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刚问出口,小彭俨然变成第二个岸姐,出手制止:“不好意思不能……”
“没事,”夏烧清清嗓,唇角微微上扬,指了指自己不太明显的唇珠,“初吻还在呢。”
摄影棚内充斥着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靠真的吗……”
“不会吧?”
尽管悄声议论的人已压低音量,但夏烧还是听到了。
他觉得好笑,也很无奈,示意满眼不可置信的记者:“您继续。”
“比较喜欢的约会地点?”
笑了笑,夏烧吞吞吐吐地答:“山上。”
“山上?”记者表示质疑后,又抛出重锤:“会因为害羞而不敢和喜欢的人表白吗?”
夏烧愣了一秒。
这是在采访,在精心搭建过的摄影棚里。
自己旁边全是工作人员,有数万人在观看。
他坐直身子,怎么样都说不出一个“不知道”、“没经历过”、“没有喜欢的人”。
那种感觉比小时候自己笨蛋老把两只腿穿进一个裤腿儿里还令人难过。
“当然会。”迟疑一会儿,夏烧坦然道。
围观的工作人员又一阵异动,纷纷侧目而语。
记者也知道总问感情不太好,干脆结束了这一单元,问了个简单的问题:“平时运动多吗?”
“多。”
“最喜欢什么运动?”
“摩托吧。”
夏烧攒足了勇气,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提到自己在涉及这一方面,“挺感兴趣的。”
“原因是?”
“因为一个朋友。”
“唉,”记者停下节奏颇快的问答题,眼神关切,“但是这项运动还蛮危险的!”
“得看是和谁一起吧?”夏烧反问。
“只是朋友吗?”记者像在套话,追了一句,“女生骑摩托车很酷喔!”
夏烧想了想,认真道:“男生骑也很酷啊。”
摄影棚在一刹那间变得安静。
镁光灯把他拽回现实,夏烧觉得自己在沉睡过后苏醒了。
第32章 喜欢
二零一九年,十一月,夏烧正神情镇定地端坐在摄影棚内。
补光的灯如正午的烈日,丝毫不留余地地将他全身由内而外烤得湿透。他将双手交握在胸前,互相轻点着掌心,点过几下,再紧紧交握。
夏烧不敢让太多人看出他的紧张。
他发现已经有工作人员在拿着手机偷偷拍照了,但不知道录视频没有。
说实话,自己这个回答并没有直白讲“我喜欢男人”的意思,也可以理解成字面含义。
但是身处媒体圈多年,眼前这位想要去过分挖掘他情感现状的记者的直觉过于敏锐,一嗅到气息,连忙追问:“你的意思是……”
经验丰富的记者将问题抛给观众。
“……”小彭已经急得上蹿下跳,不断地在记者身后跳跃,再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疯狂摆手。
夏烧明白这时候不能装傻充愣,反倒了然一笑,大大方方地说:“本来就是朋友啊。”
“哦……”
意味深长地应了声,记者收起问答本,笑眯眯地:“那挺好!”
确实挺好。
夏烧默默腹诽一句。
采访结束,大大小小的镜头关闭,《GRASP》杂志背景版被慢慢撤下。现场工作人员收回呆滞状态,再次开始活动。
起身,夏烧接过小彭递来的外套,“小彭,怎么样?”继而他手机一响,便低头去看手机屏幕弹出来柳岸的消息,再把外套披上双肩。
“什么?”
“我意思是……”夏烧环视一圈各自忙碌的四周,同小彭耳语道:“岸姐那边炸了?”
他低头,看柳岸发过来微信:
——可以啊夏烧?
——我等下再收拾你!
“她回我消息说她在画指甲呢,”小彭把热好的椰奶插上吸管送到夏烧嘴边,“没事没事,就一小采访,说错话糊弄过去就完了……”他像是安慰夏烧。
“不是说错话。”
“那是什么?”
“就那个意思呗,看大家怎么解读了,”夏烧难得语气活跃,凑近了往小彭面前一眨眼,“椰奶好甜,谢谢你。”
小彭发现这采访已对夏烧无任何影响:“……”
一路跟小彭去了化妆间卸妆,公司里稍微和夏烧熟络点的人都与他点头打招呼。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大家像在目光里带了审判意味。被灯对着照了那么久,他的泪腺被刺得发疼发胀,稍稍一侧过脸,略微黏稠的液体止不住往下淌。小彭知道他长期面对屏幕、镜头,眼睛有些不好了,动作熟练地从背包里翻出眼药水。
夏烧找了根凳子坐下,仰头,让小彭摁着脸滴眼药水。
“闭一会儿。”小彭滴完就退开了。
夏烧喉咙干涩,困得想喝水,“好。”
“哎呀,岸姐的指甲油涂完了没啊……”小彭念叨几句,看柳岸迟迟未回复消息,急得原地打转。夏烧倒好,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板凳上闭眼朝天,呼吸均匀柔软,一点都不像才抖了点什么包袱出去的人。
来做这个工作之前,小彭就在之前的娱乐公司听说过夏烧这个人特别好跟,对谁都客客气气,不会有什么过分苛刻的要求,能在他开口求助的时候帮忙就行了。也就是因为夏烧脾气好,被怠慢也是常有的事,他也不计较,笑笑就过去了。
起先小彭还不信网上颇有活力的夏烧私底下那么闷,现在他信了。
跟了夏烧一段儿时间,小彭发现讲话很少,表情总是心事重重,不太爱理人,但一叫到他,也还是会笑眯眯地问一句怎么了。
小彭紧张,紧张得都不敢给柳岸打电话过去,怕岸姐手一抖,把指甲涂花了。
“好了吗?”把夏烧喝光的椰奶重新加满,小彭拨开外套上沾的服饰棉絮,缓缓回头:“夏哥?哎?”
被他喊到的人就着靠在凳子上的姿势,紧闭双眼,像是真睡着了。
眼药水从鬓角落下,在夏烧浅蓝色的衣领上留下一片小小湿印。
“睡了?”小彭试探性地问。
夏烧睡眠时的呼吸向来很浅。
他的睫毛垂着,在脸上打出阴影,有些轻微抖动。他皱皱眉,像是之前流的汗变凉了,周围室内空调热风一吹,吹得极为不舒服。
小彭回头,朝正在收拾化妆品的工作人员悄声道:“找床毛毯吧?夏哥睡着了。”
毛毯拿来,小彭轻手轻脚地给夏烧盖上。盖上之后,夏烧舒服多了,从鼻腔内哼哼几声,稍稍撇头,就着原先的姿势继续睡。
小彭第一次看夏烧睡觉,有点紧张。他怕夏烧没睡舒服或者突然醒过来又没睡够。
其实夏烧这种老板更不好伺候,因为小彭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满意不满意,摸不到什么线。他只能尽量做到最好,才能无可挑剔。
正忐忑间,夏烧的手机突然响了。
小彭眼疾手快,像看动作小电影时忘了关闭声音似的,速速把夏烧手机拿起来再关掉音量,但关音量不是挂电话,这手机关了音量后还在没命地震动。小彭没有挂电话的权利,就把手机拼命往自己衣服里面塞,企图让扰人清梦的震动声能够小一点儿。
他手热,刚碰到屏幕,一不小心就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小彭:“……”
联系人名字上的两个字很大,是小彭闻所未闻的。
江二?
叫哥总没问题。
接听已经两三秒,小彭没资格接电话更没资格通了话还敢挂,只得硬着头皮把电话接起来,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足够轻柔,“哥,您,您好。”他跑到化妆间的窗台处。
“夏烧呢?”电话那头传来他没听过的男音。
小彭回头看看夏烧还是没醒,悄悄说:“唉,他睡了。我是他助理,请问有什么事需要转达吗?”
“你好,在家睡觉吗?”
“没在家。”小彭讲完,本来想说在公司,但回忆到柳岸嘱咐过千万别随便暴露行程,才把话吞下去。
“好,”男人的声音顿了顿,又问:“他等下还有活动么?”
“啊……私人行程不方便随便透露的,等他睡醒了我转达您的电话,他联系您可以吗?”小彭说。
“可以。”
匆忙的交流结束,江浪霆挂了电话。
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他一听男助理说夏烧在旁边睡了,心里还是不舒服。像是被烟头夹着火星子烫一下,自己再伸手去探,却摸不到疤。
他把摩托车钥匙扔在办公桌上,颇有些疲惫地揉揉额角。本来说今天晚上不去店里了,想带夏烧去跑山路。他托人买了保护腿的套,小薄荷也找人修好了,正安安静静地在车库内待着,等待主人去骑它。小薄荷夹在“战火”和“终极异兽”之间,看上去怎么都要小一圈。
就像夏烧站在自己旁边一样。
孟前泽上午又来电话,说什么时候把小主播带出来玩玩,不用跑山,就光教他练抬头,能把抬头练漂亮了,也算能加入车队的一份子。孟前泽来电话时,旁边还有女人的声音,边笑边骂,说我不喜欢小弟弟,别把什么人都往咱们车队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