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老师啊,”陈束抱怨,“太吓人了,上次神不知鬼不觉就给我整懵了,我都怕跟他多说几句话就能当场被洗脑!”
周叙握着他的手,背光处眉眼显得幽邃。
一辆车滑到旁边停下,小彭摇下车窗,贼溜溜的眼睛看看他哥又看看他哥的小周老师:“要不,你俩先上车?”
在开往周叙家的路上,陈束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你租个房子离学校那么远?”
周叙刚在他车上翻出药箱,给陈束掌心那道浅得可怜的伤疤消毒上药,可惜没能赶在结痂前贴上创口贴。
“那是我小姨家的房子。”周叙平淡回答。
陈束歪头看着他。
“免了我的租费。”
陈束于是想起来周叙还是个没什么收入来源的在校学生。
“我老师都和你说了什么?”周叙问。
陈束扳着手指一条一条数:“找我问几个问题:周叙那天找你都说了什么、周叙死心眼儿脾气倔、我帮不上什么忙。我觉得还好,都记得,应该没被洗脑。”
路灯在车窗边一盏接一盏地晃过,周叙的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许文滇说,我老师在美国上学那会儿还没办法学会催眠。直到许文滇回国开了咨询中心,有一天突然收到我老师学成的消息,自荐来他的诊所提供催眠帮助。当时许文滇正在接诊我母亲的抑郁症……”
“学习催眠术不需要天赋,但需要人身上的某些特质。比如自信、巧舌、共情和权威,培养这些素质和一个人从小所受教育与后天成长环境密切相关,所以有的人很快就能上手,有的人却怎么也学不会。如果最初学习时一直不能成功,就会形成下一次也不会成功的潜意识,再给人催眠时就难以令人信服……”
陈束愣愣地听他讲述,心想,项教授说得对,周叙确实是个倔脾气的死心眼儿。虽然这也可能是项教授想让他这样想。
项教授让他变得不太能理解周叙的意思。
“或许,你还是找个机会和你老师坦诚聊一聊?”
周叙笑了笑:“许文滇也是这么建议的。”
车停在小区外,周叙隔着车窗对陈束挥挥手:“随便哪一天都行,把课结了吧。”
陈束比了个OK。
小彭幽幽道:“随便哪一天都没有时间啊。”
陈束踹了驾驶座一脚。
我家哥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别人勾搭上了。小彭闭上嘴,用沉默表达他的不满。
还没到周末,陈束就从周叙处得知,项东教授遇到了一点麻烦。原本给他做催眠演示搭档的邬先生,就是最早陈束在医大二附院精神卫生中心见到的那位,因为酗酒接受项教授的心理治疗,结果酒倒是不常喝了,一喝就产生暴力行为,造成了妻女家庭暴力伤情鉴定级别的轻伤。妻女要告邬先生,邬先生就回过头来告项教授,使教授及其门下弟子一片哗然。
陈束问是不是最近都很忙,不能上课了?
周叙回答,那是导师的私事,请勿上升到学生。
到了约定的日期,陈束想到H大离周叙家还有一段距离,干脆让小彭开车到学校里接周叙。到了学校他还要下车,小彭死死捂住安全门锁:“你清醒一点!你想在学校被万人围观吗!!”
陈束用围巾把脸包起来,扣上鸭舌帽,再拉起外套帽子,蓬松的羽绒边几乎把他整个脑袋埋起来,说话都听不清楚了:“呜呜呜呜呜呜??”这样还不行吗??
“不行啊哥!!你这样更可疑啊,那个学生会把自己包成这样?!!”
说话间,一位冬季防风脸基尼选手路过。
小彭:“……”
陈束趁机按下安全锁,开门下车,把小彭的鬼哭狼嚎关在身后。
周叙回了他问在哪间教室上课的消息,不解他要这干什么。干什么?陈束从暖和的袖子里探出一截指尖,勾着装咖啡的袋子。给你送温暖呀。
心理学院不在主教学区,来往学生很少,陈束安全地摸进教室后门。还没开始上课,陈束四下环顾都没看见周叙——周叙在讲台上!
陈束惊了,他没想到自己是进来找老师的?
后排有一颗寸头脑袋,看着像周叙那个同门,李散。陈束绕到正面一看,还真是,顺势就坐在李散旁边。
李散正捣鼓电脑,冷不防身边坐下一人,还侧头打量了一下。教室如此空旷,不是熟人应该不会想要坐在一起。接着他通过电脑屏倒影,瞧见邻居摘下毛茸茸的外套帽子,把鸭舌帽压得更低。
李散接着做自己的事,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陈束短暂地抬高帽檐给了他一个会意的眼色。
李散:“!!!”李散一把捂嘴,嗓子眼儿里发出抽风的声音。
周叙在讲台上好像有所感应,向后排方向看过来,陈束对他小幅度招了招手。
隔着整个教室都能看见周叙万年表情不变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
老教授坐在讲台正下方喝水,慢悠悠盖上保温杯盖,好像问了周叙一句,周叙收回目光摇摇头。
学生们毫无察觉,刷手机的刷手机,翻书的翻书。
李散细若游丝的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周叙,”陈束把咖啡袋放面前挡住自己,一字一顿道,“送、温、暖。”
李散魂游天外:“哥,我服你哥,没见过像您胆子这么大的艺人……”
在后排坐了一会儿,课程开始,周叙投出幻灯片。好像不是讲课,是在讲题。
陈束问:“读研也有很多课吗?”
李散捧着他脆弱的心肝:“不是上课,是当助教,一个月六百块钱呢——不是,您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吗,知名而不自知是一种罪过啊。”
陈束递给他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喝吗?”喝了就闭嘴吧。
李散收声了。
讲台上的周叙和书房里的周叙好像没有太大区别,手势简洁发言流畅,天生的自信与权威,还很严厉,眼神落在你身上就能叫你一个激灵坐直知道要认真听课。
“下面是关于知觉与感觉的区别,知觉是对事物整体属性的间接反映,更主观;感觉是对事物个别属性的直接反应,更客观……”
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陈束想起聚餐那天晚上和项教授的谈话,以及从项东腕间隐隐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气味。不知道这是知觉还是感觉,更主观还是客观……还是和周叙说一下吧,毕竟他总惦记他老师瞒着的事。
快要下课的时候,李散突然想起来,问陈束能不能给他签个名,但是没有海报写真之类,能不能签在别的地方。
“签哪儿啊?”陈束问。
“手机壳!”李散看样子早就准备好了,剥下他手机的硅胶外壳,“我看周叙也有一个来着,天天拿着手机到处炫,生怕谁不知道他有你签名似的。”
有吗?陈束回想他几时给周叙签过名——第一次在文东咨询中心见面的时候,周叙在他眼里还是个酷哥医生的时候。原来真的有在用那手机壳。
李散给了一支圆珠笔,和周叙如出一辙的假粉行为。圆珠笔在硅胶材质上不好书写,李散可没有周叙的待遇,周叙那个签名龙飞凤舞地占据了整个手机背面,李散这个,陈束写了一遍没出墨,就缩小到角落里多描几遍。
正巧这时有个女生过来找李散,递了个什么东西给他:“散哥拜托了,一定要帮我给小周老师送到!下次给你带奶茶哦!”
陈束在帽檐下瞥了一眼——咦,粉红色的信封?
那女生见旁边还有一人,有点扭捏,但很快就瞪大眼睛,连李散那茬儿都忘了,一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又不敢确定的模样。
陈束还未发觉,涂完名字想着是给李散塞抽屉里还是背包里。
那女生:“哎……”
过道上冲过一阵风,一把将羽绒帽撸到陈束脑袋上罩住,拎起他就快步走出教室。身后李散还在叫:“哎周儿,你的信!”
陈束也叫道:“我的咖啡!”被周叙拽得跌跌撞撞,又捂在一堆羽绒里快要呼吸不畅。
周叙一言不发拽着他冲出心理学院,贴心的小彭已经停车在路边。
陈束上了车脱了帽子才松气:“我的咖啡啊……”他有点沮丧。
周叙冷着嗓音:“你还要咖啡,你怎么不上天呢?是不是对自己定位不清楚?”
陈束有点被吓着,这还是周叙第一次对他发火。
小彭也很担心,扒着椅背转过来:“哥你真的太大意了,裹成什么样你那些粉丝也认得出来呀,超话里发的口罩图、墨镜图、低沿帽图还少吗!”
陈束一时语塞,但一想自己又没被人认出来,不是没什么关系么,就又辩解道:“上次找项教授上课我不是也来过么,遮好一点也没关系吧。”
小彭发动车子开出学校,一边一心二用教训他:“上次你是去行政楼,本来就没有人,何况我们还挑的上课时间。哥,扪心自问,你干的这些事儿还少吗:在机场一个人溜出去排队买咖啡被偷拍,害我被粉丝追着骂了好久失职;拍写真到露天咖啡厅晒太阳晒到睡着又被偷拍,害公司被骂了好久压榨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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