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情 (烧荒草)

“你也知道我不痛快？”
“行啊，既然你都要不痛快了，我哪不成全你。你想知道什么？”
“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杜白。”乔桑将脚放好，手指点了点桌面，说：“别在一些小事上自个给自个不痛快了，老子没空天天哄着你。”
“哈，小事？”杜白笑了下，歪着脑袋看他。“你说这是小事？你特么要跟别人结婚，这是小事？！”
“结个婚而已，你在意什么！”
“我在意什么？”杜白惊着一张脸看他，不可置信的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把婚姻当什么了？”
“走个形式而已。该怎样的还是怎样，没什么变化的。”
“你特么的说什么鬼话！”杜白震惊不已。“你跟别人结婚，到头来跟我说没什么变化！老子现在是什么？你外头的三？你特么当我是什么了！”操着乔桑的头发就将人往玻璃桌上撞，了。“哐当”一声，剧烈的碰撞声，让乔桑闷哼一声，他摁住杜白的手，直接将人甩一旁沙发中。“发什么疯！”
“你敢结婚，我就敢疯给你看！”从沙发上弹跳起来的杜白，扑上去就要和乔桑撕打起来，奈何体力上的悬虚，乔桑直接就让人死死的压制在沙发里，杜白憋着气，侧着头看着反剪住他的手的，压在他背上的乔桑，吼：“这婚，你想都不要想！”
“你说你闹什么闹！结婚归结婚，我赶你走了吗？我们还是可以住这边，她跟我妈住老宅里，打扰不到你。”
“......你特么脑子有病！”
静默了几秒的杜白猛的将人甩开，那爆发出来的力量饶是乔桑也被惊了下。
“是不是你妈当小三起来,你学你那个花心老爸，也要在外头养个小三小四的？”
杜白这人，要不不踩人，一踩人，那功力决不比乔桑来的差！
明显被踩到痛处的乔桑脸整个阴沉了下来，幽暗的眼睛盯着杜白看了好几秒，他沉着气，说：“你再说一遍？”
“哈，养小三养出遗传来了吧！”
“啪”乔桑一巴掌直接甩他脸上，杜白被扇的头侧到一边，他笑了下，舌头勾了下口腔内侧，吐了口血沫出来，嘲讽道：“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敢让你说了？啊？”乔桑眼里的笑意看着瘆人，不管他多努力，他是小三的孩子，这一点怎么也抹去不了！小时候如此，如今早已变成乔家名正言顺的二少，他依旧还是背负着这个标签，乔里看不起他，外人任何一个人看不起他都没关系！但，杜白不行！这人胆敢说一句侮辱字眼出来，他就干脆把他打死算了！
两人较着劲，乔桑等着他开口，杜白赤红眼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一旁的手机诈铃给惊断。
乔桑拍了拍他的脸，笑了下将人拉了起来，杜白喘了下气，捞过手机，看了眼是李琪的。乔桑也瞧见了，他坐在他对面，示意他接电话。杜白一声“喂”不到三秒，脸色巨变，道了句：“别怕，我马上来。”猛的一个转身，膝盖一软，差点摔地上。
“什么事？”
乔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杜白抖了下唇，煞白着一张脸说：“沈河出事了。”


杜白从未想过生离死别的问题。纵使他是老来得子，父母亲是别人的爷爷奶奶辈，他还是坚定的认为，他们会长命百岁，伴随自己百年归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想过和自己同龄的兄弟朋友会突然离世！而且还是因为心梗！
所以当医生说出猝死原因时，杜白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上前一步就要去掀覆盖着白布的人。乔桑脸一沉，拉住他，将人往身后推了推，自己上前几步，掀开一角，仔细看了几秒便松了手，示意人将遗体推走。他回头看着杜白，静默了几秒突然说到：“明天去做个体检。”
杜白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抬脚朝哭的有些岔气的李琪走去——
“哥，怎么会这样？明明刚刚还一起开开心心的吃着饭的！呜呜～怎么会这样！”李琪哀嚎痛哭，杜白揽住他对我头，拉近贴在自己腰腹上，轻拍了拍他的背部安抚着。抱着大宝的玲子忍着眼圈里的泪珠，温柔的对着怀里的小人儿说：“宝宝，你先跟叔叔回去，妈妈...”已经到达临界点的哭腔，玲子顿了顿声音，调节了下情绪继续道：“妈妈等会就回来，好不好？”
“爸爸呢？爸爸怎么了？”
“爸爸....爸爸生病了，宝宝先回去，帮妈妈陪着妹妹睡觉觉，好不好？”
“好。”
玲子吻了下小人儿的额头，将人交给一旁的男子，低声对他交代了几句，便走到一旁打电话去。
杜白从未觉得这位看似较弱的女人居然能如此坚强。他拍了拍李琪的肩膀，安抚了几句，上前就想掀开那盖着白布的人，他倒要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在他即将掀开那一刻，和医生在交谈的乔桑一把抓住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你让开，我就要亲眼看看.....”
“不要看。”
乔桑将人往一旁拉走，困在手臂里，温柔的贴着他的耳边说：“逝者已逝，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让玲子体体面面的将沈河送走。”
“....他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玲子她......沈河，怎么可以......”
“嘘，别哭，没事的。”乔桑揽住他的头，低声安抚着。杜白轻推开他，收了收鼻音说：“人怎么可以说不见就不见了？！”
“世事无常，所以人们常说要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失去的是什么？”他看着他的眼睛，温柔的让人觉得安心。杜白惨白一笑，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死别更让人痛苦的呢！

玲子一人打理着一切，乔桑差人过来帮忙也被婉拒了。江路吸着烟，烦躁的来回渡步了好几回，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就是这么一句话“怎么可能！”，杜白阴着一张脸，看着角落里，眼神始终不敢和他有所交流的端子。杜白打电话通知他时，接电话的可是江路啊！一声睡梦中被惊醒的，不耐的“喂”差点就让杜白气到杀到对方家里，捉奸去！
“这个场合，别闹其他事。”
乔桑挡住他那阴冷的眼神，瞟了眼都要缩成一团的端子，对杜白低语道，杜白看了眼他，将视线带回沈河那张放大的黑白照片上。
“等会，跟我去趟医院。”乔桑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杜白转头看了几秒他，笑了下说：“你怕我也突然死了？”
乔桑不理会他的话，拉着他的手，直接将人带离现场。
“干嘛！有病啊？”
一脱离人群，杜白就直接给乔桑甩脸色。乔桑摁着他就将人塞进车里，扣上安全带警告道：“给我安分点！”
“你怕什么！这么怕我死了？.....”
乔桑一把捏住他的下颚处，力道大到杜白都以为自己的下颚骨要被捏碎了。
“闭嘴！再多说一句，老子把你嘴一针针缝上！”说完一把甩开他，启动车子，不去理会杜白，杜白笑笑，撑着车窗就要抽烟，乔桑一个眼神过来，烟和火机全被刮走。
抽血，胸透，拍片，磁共振，尿检，胃镜.....
被折腾一番的杜白，“砰”的一声狠狠甩上车门，指着乔桑的鼻子就骂他神经病！乔桑也不恼，往行程里勾了下医生说的出报告时间，伸手摸了下他的头，启动起车子。

火化这天，是阴天。
穿着黑色西装的杜白扶着灵柩将遗体送往火葬场。一路压抑的沉重气息，将近三个小时的火花，最后变成一捧细碎的骨灰。
扎着百花穿着麻衣的玲子捧着骨灰坛跟他们依依惜别着，她要将沈河带回老家。杜白揽了下李琪的肩头，说：“照顾好你嫂子。”
“嗯。”
“谢谢你们，沈河有你们.......”
“玲子，别说这话了。”江路苦笑一声，抱了下她说：“有事就开口，别一个人硬撑着。”
“...嗯。”
车子缓慢的在阴暗的街道上行驶着，杜白咬了下烟，侧过头，不让人看见那早已潮湿的双眼。
“老大.......”
端子欲言又止的，杜白皱了下眉，快步上前，拉开停在一侧的车子，坐了进去。
他想他妈妈了。
他想到，终有一天，她也会离开。他的妈妈，爸爸，他们都会离开的一天，而他，却在他们还在的时候，为了一个不曾只属于他的人而背弃了他们......



驱车前往北湾处的别墅区。
那是杜白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
他将车子停在山脚一侧，徒步往儿时玩耍的小道走去，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远远的一处三层联排别院出现在眼前，杜白红了下眼，大门口那挂着两盏灯，是他九岁那年做的元宵花灯，如今，依旧保存完好的悬挂着，即便那么的不协调。
“妈妈，妈妈，长大了，我也要娶个像妈妈一样温柔的老婆婆。”
“就你这浑小子，你还想跟我一样娶个这么贤惠温柔的老婆？做梦！”
“哼，爸爸这么凶的人都可以，我肯定也可以的。”
“我的乖宝最棒，得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才能配得上我的乖宝。”
眼前一幕幕回忆闪过，他曾说过他要娶个像妈妈一样温柔的人，他曾说要一家四口，一直一直在一起生活着，他们会生一个两个三个小孩，也要养两条狗狗，他不会跟媳妇儿吵架，因为爸爸说过，老婆是用来疼，用来哄的，让女人红了眼的男人，都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