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往旁边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是我们在路口设路障了?没有吧?”
摄影师气道:“你们让人跟着我,我什么都不能拍,还要被人身威胁!”
“只是威胁,”纪星双手插兜,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没把你怎么样啊?”
“我都说了这其中有误会!我只是在工作……”
“你拍我做什么?”纪星突然问。
摄影师顿了顿,道:“我觉得在哪儿见过你,所以才多拍了几张。”
“撒谎。”纪星蹙眉,“如果只是觉得面熟,你大可以来问不至于偷偷跟着我。我又不是什么明星,你也不是记者,有必要吗?”
摄影师握着相机,半天才道:“好吧,拍你其实是意外,纪先生。”
纪星一愣。
摄影师抬头看他:“我一开始拍得是齐琛,我认识他,我也知道当年的新闻。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所以想拍几张照片,我明年的题材想定‘人物’,他是个很好的素材……”摄影师耸了耸肩,“我拍他的时候没想到会遇见你,纪先生,我认识你,也认识你父母,你的母亲还买过我的作品。她是一位很善良的人,为乡村教育捐助了不少钱,我当时的作品是关于留守儿童的,她很欣赏,也帮了我很多。”
纪星没想到对方认识自己,一时有些紧张起来,他下意识左右看看,摄影师道:“你放心,我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我知道金三角这块地皮和纪家有关,我不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但是先生,就像我说的,我只是在工作而已,我们之间有些误会,现在我澄清了误会,可以不要耽误我的工作吗?”
叽——
苏家的车停在金三角外的长街上,后方的公交车打了转弯灯,司机探出头来骂了一声:“干嘛呢?马路你家开的?想停就停?”
齐琛打开车门下车,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忙又帮小左提着包,拉他下来。
副驾驶上,苏长玉抱着手臂瞪小左,全然无视了公交司机:“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老子花钱让你念书,是让你去打架的?小子,你想想清楚自己到底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你要是想捡一辈子垃圾,我也懒得当这个好人,到头来还得被你埋怨。我没那么高尚,更不是非得帮你,我钱多烧得慌?还是吃饱了撑的?”
苏长玉显然是动了气,脸色铁青,小左低着头不做声,齐琛帮他提了书包和行李,跟苏长玉做了个“别说了”的手势。
“我跟他谈谈。”齐琛道,“你忙你的。”
苏长玉升起车窗,全黑的玻璃遮挡了他的面容,像是立了一条界限分明的线。小左抬头,视线追着车尾灯,直到看不见了才黑着脸往回走。
他已经很久没回这里来了,吵闹的人群,挤在一起找工作的流浪者们,路边停着的小三轮带着浓浓的说不清的臭味。
经过人才市场门口时,阶梯上站着中介和工头,什么也没变。不会变了,再过多少年也不会变。
这里的时间和节奏,跟外面完全不一样。
小左四下看着,一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自小在这里长大,但仅仅是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不习惯这里了。
人就是这么善变。
齐琛提着书包和行李,看了看他:“为什么打架?”
小左不说话。
齐琛又道:“你得开口说话,没人有耐心去猜你在想什么。”
小左双手插兜,他一身名牌和这里格格不入,再不是之前一身破烂的小流浪汉了。
齐琛打量他,觉得苏长玉这人嘴巴虽然毒,平日言行举止也挺不靠谱,但养人还是很会养的。这么短的时间,小左脸色好了不少,身上也有肉了,不再那么单薄,仿佛个头也突然猛蹿了一截,高了不少。
少年人一天一个样,利落的寸头,便服外套着宽大的校服,还真像那么回事了。
齐琛还想再劝,就见小左往前指了指,转头看他。
齐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纪星正在路口和人说着什么,脸色不太好。
“那是……”齐琛认出了那个摄影师,以为纪星被欺负了,立刻将书包行李扔给小左,摆手道,“你先回去!自己反省反省!”
小左:“……”
齐琛今天训练结束得早,苏长玉从学校接了小左要回金三角,顺便打电话问他回不回,可以让他搭个便车。
齐琛还满心想给小少爷一个惊喜,没想到对方也打算出门,他几步跑了过去,一个卖发糕的小推车挡在他和纪星中间,老板吆喝道:“发糕!刚出炉的!”
齐琛正要绕过去,鼻尖动了动,低头看了雪白柔软的发糕一眼,笑了:“来五个。”
“好勒!”
齐琛一边掏钱,一边往推车后面看。
风带着纪星熟悉的语调,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不准拍他。”纪星对摄影师道,“你要拍房子拍风景随便,但他不能拍。”
“纪先生。”摄影师道,“这是我的事。”
“他不是你赚钱的工具,”纪星声音很冷,带着怒火,“他不是你的素材,他不需要任何同情和怜悯。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拍一些社会底层人的照片,然后拿去赚取别人对现实‘残酷’的感叹。那些人不认识他,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就看这么一张照片,将人拿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彰显你们的优越感!”
“你这是偏见!”摄影师很是诧异,据理力争,“我的照片只会记录真实,真实的人真实的生活,我不会故意放大什么,我只拍我看见的!生活需要记录,这些都是珍贵的……”
“我说不行!”纪星直接打断了他,难得动了气,他一想到齐琛的某个背影、侧脸会被挂在别人的展厅里,被不知真相的人评头论足,他就一阵邪火往脑袋顶上冒,“能拍得人多了去了,少他一个又怎么样?还有,你这是偷拍,你经过他允许了吗?”
“等要展出的时候,我会亲自联系他,也会按市价付费。”
“谁稀罕你那几个臭钱?”纪星道,“这件事没得谈,放弃拍他的想法。我要是看见他有一张照片外传,我就亲自带人砸了你的展厅!”
“你!”
“你不是认识我吗?”纪星冷冷地笑了,“那你也该知道,我想做什么不能做?别挑战我的底线!”
摄影师许久没说话,齐琛总觉得他们聊得话题有些不对劲,他没急着上前,提着热乎乎的发糕跟纪星就隔着一只推车的距离,却似乎又离得很远,就这么两步的路程,中间却不知何时裂开了深不见底的鸿沟。
“以前就听人说,纪家的小儿子我行我素,从不跟人讲道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摄影师气急败坏,捏紧了相机道,“亏你父母在业内德高望重,你母亲更是美名在外,去年还拿了市上的公益奖,金三角这块地,纪宏飞没有强拆没有威胁,始终在想办法和平谈判,你大姐和二哥更是年纪轻轻事业有成,可你……”
摄影师毫不留情道:“我真看不出你是纪家的人。”
后面的话,齐琛已经听不清了。小贩嫌吆喝
声不够大,拿了喇叭来循环播放“发糕发糕,好吃的发糕——”吆喝得人耳朵疼。
买发糕的人挤在一起,还有刚下班的小青年,一脸疲惫排在后头。
他听不清纪星后来说了什么,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绕了另一条路,手上刚出炉的发糕已经凉透了。
金三角、强拆、纪家、拿了市上的公益奖。
纪宏飞。
齐琛在小巷里站住了,回想纪星刚来金三角时的所有反应,再到后来他始终不提家里事的样子以及他跟苏长玉的关系。齐琛觉得自己滑稽极了,居然真的从未怀疑过。
明明早就已经破绽百出。
当年他被陷害,被轻而易举踢出俱乐部时,他觉得自己冤。但此时此刻,他自嘲地想:就自己这智商,还真他妈不冤。
第60章 60.给不起
纪家在裕城是非常出名的富商之一,除开纪母常年做好事拿过不少公益奖和杰出市民之类的奖项外,纪父也经常上当地的电视台,如果是经常看本地财经新闻的人,对纪家就更是熟悉了。
齐琛只知道纪家很厉害,但厉害到什么程度他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笼统的说来,大部分的人包括齐琛都只知道纪家的房地产做得很大,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齐琛去了网吧,查纪家资料时其实心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一直觉得纪少爷和金三角格格不入,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甚至离开自己,所以震惊之后更多的是意料之中。
齐琛本以为自己会有被蒙骗的愤怒,但除了自嘲外,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
那个像阳光一样灿烂又纯粹,像夜晚的繁星一样不会令他感到孤独的小少爷,不必在外面吃苦,不用担心对方被人欺负,也不用担忧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会不会习惯,会不会沮丧。
纪星的未来璀璨光明,光芒也不会被金三角遮蔽,这让齐琛觉得欣慰。
只是心中依然是难过的,也有一些尴尬、羞耻和窘迫。
唯独没有难堪,因为纪星说过“没有人想被视为难堪和耻辱”,更何况那是他小心地喜欢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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