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智强吞咽了一下,拉着小儿子往后退开,躲开了纪星,又去看其他人。
王海阳和门口的年轻人都没什么表示,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让齐智强再次确定了这家公司有问题,再联系王海阳说的什么“赔钱”,他觉得自己怕不是进了什么邪教组织。
他忙拉着小儿子要离开,也顾不上别的了:“我,我们什么都不是,都不是,认错人了。”
齐淳却是不愿走,他虽也不能理解,但眼看要到手的老婆钱没了那怎么能行?
齐智强一拽没拽动,再转头,就见小儿子道:“我是齐琛的弟弟,这是我爸。”
齐智强顿时想将小儿子痛揍一顿。
“没,没有的事!我们认错人了!”齐智强立刻道。
王海阳冷笑:“刚才两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就,就是帮他爸来看看。”齐智强道,“我们是远亲。”
王海阳从前就听说过齐琛家里的糟心事,当初心里很是想不通,同样都是父亲,他无法理解齐智强如何能对亲生儿子如此狠心,若说当初是疑惑、不解,现在见了本人,听了对方前后矛盾,乱七八糟的话,心里就忍不住生出怒气来。
他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道:“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要叫保安了!”
齐淳推开父亲,激动道:“我想见见我哥!”他看看王海阳,又看纪星,舔了舔嘴皮道,“你是我哥女……不是,男朋友是吧?我可以见他吗?我们很多年没见过了,听说他上了新闻……”
齐智强没拦住小儿子的口无遮拦,这下什么都说出去了。
他恼火地哎了一声,屋里的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看齐琛有出息了,又想来认亲了嘛。
纪星眼里透着冷意,想到当初齐琛跟自己说起往事时沮丧、自卑、心灰意冷的模样就十分不忍和心疼。后来齐琛对纪家人也始终无法全然信任,一直揣着心结,很可能这种阴影会影响他一辈子,他恨不能将面前这两人套上麻袋狠揍一顿。
可到底是齐琛的长辈,如何处理这二人,还得齐琛拿主意。
纪星比了个手势,道:“我先打个电话。”
齐淳立刻想跟着,被纪星一瞪,又僵硬地笑了笑站住了。
趁着纪星打电话时,齐淳偷偷摸摸地观察对方。
纪星看起来很年轻,背着个包,穿着虽简单但透着高傲从容的气质,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手指修长好看,那讲电话轻声细语的样子,连他们镇上、村上的姑娘都被比下去了。
齐淳想:现在城里人都流行和男人谈恋爱吗?这难道不是什么病?
这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还是说很有钱?
齐淳正发呆,就见纪星挂了电话走了回来。
他身形笔直,下颚微微抬着,明明和齐淳差不多高,却像是居高临下地看人,令齐淳不敢和他直视。
纪星道:“齐琛后天回来,你们先跟我走吧,其他的等他回来再说。”
齐智强有些犹豫,齐淳却一拽父亲的衣服:“走啊!大哥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齐智强也有些不甘心,他们一路颠簸来此如果就这么走了,路上的车费、住宿费
不都白给了?
齐智强揉了下鼻子,下定决心:“走、走吧。”
齐琛和纪星后来又在裕城投资了另外的房产,但两人还是更喜欢住在齐琛第一次买的小房子里。
为了不暴露家的位置,纪星将两人带去了今年才刚买下的一所公寓里。
房子是精装修的,家具齐全,看起来奢华精致,但毫无人气。
齐淳一进门就惊呆了,鞋子在复古的地毯上直接踩出了黑印,他吓得后退一步,见纪星没责怪,也没让他赔偿,这才放心。
纪星将门卡给了二人:“你们这两天就暂时在这里住下吧。”
齐智强在屋里转了一圈,嫉妒得眼睛发红:“这,这是齐琛的家?”
纪星敷衍地点了下头:“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个电话,会有人帮你们办好。饭菜会有人给你们送来,其他的你们都不用管。”
纪星放下一张名片,转身要走,被齐淳拦住了:“等等!”
纪星后退一步,看着他。
齐淳动了动喉咙,眼底有掩饰不住的兴奋的光:“我哥,我哥他现在很有钱?”
纪星眼里闪过不屑,道:“这个你得问他。”
“你不是他爱人吗?”
“他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纪星看他,“你当我是什么?管家吗?他的钱当然是他自己管。”
在齐淳的印象里,钱当然都是“老婆”管,不管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既然是爱人,自然得管家。
就像他爸,虽然脾气爆,还经常跟老妈吵架,但家里的吃穿用度可都是老妈管的。
齐淳想:看来这两人的关系也不过如此,说不定大哥还瞒着这人不少。
难道这人也是看上了大哥的钱?才跟大哥好的?
齐淳正是好奇的年纪,想不明白,就一直盯着纪星看。他总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必然是因为有什么好处大过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否则图什么呢?
纪星并未搭理他打量的视线,转身走了,等下了电梯进了车里,他才皱眉看向手机。
手机里有一条消息,是齐琛之前发来的。
——我赶最早的飞机回来,你把他们送去公寓,其他的就不要管了。抱歉。
纪星的手指在“抱歉”两个字上来回抚摸,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知道家庭是齐琛心里最大的坎,是他自卑和阴郁的所有来源,是他当年带着怒气、悲愤、自暴自弃的冲动闯进拳击世界的原因之一。
那些发泄的怒火、悲伤,如今都变为了积极的动力和乐观,但家庭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他在触碰到有关这两个字的一切事物时,小心的态度和自卑的抬不起头来的情绪就会不自觉蔓延出来。
“抱歉”两个字,代表的含义太大了。
纪星心里叹气,想:算了,慢慢来吧。
齐家父子在偌大的公寓里住得乐不思蜀,饭菜准时送来,还有下午茶,床铺柔软,摆件精致,房间里总是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他们洗了澡,换了衣柜里准备好的衣服,开了瓶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酒——全是英文看不懂。因为没找到杯子,干脆倒在碗里一口闷了,兴奋地哈出了口气来。
“爸!”齐淳道,“大哥真的有钱了!”
齐智强高兴道:“你看看你哥,你再看看你!哎呀,我老齐家的基因还是不错的……”
齐淳不乐意他提这个,打断他道:“我们怎么要钱?要多少合适?”
齐智强吸了下鼻子,从沙发里坐直了,想了想:“他这么有钱总得回报一下我和他妈辛苦生他养他的恩情吧?养他长到十几岁的本钱加利息,再加他妈生他时吃了那么多苦,还有你的老婆钱……”
齐智强舔了舔嘴唇,道:“二十
万……不,三十万,怎么样?”
这对齐智强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齐淳可比他爸想得多,而且出去念过书,总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他轻蔑地看了父亲一眼,心里暗骂:老东西,三十万够什么?老子娶媳妇儿生孩子不要钱的吗?
齐淳想,齐智强肯定没算自己的老婆钱,尽只想着他自己了。
他也没说破,扯了扯嘴角,将碗放下道:“爸,你看看这地段,这房子,你知道现在房价多少吗?三十万?你打发谁呢?”
齐智强一愣。
齐淳张开五指,信誓旦旦道:“五百万,你信不信,大哥拿得出来。”
齐智强登时道:“你疯了?五百万?你贪心也要有个界限!”
“五百万算什么?”齐淳拍了拍沙发,“就这房子,起码上千万了!”
齐智强倒抽一口气,摸了摸沙发,又看四周的环境,齐淳拉着他到窗边,打开窗帘,看着外头美丽的夜景。
“你看看这夜景!你还不知道我哥多有钱吗?”齐淳眼里带着贪欲和不甘,“爸,咱们跟他立个字据,拿到五百万就再也不来烦他。你和我妈的养老钱,我结婚生孩子的钱,都有着落了。”
“但是……”齐智强有些犹豫,“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要是惹他生气了,把咱们赶出去,到时候反而一个子儿也捞不到……”
“你们生养了他,他给你们养老不应该吗?”齐淳道,“他要是不答应,咱们就告他去,告他遗弃父母!让他们那破公司跟他解约,你看他怕不怕!”
齐智强道:“那他要是赔钱,我们不得跟着遭殃……”
“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早就跟他没关系了!”齐淳完全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问题,“他不孝,是不是得被所有人骂?再说了,我们也没钱,他能怎么的?”
齐智强舔了舔嘴皮,觉得也有道理。
齐淳见老爸松动,继续怂恿:“你想想看,他肯定也不想跟咱们扯上关系,五百万买断,对他来说很划算。”
齐智强想到这事,心里不是滋味——明明是自己的种,到头来居然什么好处也捞不上,这算什么?
这算他亏了啊!
齐智强终于点头:“好,就按你说得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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