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沉默一会儿,看看窗外,弹了弹指尖,美甲的钻发出摩擦声响。
“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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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烧不明白,对于别人来说,一面之缘是什么样的开始。
但是对于自己来说,这是个魔力一样的存在。
得知消息后,当晚回家的第一天,夏烧先是在进屋前下了一趟车库,小跑着步将整个小区大得仿佛无边无际的停车场逛了个遍。
住宅楼停车场较为私密,但江浪霆那两辆大家伙实在是太显眼,就那么整整齐齐地并排停在地下车库的一角。
一辆黑的,一辆白的。
旁边散落了两块大红色的防尘布。
夏烧只懂四轮机动车,对这个完全不懂行,只认识白的那辆是杜卡迪。但单看车架和前后轮,两个都是进不了城的狠家伙。
进一次城要被交警叔叔逮着罚一百块钱的那种狠家伙。
尽管不确定明天江浪霆会不会骑它们过去,夏烧还是围着两辆车绕了一圈,努力记下了它们的样子。
不然在那种夜里风驰电掣的场合,人人都戴个头盔,夏烧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况且,夏烧有些忘记江浪霆的脸了。
车库里十分安静。
夏烧蹲下来,眼神直愣愣地盯住两辆仿佛有生命的重型机车。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接着,再意外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难道我也想玩摩托车了?
夏烧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拍拍膝盖站起身来,随后往电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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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夕阳落了。
火烧云将远处山脉连成一片灼眼的红,夏烧正收工大吉,准备回家换一身冲锋衣,戴上口罩往城外的龙泉山上赶。
那里公路环绕,夜里来往车辆不多,现在通了别的高速路,去的车也少了,偶尔深夜有赛摩手在那里练手,并非做极限比赛。
夏烧自己的车是集团公司为他配的一辆保姆车,跑山路并不方便。
临出发前,夏烧联系应与臣,又借了那辆911。
出了二环上三环,天黑了下来。
油门一轰,夏烧感觉龙泉山山林里的鸟都被自己惊走好几只。
关了过于夸张的声浪模式,慢慢顺着柳岸给的地址,提前把车停到了离集合点一两百米远的一处空地。
开门,下车,夏烧走路到了集合点的不远处。
开私家车来看的人不多,基本都因为怕冷,戴口罩戴帽子的,互相招呼几下就开始准备了。
夏烧站在最远的地方,眯着眼,看他们抬摩托车,上头盔,上护腕,说说笑笑,始终没看见江浪霆的身影。
没来?
忽然有一辆赛摩的车灯一打晃,才照到角落有一辆极为庞大的家伙——就是他昨天在车库看到的那辆黑色机车,张牙舞爪。
机车座上靠着一个人,短寸,穿的长袖,没戴摩托帽,正在摁袖口的纽子。
他的血红色头盔被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并没有要往头上戴的意思。
这个人和他的坐骑融为一体,重叠在黑夜里,仿佛是艘名为永恒的战舰。
发亮的小光棒举起,江浪霆扬起头盔朝跨上摩托的选手们打过招呼,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紧接着,哨声起,几辆赛摩呼啸而出。
江浪霆把头盔往自己摩托车屁股后边儿一挂,拍了拍手上的灰,直接抬头。
下一秒,他像黑夜中捕食猎物的鹰隼,猛地将眼神锁定在了夏烧所在的这边。
夏烧一愣。
他就那么站在原地,看江浪霆穿着一身机车服,挟了冷风走过来。
后退一步,夏烧镇定非常,抬起脸,声音很平:“没有在直播。”
“怕什么?”江浪霆笑了一声,侧过脸去示意身边好奇打量的摩友离开,转过脸继续说:“我知道你在这里,柳岸告诉我的。她不放心你。”
说完,他没给夏烧说话的机会,提醒道:“口罩,提上去一点。”
“嗯?”夏烧懵着把口罩提上去遮住大半张脸。
“这里人杂,被看到你和我来往不好。”
夏烧更不明白了。
“总之就是不好,”江浪霆眼神黯了黯,“是找我?”
夏烧乖乖点头。
江浪霆了然,嗓音磨得很哑:“噢……什么事?”
“上次,一直想当面感谢,”夏烧没由来开始紧张,对现实的相处恐惧又开始弥漫,“别的就没什么了。”
这个人一看就是“不需要相处”的范畴,夏烧觉得没有来往的必要。
夏烧不玩夜店,江浪霆一看也是不会天天在家看直播刷微博的人,夜店更不需要他来推广,两个人毫无相交线。
“嗯,”江浪霆答应得很爽快,“早点回去。”
江浪霆戴了手套,是露指的,掌心印了一些机车商标,面料被把手磨出不少痕迹。夏烧看了一会儿,又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看,嫩得不像话。
江浪霆看他被夜风吹得通红的脸,发觉夏烧这张脸比直播屏幕上看着还要小一点。
传说中的上镜胖三分?
见夏烧没接话,江浪霆又说:“快回家,这里不适合你多待。”
“好。”
“或者你去房车上坐会儿,”江浪霆指了指路边停着的一辆房车,“等下捎你回去。”
本意上,他也没有和夏烧再进一步接触的想法,但是这夜黑风高的山路,他的确担心夏烧的车技。毕竟这车要是翻下去了可是大事。
“啊,”夏烧胡乱点头,“不用了,不顺路。”
“我们,”听他这么说,江浪霆一下没绷住笑,“我们住一起啊。”
操。
一向乖得掐出水的夏烧难得在脑海里狂爆一句粗口,心脏跳出体内,螺旋升天。
他慌得一时间忘了是邻居,是邻居,是邻居!
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是猴子捞月啊!
不对。
今晚风好大。
我在想什么?
“我,”夏烧一下子语塞,“没事,我自己回家,我就是来道谢的。”
“好。”江浪霆点点头,很礼貌。
男人转过身去,半边侧脸隐在黑暗里,夏烧逆着光,眯起眼也看不清轮廓了。
看外表,江浪霆的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六,比画报上的男明星还帅,长得和那次微博热搜上的照片一样,头发留得很有型,摸摸看,肯定特别硬。
像今天就是被请来站台的模特一样。
再转过来一点点,夏烧发现江浪霆左边侧脸从颧骨到外耳门有一道很长的疤。
“看什么?”江浪霆回过头。
夏烧没说话。
江浪霆低头,用指尖去摸那道疤,若有所思:“打拳弄的。”
“嗯。”夏烧点头,眼神亮晶晶的。
多数时候,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那边计时的裁判激动得跳脚,扛摄像机的车也一路追,江浪霆瞥一眼同样炸场的围观群众,再看看全部注意力在自己身上的夏烧,伸出食指晃了晃:“回家吗?你很冷。”
“回吧。”夏烧捏着衣领,攥紧掌心,朝江浪霆晃了晃自己的车钥匙。
江浪霆点头,转身要去起点了,“嗯,路上小心。”
夏烧用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手心,打着寒颤朝山腰停车的地方走。
山路挺黑,还好车停得不远。
上车后,夏烧花了几秒来平复心情,完全无视了如鼓点般的心跳,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呼。
像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一路开车回到家,夏烧洗澡换睡衣,摸着黑爬上床,一脚差点踩到窝在床脚打游戏的应与臣。
果然没什么话可以说,说什么呢,说我哥不让我和你玩儿?
心里一乱就想找人说话,夏烧用脚尖踩踩应与臣的,小声问:“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了。”应与臣放下psp,抬起头把眼睛都笑弯了。
夏烧打了个寒颤,想伸手揉乱他一头栗色的卷毛。
“放屁呢你!好歹你比我大几个月,能不能有点长辈样子,”夏烧把被子裹紧点,伸胳膊去抢游戏机,“打什么游戏?你上次买的2k借我玩玩!”
应与臣一躲,瞪他:“我们就不能聊聊黄色话题吗?”
“……”夏烧闭嘴了。
无法沟通。
“哎,你说你一天天无欲无求的,还打游戏?”应与臣看他那水灵灵的样子,舍不得欺负,撑起上半身,做起来把夜灯也关了。
摸摸夏烧眼眶下的黑眼圈,应与臣总算放软了语气,说:“你工作太忙了,都没休息好。这么晚也不知道上哪儿野去了,早点睡吧。”
夏烧话到嘴边,又噎回去。
翻来覆去,他还是张了张嘴,说:“臣臣,我看赛摩去了。”
在黑夜里,人的感官总是更敏感。
夏烧明显察觉出应与臣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一嗓子叫得软,应与臣不吃这套,只是答:“我当你在说梦话。”
“……”
不信算了。
夏烧还是补充了句:“我只是看看。”
“你最好是。”应与臣给他掖了掖被子。
夏烧越想越迷糊。
落地窗外的风景太好看,看得他舍不得睡觉了,越睡不着就越要乱想……他今晚都到底经历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