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等他走进厨房,一双手就环过他的腰,直接前胸贴后背地抱了上来,混合着轻微洗衣粉的味道干干净净的,肆无忌惮地蹿入了顾迟的鼻腔,让他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松——这是今晚第一个让他放下戒备的动作。
难得一见的温馨席卷了归来的疲惫,叫人骨头都软了下去。
顾迟有点惊讶:“你……”
“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钟从余直接开口,“我不希望被蒙在鼓里,我试图在你心里变得不一样,我想和你一起,你今后想问我什么直接问,行吗?”
顾迟把自己从他的禁锢里面拉出来,在这个过程中碰到了方才被撞伤的肩膀,整个背部都抽着疼:“嘶……”
“怎么了?!”钟从余连忙放开,这手足无措的表情倒是头一次在他那张万年面瘫脸上见着。
顾迟总算是被逗得轻声笑了笑。
当然,钟从余这事精儿性格乖不到三秒,当即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笑的。”
钟从余原本是住隔壁的,但俩男生之间顾虑没那么多,今天在你这儿凑合一晚明天去你哪儿凑合一晚,完全取决于瞌睡来的时候人在哪儿,渐渐地,也完全混淆了房东和房客的概念,仿佛从生下来就是凑在一块的。
“小余儿啊,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戳我的心呢?”顾迟感觉自己的双腿是在支撑不住体重了,转身,把下巴搭在对方肩膀上,分去一部分的重力。
说吧,顾迟内心道,这可是钟从余,不是别人,和他说一说没有关系的,憋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能憋住多久呢?
说吧。
顾迟吐出一口粗气,一边让困意自己上涌,包裹情绪,一边说道:“我爸不要我了,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件事还没讲完哈
应该算不上捅破窗户纸,后面还有一次更加直白的。
第37章 可乐 第十七
这是第二次, 顾迟主动、且毫无防备地张开双手拥抱钟从余。
头次是他俩在楼道里胡闹。
钟从余发现手中的人还是在止不住地颤抖,一口支撑身体的力全然挂在自己肩上,他想狠狠地圈住这份无奈, 握住那快速跳动的心脏, 求求它不要继续折磨主人。
不过再怎么说, 顾迟比才见着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情绪应该是稳定了下来,现在不能先自乱阵脚, 无论再怎么慌张,钟从余就只能安静地等待着,等他自己慢慢恢复,平缓。
“我不会丢下你的。”
时间在不同的情况下流速果然不一样,电影院坐着吃爆米花就很快, 太阳底下等公交就很焦急,而这一次, 等他,就像是经历了一个天荒地老。
原来那些传说中的“轰轰烈烈”和“撕心裂肺”都不及现在这份“安静守候”。
钟从余感觉自己毕生的感情都在这里枯竭了。
咔哒——
秒针过了刚12这个数字,钟表显示着晚上十二点整。
世界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次元,下午所有的嘈杂都被隐匿了起来, 翻进新的页码, 让一种格格不入的寂寞开始溢出。
钟从余还能干的家务活儿也只剩类似于毫无技术含量的倒水,进入厨房地时候自动两眼望天,无视掉那一锅生化武器,等把被子递到顾迟手上的时候, 突然感叹自己也算是有点用了。
其实从跑出家的那天开始, 他就有想过自己今后会是怎样的一副落魄模样,早早地做好了安排工作, 也有想法怎样应付生活,情绪,或者是将来——虽然那些东西都是一些未曾付之于实践的纸上谈兵。
可偏偏没有安排到顾迟。
像是夜路上的萤火虫,突然闯了进来,还带着光。
顾迟笑了笑:“你这是不是才烧好的滚水?稍微有点烫嘴呀。”
“要求多。”钟从余怼了回去,“只稍微吗?”
顾迟:“很。”
钟从余又转身扑进了厨房。
中途绊倒了一根板凳,哐当出来一阵为时不长的交响乐。
顾迟看着他过于仓皇的背影被逗得笑出了声,上半身后仰,一下躺进了沙发里,酸痛,和下坠过猛让脑袋有些充血发晕视线犯花,身下软绵绵靠枕和突然得来的放松叫困意上涌。
但千丝万缕中,还是有一丝藏在大脑深处的神经特别清明。
顾迟虚虚地抓住它,然后投入所有力气想:“钟从余……这么好的一个人……他这么优秀……怎么就会被自己抓到呢?自己上几辈子,几十辈子,到底是提前预支了多少运气啊?”
“要是没有他在身边陪着,今晚该怎么过啊,该怎么办啊……”
所有人都慢慢地走了,越来越远,背着光,却唯独闯进一个钟从余,一巴掌拽住了自己的肩膀,不顾一切地往前拉。
钟从余找到冷水回来后,顾迟已经吐着平坦的气息睡着了。
他也干脆将就着沙发躺下,结束了这跌宕起伏的一晚上。
学校把六月七日定位死线,这是每年高考的日子,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它都是雷打不动的征程终点,只要不断头丢命,缺胳膊短腿都不行。
小巷子这地方不大,只有错过现场的说法,没有错过消息的说法。
第二天,顾建宇的事就传进了每户家的门。
他们不知道起因,不知道经过,嚷嚷着一个漏洞百出的结果,就开始到处造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脑子是个摆设。
王大串听到之后也是满脸写着惊恐,不过好歹赶在发怒之前想到了顾迟,顾迟肯定比自己更加接受不了,他就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跑去敲门,却扑了个空,为自己的不在场表示愧疚,一咬牙,决定今天去学校看看。
学校——这两个字对现在的王大串来讲,就是对过去的完美否定和讽刺。
高二七班的后门没有关,为了夏天透气半掩着的,王大串在心中准备了一大堆安慰,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哄开心了好,其它靠后,结果在看到门内画面的时候,脚步一顿。
传说中的学神同志钟从余在位置上端端正正地坐着,背部挺直,那姿势转个画面去开联合国会议都不成问题,他右手拿笔写字,左边肩膀上却枕着顾迟,虽然顾迟睡得很死,但好像在做噩梦,眉头拧着,额前又一排密密麻麻的细汗。
钟从余用纸巾轻轻地帮他擦了汗水,然后平稳的换了换姿势,在不惊醒他的同时,让他靠得更加舒服。
呃……说好的洁癖呢?
半径一米的低气压呢?
丢了啊?
王大串吃了一惊,聪明不到24小时的脑袋突然告罄,没能理解他们这是要搞哪一出,站在外面手足无措了一会儿,在门口放好带来的慰问品零食,没有惊动任何人,轻手轻脚地走了。
但他还是编辑了一条短信,因为这件事情不得不说:我买了点吃的来,看你们忙,就放在了门口,记得下课去拿,等你们碰个面吧,在我家店里,虽然不想戳伤疤,但是顾叔叔的事情还是得聊一聊,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太不正常了。
最后,王大串鬼使神差地把消息发送人从顾迟换到了钟从余——他最后的理智判断出后者更适合接受短信。
并且,他早就发现,顾迟如今,好像已经没法离开钟从余了。
哪怕这是一个很荒谬的想法,但他也不得不承认。
最近好多事情都多亏了钟从余。
顾迟浑浑噩噩了一天,总算是在放学清醒了一点。
虽然太阳穴还残留着微微阵痛,可完全无足轻重了,他任凭钟从余帮他收拾书包,然后把自己从椅子上拧起来,跟牵小孩似的拉着自己回家,一路上都是注视和某些女生们兴奋的目光。
钟从余:“饿不饿?”
顾迟摇摇头。
钟从余:“笔记我写了两份,放书包了,有空看看。”
顾迟嗯了一声。
钟从余:“还有就是……”
“啰嗦!”顾迟笑骂道,感觉这家伙平时看起来挺节能减排的,没想到还有婆婆妈妈不嫌口水干的一面。
钟从余:“还有的这一点我必须给你说,王大串下午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提到了你爸爸,你爸爸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们俩谁都不清楚过程,就算是想要帮点忙,也只能被叫做无头苍蝇,不能这么下去……你不要怕,整个过程我都会一直陪你。”
顾迟:“……”他家小余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自己是希望有人陪,但从骨子里面都不带“怕”字。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本以为就只有王大串,但顾迟老远就看见了还有两个人在。
其中一个居然是上学期和他一起比赛爬悬崖的五颜六色哥!五颜六色哥曾经说过自己姓龙,为了找工作剃过一次光头,如今已经长出了短短地发根,估计摸上去还有些扎手,变成了平头。
这么一想,那时候小红帽也还在,每天就对付对付他那个酒鬼老爸,招呼小弟捣乱,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而另外一位……
“我叫楚旸,林头楚,日旁旸。”这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伸出手表示友好,他的皮肤因为常年被晒已经变成了铜黑色,很精炼的模样,特别是眼神,至于长相虽然说不上好看,但也不赖,接近三十的年龄,今天估计是短袖没选对,袖口比较短,露出了那么一些原本的皮肤,色差相当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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