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房 (山河无边)

　　一语落下，安静如鸡。
　　嗡——
　　不知是谁，心底的一根神经轰然拨动，余音震震，瞬间掩盖住两人的呼吸声。
　　左傅瞳孔紧紧缩了一下，指尖微微一颤，绕是冷静如他，也怀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左傅眼睛缓缓睁大，哑声问了一遍。
　　闻圣眉头一皱，随即长腿迈出，电光火石之间，他两手环抱住左傅，在左傅微惊的表情下，赫然鲁莽的亲上他的额头，动作大胆嚣张，全然不顾时间地点，只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看起来随意却严肃。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像是被定格住，额间是温凉的柔软触感，身体与闻圣想贴，传来结实硬朗的温热气息。
　　左傅僵直的站着，血液涌上大脑神经，灼热又混乱，与渐快的心跳声杂混在一起，嗡嗡的响，一片白茫。
　　虽然放学后的校园没多少人，但也不是一个也没有，左傅震惊过后，余光看到几个女学生挽手走在一起说说笑笑，他神经一紧，立马推开了闻圣。
　　被推开的闻圣先是一阵愣然，等眼睛里的错愕渐渐散去，他才后退一步，喉结上下滚动，看着左傅的目光深沉且复杂，眸底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和兴奋。
　　“你——”左傅欲要说话，却被闻圣突然的呢喃打断。
　　“卧槽！奇怪，还真他妈不恶心……”
　　他说完，不顾左傅惊愣的表情，直接拽着他的胳膊，拉着左傅快速的走到一颗大树跟前。
　　树是真的大，三四个人都圈不住的大，前面是校园石子路，后面是堵高墙，闻圣把左傅带到这里，外面看不着，隐藏度很高。
　　闻圣放开左傅的手，转而将左傅堵在树干前，他比左傅高几厘米，只微微垂眸就能看清左傅的脸。
　　“你是同性恋？”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闻圣沉声开口。
　　“嗯。”
　　“什么时候，对我有那想法的。”
　　左傅偏过头，觉的空气有点稀薄：“不知道……”
　　听起来敷衍虚假，但却不是谎言。
　　他只知道，在和闻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一丝震撼。
　　震撼少年眉眼之间的倨傲和张扬，那种天生的自信和优越，这样的人，左傅从没见过。
　　像是一颗突如其来的火石，灼热耀眼的光一闪而过，给人最初的印象，就是闪耀和珍贵。
　　即使两人第一次见面不算愉快，但左傅对闻圣的印象，却还是欣赏中带着好奇。
　　他心平如水这么多年，第一次对陌生人有了这种想法。
　　程度上，较一见钟情浅七分，比无动于衷深三分。
　　可这种程度，足以让左傅拉起警戒。
　　更不论闻圣在酒吧里无意中透露的态度，像是一把利齿，无形中又将两人的世界分界的更远。
　　尽管心中拉了一条警戒线，可少年随性张扬却幼稚别扭的举动总是让左傅心底一暖，那眉眼间隐露的傲气和嚣张，在少年深邃俊朗的脸上，是盛气凌人的硬朗和朝气。
　　像是一团滚烫不灭的业火，将左傅那根线一点一点的灼烧蚕食。
　　不是细水长流，也不是激情热烈。
　　那是一种顺其自然，无关乎命运的偶然加必然。
　　“为什么之前没说。”就在左傅思索之间，闻圣突然道。
　　“因为之前，没必要，其一是我知道你不想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其二，你不会受我影响，回到S市，你可以继续做闻圣，至于最后，就是我的私心，你走了，我就可以摆脱这场一个人的僵局，隐藏这件事，至少能让我们还有不错的印象和回忆。”左傅看着闻圣的眼睛，缓道。
　　闻圣听完，忽的想到曾经好像是跟左傅谈过同性恋的话题，但有一句没一句的，在他看来就是一阵闲聊，当时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闻圣心里一阵复杂。
　　柏林私校的那个同性恋，闻圣现在想起睡觉被他偷摸时的场景都还是一阵恶心和作呕。
　　闻圣眉头微蹙，指尖微动，眸色发暗的看着左傅。
　　左傅是同性恋……
　　在这个隐秘的角落，是左傅亲口承认的。
　　而现在，左傅对他有异于常人的感情。
　　刚才那冲动一吻的感觉还在，疑惑有，新奇有，错综的神经感受团在一起，闻圣只知道一点。
　　没有恶心。
　　更甚一点，那冰凉陌生的顺滑触感，竟让他隐隐谋生起享受的念头。
　　绕是闻圣神经再怎么大条，也清楚的知道这不止是单纯对左傅另眼相看才产生的感觉。
　　简单来说。
　　他自以为对左傅的特殊关照和时刻在意，可能已经包含了不单纯的感情。
　　那些之前隐隐出现却被他忽视的神经拨动，总是莫名其妙被左傅忽冷忽热的态度扰乱思绪时的愤怒，还有不打算回S市的瞬间决定，大动周章毫无实在意义的搬到香书别苑……
　　做完这些，还大脑一热不经思考跟左傅解释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如今闻圣思绪被厘清贯通，那些画面清晰的在他脑里一一闪过，只觉得脑仁轰的一声，眼前一片白茫，血液猛地倒流，浑身发烫。
　　他终于知道左傅为什么说他幼稚了。
　　这种看起来煞笔却不自知的小学生行为，岂止幼稚二字概括，简直是神经病！
　　闻圣有些愣怔的看着左傅。
　　头一次想这么杂乱的事情，大少爷有些烦躁了，只抓住了内心最直观的想法。
　　他可能……
　　也有点喜欢左傅。
　　嗡——
　　心里的一根弦破裂，闻圣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有豁然开朗。
　　“这尼玛……算什么事！”
　　闻圣拳头捏紧，脑海里掠过几张前女友的脸。
　　清纯的，成熟的，身材丰满高挑的，声音清甜可人的……
　　最后闻圣抬眸，视线定格在左傅清俊温润的脸上，那些漂亮年轻的异性面孔消失，闻圣的眸底，赫然清晰倒映着左傅平静的容颜。
　　“那个老师，他知道？”
　　左傅：“上次在酒吧，他还不是我们班的老师，就知道了。”
　　闻圣听闻蹙眉，事实上刚才左傅被Abner叫走的时候，酒吧里的一个画面就出现在他的脑海。
　　之前不知道左傅的事情，也就没细想。
　　“离他远点儿。”闻圣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不过这句话，他好像说了很多次。
　　左傅也听了很多次。
　　前几次尚且可以当做朋友的提醒，现在……
　　“理由？”左傅眸波微动，直直地盯着闻圣。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意识到指尖嵌入掌心。
　　闻圣喉结滚动一下，额角的血管隐现，凸凸直跳，过了好半响，左傅才听到一句带哑的磁音，裹杂着微微别扭。
　　“我接受了。”
　　左傅瞳眸微微一缩，双肩隐颤，但面色如初，仍道：“接受什么？”
　　闻圣眯眼，眸里那丝奇怪的别扭消失，他看着左傅，语气有些冲道：“你说接受什么？是你不知羞耻的跑过来跟老子扯这些，你现在给老子装个球的蒜！”
　　左傅：“…………”
　　不等左傅说话，闻圣又道：“但你要想好，我最讨厌情侣之间罗里吧嗦黏黏糊糊的，别想着我会整天跟你在一起。”
　　鉴于以前那些小女朋友天天撒泼扯皮粘着他，他几乎是顺口就说出这样一番话。
　　左傅不说话，凉风略微刺骨，但却挡不住他眼里的温度渐升，遮不了那里渐渐灼热的星光。
　　他指尖微微发颤，喉间像是梗了一根湿木，堵住了呼吸。
　　良久，空气宁静，冷风袭袭，左傅眼尾上扬，动了动薄唇，笑着说道：“听你的。”
　　清凉的嗓音，略显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那是闻圣之前从未听到过的。
　　像是百木齐生，唤起了对春天的期待。
　　闻圣神经舒畅，关系正式确定，没有想象中强烈的尴尬和不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坦荡和兴奋。
　　他和左傅在一起了……
　　两个男人。
　　以情侣的身份，以男朋友的身份。
　　闻圣心跳快的不正常，血液上涌直冲大脑。
　　这几天左傅忽冷忽热的态度让他心底淤积了一口气，等到现在，一口气悉数吐出，让他眼里闪过一瞬的燥热。
　　电光火石之间，闻圣长臂伸出，将左傅颈脖圈住，在长腿一迈，两人瞬时出了那方寸之地。
　　在空荡无几人的校园里，闻圣就这样用胳膊半箍着左傅，外人看来，和之前两人一样，像是关系铁到位的兄弟，但只有左傅能感觉到，闻圣的力量，变的不一样了。
　　“本来就该听我的，还有，以后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变脸跟变天似的，老子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没空去猜你的那些龟毛心思。”以前闻圣搭着左傅肩的时候，走了一会儿总是莫名其妙两人就分开，原因自是左傅默不作声的小动作，现在想来，闻圣心里当然会不爽。
　　于是手抓着左傅另一边肩头的力度猛然用力，左傅被箍的更紧了，动一下都稍显困难。
　　“现在不会了。”但他没作何表示，温和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