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脑内小剧场里,夏烧已经非常自然地摇了摇头说“怎么可能”,或是装作惊讶道“哇哥你在想什么”等等,但十多秒过去了,他的反应却是在烟雾缭绕中和风堂对视。
有那么明显?
还是说江浪霆已经变成本地gay圈天菜了?别看今天店里男性那么多,一半都是来蹲老板的?
这不科学,谁一来就对老板下手。
难道是我小号暴露了?
想想小号上发过的那些非主流文字如此少男心事,夏烧不禁阵阵羞耻,心想干脆认了。
认了吧。
认了算了,风堂纯弯,身边人人都知道。
嗯,说不定还有的聊。
但是风堂和贺情关系那么好,从小溜到大的发小啊,万一他转头就给贺情说了怎么办?
只是害怕家里有些长辈嘴碎,说贺情把夏烧都带得……
算了,说就说吧,先不要让家里知道了。
但是对方是江二。
夏烧这边心思都飘到以后扯证去哪个国家比较合适了,风堂咳嗽一声,冲他晃晃手:“夏烧?”
“嗯,”夏烧回过神,“我就是来看老板的。”
他大方承认了。
“来看老板”四个字原本就被风堂讲得很含糊,讲不真切是真喜欢还是只是看帅哥,但一切矛头都指向一个问题:夏烧不直。
“你们别陪了,”风堂冲那些销售招手,“去玩儿吧,我来。”
那些个销售像有几个认识风堂,承认他是说得上话的,赶紧起身说谢谢堂哥,拽着不认识脸面的同事边退边往卡座外走。
在如此年轻化又躁动的娱乐场所,风堂倒显得格外严肃。
他抖抖电子烟,暗暗抱怨一句怎么不出烟了,摔它进垃圾桶,再抿了口shot。酒量再好,他大概也是被那烈劲儿冲到喉咙,只皱了皱眉。
“聊什么?”风堂靠近点儿,问他。
午夜后的MBAR人少点了,最嗨最炸的时间段已过去,音乐逐渐没那么让人喘不了气了。
夏烧的心提到嗓子眼,感到不知所措。
看他不说话的样子,风堂觉得好玩儿,逗弄一句:“唉,你还真不像搞主播的。”
夏烧乖乖地反驳:“……我不搞主播。”
风堂真被逗乐了,放声大笑一阵,把冰红茶一口气全倒进玻璃杯子里。
他今天穿的基础款薄长袖,一起身去弄什么,腰腹就被勒出很好看的弧度。夏烧想起江浪霆穿紧身赛车服的模样,暗自想到,果然,身材好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我感觉不是我想问你什么事,而是你想问我。”风堂微笑地说。
夏烧不装傻,认真发问:“堂哥,你知道这里的老板?”
“谁不知道呢。”风堂笑吟吟的,“不过你放心,我没兴趣。”
“放心”、“兴趣”两词一出,两个人的心思又被抬到了桌面上。
夏烧臊得不好意思,说:“你和情哥关系那么好……”
“我和他关系好,是我和他的事。但现在是我和你坐在这儿谈事情。”
语毕,风堂眼尾扫出来的神色挺厉,“你该长大了。别什么都让贺情给你做决定。”
这话说得重,夏烧难耐地垂下眼,强笑着说:“……我没有。”
风堂“吊”人的约谈技术很有一套,讲完上一句就不再说话了。夏烧原本不想搭腔,但看他坦然自如的样子,心里越发好奇,还是问了句:“你知道关于这儿老板的事吗?”
“你不知道?”
“我哥说过。”
“那你认识老板吗?”
“认识吧。”
他有点模糊不清这个界限,又添一句:“有时候会一起玩的。”
会一起骑摩托车,一起吃做好的甜品,一起为了甩开跟踪者在夜晚的江畔散步回家。
听起来,怎么都不像一个夜店老板会做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他的?”风堂发问。
夏烧想了想最开始的印象,老老实实交代道:“微博啊。微博上有次他被拍下来了,照片传得挺厉害……”
“你就只看热评?”风堂笑了。
“嗯?”
“看这种微博,有时候你把评论倒过来看,点那个时间顺序,看看那些没什么人点赞的发言。可能会知道更多。”风堂说。
听完这个,夏烧拿出手机就开始把那条微博找出来看。
几千条评论,足足翻了他半把个小时,大部分都是在夸帅帅帅酷酷酷的,剩下一部分就是所谓的“本地人”,里面不乏真假料混杂,夏烧看懂了一些,也没看懂一些。
【@不知名用户_x噜噜:我见过本人!真的挺帅的,不过爱骑摩托,我很讨厌摩托车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全国禁摩什么时候推广过来啊啊!骑车很帅但真的很吵!】
【@mkwdniwnd:啧,去年在保利那边的拳场见过他,血流得哗哗的。博主,这人不正能量啊,建议别发了。】
【@牛奶不是奶牛:楼上,拳场怎么了?只许输不许赢啊?】
【@鲸须:混夜场起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夏烧愣了愣,发现这一条还有好几个赞,还有人“+1”,也有人破口大骂,说都是2019年了大清都亡了。
【@桨桨不是蒋蒋:我知道他!几年前龙泉山上什么地下比赛,但是带了私人恩怨?这人胳膊都差点没了。听说当时胳膊没摔断,但扭曲得很吓人。】
【@点点豆豆:我只知道要玩夜场的小年轻都在说MBAR老板打人特别狠,不给钱小心被削哦!】
【@gg101:评论一路看下来……这人是煞星吧?真他妈恐怖!】
【@吃很多顿饭:他弟我知道!当年我们学校校草呢。考了空飞没去成,说政审没过就是因为他。】
这几条看得夏烧脑内小剧场嗡嗡直响。
他是粉丝众多的微博大v,是顶流主播,对被无数人背后议论的疼痛感再清楚不过。他看最后一条,再点进去楼中楼回复,有个人在骂“听说不是亲兄弟吧政/审波及不到他”等等,还补了句“是江让自己不去”。
另外一位用户回复:“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是听说的啊!你急什么你是江让本人还是江二本人?”
世间万事非黑即白,围观者永远不嫌自己嘴碎。
“我看完了。”夏烧努力平静道。
风堂十分淡定:“感受如何?”
夏烧说:“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他自己的事,得让他来告诉你。贺情提醒你,也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客观的大概。外边儿风言风语你一句我一句,其实都不是当事人,谁看得真呢?对吧。”风堂贴着他耳朵小声说。
“我哥说得很客观吗?”夏烧问。
“很客观啊,”风堂抛出问题,“你和他在一起玩,都不知道他很独么?身边除了工作的手下就是玩儿摩托车的,在外面喝酒都很少,男伴女伴我都没见过。性取向成谜。”
成谜?
讲最后一句话时,风堂温热的吐息快要进到夏烧的耳朵。
他被说得一懵,瞪大眼:“真的?”
“嗯,”风堂退开一些,把骰子杯端起来晃悠,“谜到我的雷达都不起作用。”
夏烧只听里边儿“哗啦啦——”地响。
不可能,都二十来岁的人,谁还没个前任了。
想完这句,夏烧在内心默默地追了一声“除了我”。
母胎solo二十来年,所有心思都在深造和车上面,偶尔看看微博还挺快乐,刷热搜看到恋爱话题永远加不进去,也不想加入。以前总被同学笑说是“菩萨”,温温柔柔的,又不是没女孩儿追,夏烧总怕耽误人家,拒绝得毫不拖泥带水,时间一久就落了个“无情”的奇怪帽子。
吃鸡游戏刚出来那会儿,应与臣逼着夏烧陪自己玩过几次,每次下了号夏烧都被要联系方式,总被说“小哥哥声音好好听啊啊啊啊啊”、“能给我唱首歌吗”等等。
夏烧也加过几个女孩子微信,加上总是被打卡似的“早安”、“晚安”弄得不知所云,再加上确实不怎么爱微信聊天,也就一个个黄了。
风堂也不笑了,把摇好的骰子杯反扣在抛光桌面上,潇洒揭开杯底,摇了个“竖骰”。
“一、二、三、四、五、六……”
把堆积成“竖骰”的骰子挨个取下来平铺在桌面,风堂依次数了五颗骰子的点数。
数完,他继续说:“江二这个人,就是’豹子’。什么要素都摆在众人眼前了,但还是个神秘的存在,不代表任何。”
夏烧欲言又止。
旁边一群人像要走了,站起来互相推搡着劝酒,一副不喝完回去就会死的架势,声音快盖过了台上的dj。
“哎哟!肾主骨,戒/色强骨!”
“你有没有骨气?有没有?有酒喝啊!”
邻座卡的一群人看起来三四十了,搂着下台巡走的舞女大咧咧地嚷。侍应生拽过手臂上被搂出红印儿的舞女,自己端着盘子迎上去。
风堂把腿伸直,往垃圾桶上踩了踩,又放下,扔了块瓜皮进去。他抬眼扫了一圈周围,夏烧发现他眼神是冷的。他也发现夏烧在看他,回头直接献了个温温柔柔的笑。
“以后这种地方少来。”风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