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欲 (阿喘)

“先生，早安。”
接吻的间隙，他喘着气向先生问好，脸颊有些红，盛了一汪水的眼睛清澈纯真。
一瞬间，肖行恍惚觉得老师似乎从没变过。
依旧还是那个会躲到废弃操场藏起来躲避学生的腼腆青年，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可爱。
“昨天你做得很好，得到了客人的肯定。晚上也很乖。”肖行摸着他的脸，夸赞他，然后微笑着问，“所以，你可以得到一个奖励，告诉我，想要什么？”
曲川歪头，很认真想了想，然后轻轻捏住肖行的手指，望着他怯怯的回答：“想、想拉手。”
肖行准许了他的请求：“今天我们会出门，在外面，你可以一直牵着我。”
曲川小弧度的颤了一下。
他其实很害怕和外界接触，可一想到先生会牵着他，又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早餐是在房间里吃的。
之后，他被先生带到了院子里。
白色的铃兰花摇摇晃晃，空气中弥散着甜腻的香。
曲川还记得那天——
深秋的夜里，晚风冷得彻骨。先生牵着他，将他牵到了另一个世界。
有漂亮的花，温暖的灯。
小毯子被丢掉，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间，被子软得好像没有重量。
一切好得像临死之前的梦。
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可以被喜欢……
想到这个，曲川觉得心脏快要跳出来，在甜味的春风里，他偷偷看了先生一眼，然后低头，又捏住了一根手指。
肖行看他，含着一点浅浅的笑。
他先是看见一节垂下来的白色脖颈。
再是粉色的耳垂。
不由分说的握住了那只胆怯的手，把曲川的不敢全都包到掌心。
“牵着我，不要松手。”
肖行命令道，声音严厉又温情。
曲川温顺点头，乖乖扣住了先生的掌心。
渐渐地，他觉得自己的体温变得和先生一样了……



曲川乖乖坐在副驾驶上，先生给他扣好安全带。
靠过来时，他又闻到了那种冷冷淡淡好闻的香。
就像冬天壁炉里燃烧的一段松木。
他甚至看得见火光，融融暖暖照在自己身上。
生命里的灰烬和尘埃都被点燃。
车辆行驶着，风物渐渐陌生。
曲川有些紧张，攥住了先生的衣角。
下车的时候，先生拉了他的手。
目的地是一个美术馆，红色的建筑物，名气不大，参观者寥寥，只有他们两人慢慢行走在砖红的回廊。
曲川低头，盯着先生牵他的手指，抿着唇，悄悄翘了一下嘴角。
先生带他来到一幅画前，沉默的看着画框里滔天的火焰。
血红的火光里，豪华的别墅被一点一点蚕食，成为黑灰的粉尘。
余烬随风散去。
在静止的画面里，曲川仿佛看见了坍毁的过程。
忽然，画面又变成了文字。
“他们遍体鳞伤的做/爱，终于在浓烟和焰火中重生……”
记忆像烟花一样绽开，像画中活了的火。
烧得曲川很疼。
他握紧先生的手，手心湿润。
过去的事物按照顺序排好，将他的罪恶一一陈列——
他的出身就是原罪。
母亲被人奸污之后生下他。
犯人的暴力与强迫让他童年遭受的虐待变得顺理成章。
在那间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里，母亲用电线捆住他的脖子，将他拴在门把手上。
曲川觉得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成了一条狗……
后来，他上了大学，来到另一座城市。
他希望可以从此脱胎换骨活得像人。
可是他办不到，性/欲萌动的青年时期，他依旧想要被当成一条狗。
他那时想，如果可以成为某个人的宠物，大概会得到一点点喜欢吧。
曲川明白，这或许只是母亲阴霾下的所产生条件反射，并不见得是他的本能。但是没办法，错倒的心理令他只能在羞辱与虐待中，才能被唤起欲/望。
他将自己对性/爱的想象写到论坛里，意外得到了无数追捧，那些充满浪漫幻想和绮丽情/色的文字还被网友们自印成了书册。
在废墟中重生的房子，蓝顶白墙，白色的铃兰和紫色的荷兰菊，豪华得像是SM博物馆的调教室，以及一个温柔强大的爱人……
这些曾经付诸于文字的幻想，现在统统成了真。
曲川惊讶的望向先生，发现先生也在看他。
那双黑色的眼睛又深又冷。
他感到困惑，不敢放开先生的手，生怕一松手，先生就没有了。
“老师，我会实现你所有的梦想。”
耳边忽然响起这句话。
那个孩子也有一双又深又冷的黑眼睛。
“想起来了吗？老师。”肖行含着笑，嶙峋的手指抚过曲川的脸，声音低沉动听。
曲川呆住了，眼睛湿漉漉的看他。
肖行知道他一定会是这样的表情。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无聊的学生们乐于探听新任老师的私生活。
他们有背景有手段，想要调查一个人，轻而易举。
为人师表的青年教师在SM论坛上发表文章的事情一夕之间人尽皆知。
变态、畜生、恶心、同性恋……甚至莫须有的恋童癖，统统被扣在了曲川身上。
肖行并不觉得震惊，从他第一眼看见老师，就知道他是适合被圈养起来那种人……
后来，他读了老师写的书，粗制滥造的自印本上，留下了他无数体液。
文字里那些施虐的场景，他统统都想在老师身上试一遍。
捆住他，禁锢他，将他变为私有。


十年之后，他终于成长为一个大人，终于可以剥夺老师选择的权利。
曲川愣住了很久，混乱纷杂的记忆中渐渐浮出少年的白/皙的脸。
二楼的窗帘后，时常藏着一双沉默坚韧的黑眼睛。
那天，灰色的天空下，愤怒的学生们笑着离场。
之后，绳索被解开，伤痕被温柔抚摸过。
怀抱很暖，少年的声音澄澈纯洁。
“老师，等我，我会实现你所有的梦想。”
曲川一直以为这是自我保护之下的幻听。
可是，不是的……
十年之后，他得到了少年承诺过的全部。
回去的时候，曲川一直低着头。
他以为自己早已失去了羞耻心，可一想到先生曾经是他的学生，脸颊还是会发热发烫。
但他舍不得松开手心里的衣角。
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失去了，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大概……连活着都不行……
回到家，曲川悄悄躲到了床底下。
他暂时无法面对先生。
身份混乱的困扰着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和自己的学生睡了觉，还将那样淫/荡不堪的姿态展露在对方面前……
但先生是他的主人，他的欲/望、渴求、丑陋和乖，都该毫无保留的让先生看到。
“出来。”
黑暗中，灯光亮起。
曲川在看着先生的脚慢慢靠近自己，声音沉稳，反而叫人心跳加速。
他头一次没有听先生的话。
“先生，我再待一会儿好不好？”
曲川小声请求，除了害羞，还有些更加复杂的情绪盘桓在心里。
肖行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的躺到地板上，与曲川四目相接。
“出来，我抱。”
他伸出手，直接捏住了老师瘦弱的手腕。
曲川在发抖，肖行猜他眼睛一定又红了，一会儿要湿漉漉的看自己。
他果然还是听话，再讲一遍，就乖乖从床下挪了出来。
琥珀色的眼睛和他猜想的一样，红红的，泛着可怜的水光。
肖行从不觉得自己可以充当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他个性里破坏性太强，很难用一种正面而正常情感去对待一个人。
对他来说，想要拥有的方式，通常是摧毁。
只有曲川让他想要重建。
在坍毁的灵魂上，重新塑造出一个只属于他的老师。
“主人。”
过了很久，直到呼吸和体温同步。
终于，曲川在杂乱的认知中找到了自己——
他是先生的奴隶。
永远是……
肖行将他抱到床上坐好，然后脱掉了薄薄的衬衣，告诉他什么都不会变。
丑陋的伤痕无法消失，但属于他的城堡也不会。
那些溃烂的、腐败的、晦暗的他会都藏起来，不让老师看到。
他要他永远平静，永远纯洁。
“你该等我长大的。”
肖行轻声说。
温棋拥有过他六年。
然而所有的嫉妒与愤怒，在曲川面前也只是变成了一句柔软的话。
他该等他长大。
忽然，怀里的人抬起头来，仰着脖子亲了他的下巴。
依旧是小心试探的吻法，可是亲完之后，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逃跑。
“主人，您明天也会用鞭子打我吗？”
曲川小声问，又亲了肖行一下。
这次亲到嘴唇上，很亲昵的讨好。
“如果你需要的话，现在也可以。”
肖行摸着他的头顶，回答他。





“我想要……”
曲川悄悄牵住先生的手。
现在没有过十二点，先生说可以拉手的承诺应该还算数的。
还没开始动鞭子，肖行心先软了下来。
大概因为捏着自己的手指太柔软，指尖带了一点人体的温度，没有一点自觉的撩拨着他的心脏。
“去选一根鞭子过来。”
肖行说。
他的声音沉而动听，像是冬天里积雪的一座山。
曲川乖乖点头，跑到架子前选了一只小羊皮的短鞭。
这次，他只需要一点点痛就可以获得平静。
先生将他的手臂用绳子绑好吊起来，然后挥鞭，开始鞭打他贫瘠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