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富三有一带,喧闹的人群就少了许多,巷子里安安静静的,横穿头顶而过的晾衣绳上挂着颜色不一的花被单,在路灯下像是迎风起舞的大蝴蝶,发出“呼啦啦”的响声。
纪星想起临走前刘婶不放心地叮嘱:“帮我跟小齐说一声,回去可得好好冰敷一下。否则明天身上可痛了,还会肿的啊。”
纪星笑起来,将这事告诉了齐琛,又感慨道:“刘婶真是我在这里见过唯一的正常人了。”
齐琛点头:“刘婶是个好人。”
纪星好奇道:“你跟她怎么认识的?”在他看来,齐琛不像是个轻易信任别人的人。
齐琛道:“我刚来的时候也受了她不少照顾。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纪星立刻来劲了:“你来这里两年了?”
“嗯。”
“为什么来这里?我看你打拳很厉害啊,受过专业训练吗?”
齐琛看了纪星一眼,冷淡道:“无可奉告。”
纪星偷偷做了个鬼脸,小小声道:“小气。”
逼仄的小巷里没有旁人,这里没有物管,没有像样的小区,房子都是临街而建,间距很窄,若是从上往下看,各巷子、小街就像穿房而过的细绳,绕着金三角一带弯弯曲曲,还要被各种广告招牌、晾衣绳分割得七零八落。
人在其中,仿佛要被挤压得不见天日,就算抬头,也望不见多少星空,时间久了,或许真会以为世界就这么大,这么窄,没有什么出路可言。
而金三角的人,或许连抬头看看星星的想法也没有。
初秋的凉风吹拂在身上,因为有了新的落脚地,纪星心里松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他背着手和齐琛肩并肩走着,嘴角忍不住勾起:“一开始我觉得你挺凶的,不过现在看来,你人很好嘛。”
齐琛挑了下眉。
纪星道:“知道我没地方去愿意收留我,谢谢啊。”
齐琛不咸不淡地道:“互惠互利而已。”
两人此时走到了单元楼下,齐琛抬头,看着楼顶那扇小小的窗口。
窗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就像齐琛的内心,也是一片漆黑,不见半点亮光。
齐琛将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好一会儿才道:“打扫和做饭我们轮流来。”
“好!”
“不要进我的房间,不要碰我的东西,尤其是比赛用的东西。”
“好说!”
“垃圾每天都要丢,自己的房间自己打扫,洗完澡后要清洁浴室。”
“可以!”
齐琛暂时没想出其他需要注意的事情,点了点头:“那就先这样吧。”
纪星跟着他进了楼道,下面几层楼的灯早就坏了,两人摸黑上楼,纪星在他身后道:“既然是合租,我也提一些要求可以吗?”
齐琛嗯了一声。
纪星道:“如果你早起,我还在睡觉,不准吵着我!”
“好。”
“不准进我房间!不准动我东西!”立个规矩而已,谁还不会了?
“好。”
纪星清了清嗓子:“还有,我不会做饭。”
齐琛转头看了他一眼,楼道里昏暗,看不太清,纪星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笑——还是他看花眼了?
齐琛道:“我不挑食,你可以慢慢学。”
纪星:“……”
纪星好奇道:“这里的人这么多,为什么选我?”
齐琛走到顶楼,拍了下手,顶楼的灯还是好的,应声颤颤巍巍地亮了起来。他掏钥匙开门,道:“两年
前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大通铺睡过仓库也睡过,也跟别人合租过,但被偷了钱和行李,还没有证据。”
纪星感同身受,拍他肩膀,满脸凝重:“我懂我懂。”
齐琛侧头看了他一眼,纪星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的人,齐琛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来这儿不可,但他能理解对方难以适应的感觉。
自己当年尚且如此,更何况纪星?他并非那么高尚,什么人都愿意收留,只是纪星在街边打架时那倔强又不服输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高傲执拗,永不低头的少年,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却始终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让他投降认输。
齐琛走了下神,侧身拉开门让出路来,道:“而你不是那种人,我见你第一眼时就知道了。”
纪星愣了一下,只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了似的,缓缓地满溢出来,有些酸仔细品又有一丝浅淡的甜味。
纪星只觉这一日犹如坐过山车,情绪跌宕起伏,这会儿放松了就有些犯困起来。
齐琛脱了衣服搭在门后的挂钩上,转身去冰箱里拿了冰袋,熟练地往自己身上慢慢揉按。
“你的房间是那一间。”他指了指主卧旁边的小卧室,道。
纪星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小卧室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别的什么也没有。夜半三更,对街不知哪家传来幼儿的啼哭,纪星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虽然困得不行,但还是强撑着打算去洗个澡。
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很多平日生活的小细节纪星是注意不到的,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后知后觉——譬如他来了这里之后才知道,有些东西吃了会过敏,会拉肚子;床铺不是理所当然的软,枕头也不是理所当然的香等等。
又好比现在,他洗完澡浑身湿哒哒地站在门内,表情凝重:他忘了自己行李没了,没浴巾,没换洗的衣服裤子,连条内裤都没有——没有人会提前为他准备好需要的东西。
真是操了。
他环顾四周,这狭小的浴室里摆着洗手台、淋浴和马桶,干湿分离是不要想了,淋浴前连个浴帘也没有,他没将卫生纸先拿出去,此时马桶边的卫生纸已经全湿透了,正往下滴着水。而四周除了新拆开的毛巾,没有任何可以擦身的东西。
洗脸的毛巾怎么能擦身呢?
纪小少爷一脸为难,盯着毛巾看了片刻,实在下不去手,只得将门拉开一条缝,探出湿哒哒的头,道:“喂?”
沙发上的人好像睡着了,电视屏幕的光映照在男人脸上,带出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喂!”纪星提高了音调,喊,“齐琛!”
齐琛醒了过来,揉着眉心看他。
纪星又往门后躲了躲,道:“那个,我行李没了……”
齐琛反应过来,进屋去翻找片刻,找出一条旧浴巾和自己的衣物,走过来道:“你是用我的浴巾?还是这条?干净的,只是很久没用了。”
纪星目光在那条破破烂烂,活似被猫爪子撕开又缝合的浴巾上看了片刻,觉得还不如自己擦脸的毛巾呢。
他接过衣物,摆摆手:“算了,我用毛巾。谢了啊。”
毛巾很小一张,擦全身加头发显然有些费力,浴室里的通风不太好,被热气蒸腾了半天,纪星简直头昏脑涨,刚洗完澡身上便又热出了汗。
他将毛巾翻来覆去拧了无数次水,才勉强将头发和身上擦干了,随即套上齐琛的衣服走了出去。
没有内裤,纪星觉得下身轻飘飘的没什么安全感,齐琛的衣服裤子很大,腰围也比自己大得多,好在裤子是松紧的,还有条细腰带,他便将那腰带狠狠系紧了。
齐琛将冰袋重新灌上水扔回了冰箱,
回头的时候就见纪星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T恤的肩线往下挎着,他不时就要拉一下,一头短毛乱七八糟地翘着,正朝自己看过来:“有吹风机吗?”
齐琛指了指洗手台下的抽屉。
纪星又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往里走——拖鞋也是齐琛的,大了许多,不太跟脚。他肩头的衣服再度滑下,露出圆润白嫩的肩膀,刚洗完澡的皮肤看起来吹弹可破,肩头和脖颈都带着一点绯红,十分可爱。
齐琛别开视线,走进洗手间将吹头发的人往旁边挤了挤,拿了牙刷准备刷牙睡觉。
不大的方镜里,右上角还破了口子,此时正照出两张脸来:一个英武高大,眉眼深邃,正满嘴泡沫面无表情地刷牙;一个朝气蓬勃,面色红润,正闭着眼皱着眉动作滑稽地拿着吹风机往脑袋上一阵乱扫。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举了个炸弹。
平日只有齐琛一个人的小浴室,此时挤着两个人,这感觉还挺新鲜。
齐琛吐了满嘴泡沫,捧着水洗了脸,转头看他:“你干什么呢?”
嗡嗡嗡——轰轰轰——
杂货摊十几元的吹风机,发出了雷鸣般的轰声,整个浴室自带回声效果,更加震撼。
纪星闭着眼举着吹风机,扯着嗓门大吼:“啊——?!你说啥?!”
齐琛:“……”
纪星继续大吼:“你这什么吹风机——!不会炸吧——?手柄这里好烫啊——!”
齐琛:“……”
齐琛离他远了点,否则怕是要被当场震聋,然后他转身走了,关了电视回房睡觉。
纪星闭着眼,完全不知道面前已经没人了,这小破吹风机不能调风速,也不能调温度,挨近了就烫,只得一直高高举着,还在大吼:“我去买个新的吧——!你这玩意儿用久了不会耳背的吗——?!”
齐琛关上门,终于是没忍住,一手扶着额头低低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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