义和功用，除了坦率之外，他似乎别无他途。
当然乔叆不光是因为被对方占了先机才这样觉得的，事实上，如果他否认或是鸵鸟的话，他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像他一样经历某些困扰，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困扰也好，他并不想这么对待他。
好在他觉得自己的网友小柳是个善良的少年，就算自己承认了，他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玩味或是玩弄的情绪的，也不会觉得因为取向是少数派就产生什么过于激烈的情绪，如果他产生过这样的情绪的话，他应该不会来询问自己的，乔叆心想，小柳是一个有着非常令人感到安全的视角的UP主，他从不出格，从未令他失望。
跟他谈话真是愉快，乔叆心想，然后他马上又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沉迷于生理和心理上的愉悦的时候。
“好的，我知道了。”乔叆于是说。
“所以”，他接着说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的后事啊？”
柳粲然：“……”
“233333”，柳粲然发来了一串表情符号。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了？”他说。
乔叆因为对方的表情符号稍微松了一口气。
除却总裁的标签，他也是一个普普通通情窦初开的青年男子，一旦被对方窥探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之后，他就表现出了一点儿在跟普通朋友相处的时候所没有的颇为轻松、类似于风趣的感觉。
那感觉远远谈不上轻佻，却带有一种试探性的、朋友之上的亲切感。
柳粲然笑了半天，然后给他发了个动态表情。
动态表情是一个少年拿着拉拉队的团花轻轻挥舞着的样子，少年的头上顶着“加油”两个大字。
最为清奇的是，表情中的少年就是柳粲然本人。
乔叆：“……”
刚出道就有专属表情包了？乔叆在心里想到，然后手指不受控制地就想跑去下载。
不是不是不是！乔叆用最后的理智制止了自己的这种行为。
在收到柳粲然的回复之前，他的逻辑思维经过了高速的运转之后提供给了他很多的假设。
“太好了，我也喜欢你！”（谁来滋醒我？）
“我不确定。”（有可能。）
“抱歉，我没有这方面的意向。”（也有可能。）
不过这么可爱的啦啦队长的表情包并不在乔叆的假设之列。
“您的意思是？”乔叆一紧张，敬语就出现了。
柳粲然：“……”
他笑了笑，回复道：“你不是说过，我不是东西吗？”
乔叆：“……”
这小伙子怎么还这么记仇呢？乔叆在心里绝望地想到。
“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吗”，乔叆说，“你如果有其他诉求的话我是可以继续释放善意的，谢罪也好，开花也好。”
“23333”，柳粲然说，“我也觉得我不是个东西。”
乔叆：“？？？”
“所以我需要发挥我的主观能动性”，柳粲然说。
乔叆：“……”
过于哲学，乔叆心想。
“我发现你的风格挺霸道总裁的”，柳粲然话锋一转，“你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要么就一掷千金的买回来，要么就束之高阁的躲起来。”
他说的对，乔叆心想，此时此刻，就算对方把他骂得罄竹难书他也觉得挺高兴的，至少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在交浅的时候忍不住言深过的那些性格特征。
“可是我不是一件东西”，
柳粲然说，
“所以你只能”，
“追求我”。
第40章
结束了跟柳粲然的谈话，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乔叆还是没睡着。
他在自己的卧室里硬梆梆的床上趴着，浑身上下脑袋疼。
几个小时之前，他把柳粲然跟自己的对话框用打印机打了出来，穿戴整齐如坐针毡地坐在书房里，好像一流的文献学学者那样，逐字逐句包括标点符号和表情包都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
首先可以排除他想把我骗出去然后打我一顿的可能。
乔叆在排除了各种常见于人类历史上的被告白者的基本反应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觉得我可以追求他看看。
这不是废话吗？白纸黑字写着的啊，乔叆把柳粲然说过的那些金科玉律摊在桌子上，然后自己也摊了上去，就开始脑阔疼，躺下了。
躺了几个小时后之后，天都被他躺亮了。
乔叆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金字塔里法老王一样安详。
倏然，他的手机响了。
乔叆从床上跳了起来，拿过手机一看，是柳粲然发来的一条信息。
从预览看上去，是一个什么链接？
乔叆：“……”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乔叆心想。
他迫切地点开了对话框。
“（链接）成功在于打拼”
“（链接）奋斗成就梦想”
这啥……？
乔叆看着两篇看上去非常富有中老年朋友圈儿风格的文章链接，怀疑是柳粲然从他爸的社交软件里转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