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的,易骁又嫉恨起来,他抬头对上了陈以筱的视线,以前他从没这么认真打量过一个人,即便已经见过这么多次,易骁却如初见般又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陈以筱,到底有什么特别,哪里好,值得陈安华在明知不可能的情况下还惦记了这么多年。
长久的僵持之后,陈以筱最后说:“易骁,安华这次一走就又是三个月,我知道他其实并不想出国,只是因为伤心选择暂时逃避,你之前是怎么样对安华的我都看得到,我也相信你对安华是真心的,这话我和安华也说过,两个人能彼此喜欢是很不容易的缘分,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我要结婚了,”一句话重重坠地,把两人的谈话画上句点,“两周以后,愿意来的话欢迎参加。”
不去理会彻底愣在那里的陈以筱,易骁说完就起身离开,就算让所有人误会憎恨他负心在先也无所谓,他只是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其实陈安华从没爱过自己这个事实。
……
陈以筱的女儿出生了,陈家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中,只是陈以筱看向安华的眼神总是透着担忧,医院的事情安华拜托了刘院长帮忙瞒着,不要告诉父母让两位老人担心,所以除了因为没瞒过去而被告知实情的陈以筱外,陈家父母一直以为安华此次出国是医院安排的进修。
“怎么刚回来又要走,老刘怎么搞的。”陈母边不满的抱怨道,边心疼的看着又要只身待在国外的安华。
“能有机会出国进修是好事,老刘当然是为了安华好,你就是妇人之见才会这么想。”陈校长边翻看着报纸边说。
陈母回瞪了下老伴又不满嘟囔了几句后,转过来拉着安华的手说:“这次怎么就你一个人也没个同伴,妈不放心。”
安华尽量展现出让母亲安心的笑容说:‘虽然我们医院只有我一个,但到了那边就会有很多医生,最近我也和他们都提前联系好了,妈你别担心,没关系。’
“那是不是不会有上次那么危险了,上次都把妈吓死了……”一想到上次安华在国外病得那么严重,陈母还是免不了提心吊胆。
安华把头低下去,回握了下老人已经饱经风霜却很是温暖的双手后,才抬头手语微笑着比道:‘不危险,妈你别担心。’
陈以筱不忍见气氛伤感,走上前笑着宽慰道:“妈,安华也不是没在国外待过,你别这么操心了,再这样下去安华去进修的也不踏实。”
听儿子这么说,陈母忙藏起担忧的表情,拍着安华的手笑说:“对对对,以筱说得对,你看我这个老太太怎么这么想不开,能出国进修是好事,你放心去学习,妈在家等着你回来。”
安华感激的望着陈以筱,来自这个人的关怀和温暖从小到大一如既往的未改变过,陈安华慢慢起身走到正在晒太阳退黄疸的婴儿床前,他低下去俯身看了看这个可爱的侄女,不禁用手轻抚了一下婴儿柔软的脸颊,多可爱的孩子,她一定会在陈家人的精心呵护下健康幸福的长大……
“上次让你想的名字想好了吗?”陈以筱走近问。
‘取名字这种事怎么能我来,当然是你和嫂子取,或者让爸妈来。’
“我和你嫂子都商量好了,爸妈也这么觉得,这个名字由你来取最合适。”陈以筱坚持说。
看着熟睡的婴儿,那一刻陈安华脸上终于露出这两个月里第一次源自真心的微笑,思虑良久后,他最后拿出兜里常备的小本子,写出了两个字——嘉儿,愿她一生快乐常伴,幸福美好。
由于安华提前就订好了机票,而陈以筱那天恰巧有个临时会议要参加,劝下了需要照看嫂子侄女的父母,陈安华坚持自己一个人去机场就可以。
临行之前,避开父母陈以筱不放心的交代:“这次去的地方不是那么安全,我看新闻说那边还是有战乱,劝你又不听,在那边凡事都要小心,家里这边有我照顾你不要担心,但说好的时间不能再长了,时间到了就要回家,知道吗?”
‘没事的哥,我之前打听过了基本没什么危险,起码医护人员们都比较安全,到那边我就给你们来电话,你刚做爸爸,要操心的事情多,别为我担心,就是又把爸妈交给你一个人。’陈安华微低下头移开视线,陈以筱的宽容让他愈发感到内疚和挫败,作为儿子没尽什么义务,这么多年都是他大哥一个人在照顾,这次又因逃避而选择离开,自己无论作为医生、儿子亦或是恋人,都太失败了。
“我们是一家人,说这些干嘛,”陈以筱扶上安华的肩膀,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意味深长的对安华说:“出去也好,散散心。”
‘哥……’安华在低下头很久后,才抬起头看着陈以筱犹豫着手语道:‘到那边我应该会换个号码,但微信一直通着,要是……’手停在半空顿了顿才艰难的继续:‘要是有人问你,你就把我电话号码告诉他。’
陈以筱百感交集的定定看着这个弟弟,许久都没说出一个字来,有可能通过他联系安华的只有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安华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应该在这几天就要结婚了。
陈以筱缓缓低下头去,那天去找过易骁的事他没告诉安华,更不可能告诉安华易骁已经快结婚的消息,在陈以筱看来,那个人已经不值得了,他不想让安华再为这个人徒增伤心,所以才觉得安华这次出国也许是好事,希望时间可以替安华抹平伤疤,想着能让安华就此忘掉易骁重新开始。
可他和易骁说得清楚明白,自己怎么会天真的以为安华会轻易把这段感情放下,他心疼着安华,怨恨着易骁,想告诉安华别再等那个人,但话还是没能狠心说出口,最后只淡淡道:“我知道了。”
……
“居然封路了,得,不得堵多一阵儿呢,”司机从后视镜询问乘客意见:“要不咱绕一下,可能多个十来块钱,但能省不少时间,别误了您飞机。”在确认对方点头后,司机说了声“得嘞”,同时打了右转向灯打算向右侧车道并去。
而就在同时,与陈安华相悖方向的左侧车道,有一排由同款宾利组成的婚车队伍气派驶过,引得所有路人不由的侧目唏嘘。
因为正赶上堵车停在哪里,出租车司机边回头张望边叹说:“好家伙,能有二十台了吧,不知道是哪家有钱人结婚,真够排场的……”
陈安华将头无意识侧向另一面车窗,忽然的,脑中就闪过易骁上次在车里硬塞给他戒指的一幕,顺着透过车窗照在手背上的阳光,陈安华将手心慢慢翻了过来,然后就那样摊开看了很久很久。
两个月了,距离上次见到易骁已经快两个月了,时间在这段日子里停滞一般漫长难熬,尤其是在他独自一人待着那个充满幸福回忆的房间时,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和思念总能无孔不入的折磨着他,所以他申请去无国界医疗组织想让自己暂时忙起来。
这段时间他没再敢找易骁,易骁那天决绝的态度和厌恶的表情他忘不了,怕惹易骁反感他只能忍着捱着,总在幻想那个人会不会有一天忽然就相信了他的话,就原谅了。直到昨天,他实在无法忍耐又找了过去,想着走之前能不能见上一面,想着又过了这么久他说的话易骁是不是能听进去一些了,然而希望再次落空,易骁依旧不在家……安华低下头,将手渐渐移动到脖颈处,抚摸上那个已经挂在那里的温热物体,仿佛这样就能给予他继续等待下去的力量一样。
短信声传来,刚好打断了那些又要肆意蔓延的情绪,陈安华深呼气让自己平复后,才拿出手机打开来看。而这时屏幕上恰巧跳出一条秦氏股票大涨的财经新闻,陈安华从不炒股,但因为这条新闻间接和那个人有关系,心里总会想从这里那里得到挂念的人只字片语的消息,所以手指下意识的就点了进去。
然而就在财经新闻的下方,链接出很多秦氏李氏相关的新闻,其中最醒目的一条,就是两家联姻的消息。
陈安华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子都不自觉的前倾了,他用已经微颤的手指快速点击了几条链接,而小小的手机屏幕上,充斥的满满的都是结婚的字样,而且报道的婚期就是在--今天。
怎么会这样……
在恍惚了几秒后,几乎下意识的,他快速扒在前座司机的位置上,慌忙敲打安全窗试图引起司机注意。
“怎么了您?”司机应声回头,问说。
陈安华快速打了几个字给师傅看:‘能麻烦把手机借我一下吗?’
虽然想着“你自己手里不就拿着呢么”,但师傅又看了一眼心急都已经写在脸上的不会说话的乘客后,也没再多问回头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电话拨通后很久都没有人接,陈安华边焦急的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边慌乱的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到底能怎么办?他想过易骁会气很久,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他都可以等,从没想过要放弃,他告诉自己那个人总有一天气消了就原谅了回头了,因为这种信念是支撑他继续生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可无论如何他都没想过有一种可能,易骁要和别人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