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不习惯说这样的话。
“小宥现在这样就很好。”姜笙言说。
景宥摇摇头:“奶奶说我以前总惹你生气的,可是我不知道。”
姜笙言不知怎的,鼻头发起酸来,抚着景宥的头发说:“那时候你还小,姐姐不会往心里去的。”
“我前段时间还惹你生气了。”景宥边回忆边说,“你像要吃人一样凶。”
姜笙言失笑:“怎么说得我像母夜叉一样?”
景宥点点头。
“……”
面对这样的表现,不生气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姜笙言板起脸,教育道:“你觉得我像母夜叉,我就会生气的。”
“那你好容易生气。”景宥一脸懊恼,“我以前惹你生气的次数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了。”
姜笙言自认自己绕不过景宥,只温声说:“这么多年,姐姐已经习惯了,你不用刻意改。”
景宥仍是坚定地摇摇头:“奶奶说女人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不一样,还总是爱翻旧账。我如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惹你生气,就没有办法制定一个标准,以后你翻旧账的时候,还怎么逻辑清晰地反驳你?”
还没甜甜蜜蜜谈恋爱,已经盘算起吵架的时候怎么吵赢我了?
姜笙言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该睡觉了,我去洗澡!”姜笙言推开景宥,转身出门。
洗澡……
景宥的脸上浮出一层薄红。
心里既忐忑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可是……
景宥叹口气,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根眉笔,握在手里,两个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眉笔尖。
……好可怕!
-
应通物流董事长应远堂和省部海大强入狱后,牵扯出过去许多案子。
在负责相关案件检察官的不懈努力下,当年作了虚假证供的受害者家属以及误入歧途的办案警员答应重新上庭作证。
先一步得到内部消息的媒体迅速将这件事报道出来,直指十五年前惊动全市的“市长强.奸案”是一起冤假错案,凶手另有其人。
但是还没有开庭,一切尚未盖棺定论,有许多网友跳出来指责报道这件事的媒体为了博人眼球乱发新闻;还有键盘侠将这件事上升到挑战司法权威的高度,质疑景藤集团动用资本力量干涉司法公正;更有恶毒的人,诅咒强.奸犯姜栋全家都该遭遇相同的事,肆意到景藤集团微博下辱骂姜笙言。
走程序还需要一段时间,没有官方回应之前,舆论乱成一锅粥。
姜笙言终于下定决心,去和父亲见一面。
第116章 恋爱的总裁
虽姜笙言是下了去见一见父亲的决心,但迈出那一步,仍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
那些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的、忘记的过往重新一一浮现在眼前。
当初的宣判父亲是强.奸犯的结果出来之后,周围人对父亲是如何诅咒辱骂,对她和妈妈是如何冷嘲热讽;
过去相熟的人对自己一家又是如何落井下石,指指点点;
甚至于在学校,老师和同学是以怎样的眼光看自己。
那些轻蔑的、鄙夷的、嫌恶的目光。
一夕之间,她从人人艳羡的市长千金变成人人喊打的犯人女儿。
姜笙言记得。
初中,一个曾经向她表白被拒绝的男生说:“听说强.奸犯就享受别人反抗的刺激,是不是真的?你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有这种癖好?又或者,你爸爸不会对你……做些什么吧?其实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你如果做我女朋友的话,我就让那些说你不好的人闭嘴。只要你……”
后面的话不必明说,十几岁的少女也该明白。
姜笙言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把他打得跪地求饶。
好像还见血了。
那个男生的家长闹到学校,结果是老师让她道歉,让她妈妈道歉。
但是妈妈扇了那个男生一巴掌。
那是她第一次见妈妈打人。
后来,妈妈将那个男生说过的话还给他的父母,没有一丝羞于启齿。
因为妈妈强硬的态度,那对父母脸上无光,也没有继续闹下去。
妈妈带她回家。
妈妈当时说的话她也记得清楚——
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除非忍不住。
还有一次,一个女生在背后议论她。
说她是玉女的脸骚货的心,才十几岁就四处勾.引别人,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时,她上去笑着摸了摸那个女生的脸,说:“虽然不知道玉女该长一张什么样的脸,但是应该挺好看的,谢谢你夸奖我。你可得回去好好照照镜子,找找原因,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死要活喜欢我。”
那个女生便是老太太寿宴上被景宥堵在小桥上罚过“背课文”的那一个。
已经被老公赶出家门了。
至于她的胖猪头老公赶妻子出门,是不是因为她害得他得罪了景藤总裁,不得而知。
-
同学的欺凌不过是冰山一隅。
父亲入狱后,人性的黑暗彻彻底底暴露在姜笙言的面前。
那时,姜笙言才知道,人离魔鬼的距离有多近。
过去对爸爸殷勤备至的叔叔,竟想用钱买她。
妈妈从家里赶出去的,也不止一个。
十四岁的姜笙言,头一次痛恨起自己的长相。
若没有姣好的容颜,或许她还不会看到那么多掩藏在干净外表之下的龌龊肮脏。
那么多艰难的日子,是妈妈像个雄鹰一样,将她牢牢护在羽翼之下。
哪怕是在看不到光的谷底,也不断教导她,要做一个勇敢善良的人。
妈妈说她的未来不该是在黑暗中和肮脏的蛆虫互相撕咬,而是鹰击长空,驱走乌云,让阳光照亮更多黑暗的角落。
姜笙言小时候不懂妈妈为什么一遍又一遍,耐心地让她不要听周围恶毒的话语,不要管他人异样的眼光,更不要困囿于怨恨之中。
现在她知道了。
因为心中若是被污浊秽物填满,就永远没办法振翅飞到阴暗之外——更广阔的天地。
在妈妈一点一点的浇灌、呵护之下,她学会在心中筑上铜墙铁壁。
亦是学会对善良的人要笑,因为对方会回你一个笑;
对心有恶意的人要笑,因为笑容是最有力的嘲讽。
可是这样伟大的妈妈,却是因她而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她又如何告诉父亲,自己没能保护好妈妈。
-
姜笙言在门口做了许多次深呼吸,仍是不敢按下那个门铃。
景宥从身后走来,嘴巴凑到她耳边:“为什么不进去呢?”
“你怎么来了?”姜笙言眼露惊诧。
姜笙言没有跟景宥隐瞒自己要来见父亲的事,却也没要她和自己一起来。
“姜伯父没有那么吓人的。”景宥答非所问。
姜笙言:“你见过我爸爸?”
景宥险些咬一口自己的舌头,老实承认:“我来过一回。”
想了想,又补了句:“齐秘书说我表现还可以的。”
姜笙言:“齐秘书也见过我爸爸?”
景宥:“他跟我一起来的。”
姜笙言:“所以你们两个一直向我隐瞒了一个这么大的秘密?”
远在家中的齐秘书此时打了个喷嚏,心里莫名发慌。
景宥:“快进去吧。”
姜笙言喉咙发干,抬起来的手有些颤抖。
十五年不见,她害怕和父亲之间有生疏感,也怕彼此都变成与对方想象中相差甚远的模样。
景宥见姜笙言半天没有按下门铃,抓着她的手按下去。
这下,姜笙言没了退缩的机会。
很快,金属门打开。
里面,姜爸爸身着舒适的家居服,除了鬓角有些斑白,面上多了些皱纹,与十几年前那个人几乎没什么不一样。
姜笙言眼眶中泪水瞬间积蓄。
父亲,是她十几年不敢揭开的伤口。
“先……先进来。”姜爸爸声音有一丝僵硬。
虽说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不太好,但十几年没能亲眼见到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还是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胀。
姜爸爸的眼眶有些湿润。
女儿变得这样优秀,与她妈妈年轻的时候很是相像。
若是没有错过女儿的成长,该多好。
-
姜笙言一只脚踏进去,仍是不相信父亲就在面前,伸手便能触到。
生怕这是一场易碎的梦境。
“伯父好。”景宥此刻没有第一次那般紧张。
毕竟之前与姜妈妈独自相处了那么些日子,姜妈妈偶尔也会提起姜爸爸,她也听了姜爸爸不少事。
姜妈妈说他是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男子。
姜爸爸冲景宥露出一个慈祥的笑,眼角的笑纹加深。
“你好,谢谢你。”陪着我女儿。
他能想象到女儿现在该有多迷茫无助。
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则也很怕与女儿相见的场景。
这么多年,没能为女儿遮风挡雨,他满心愧疚。
-
姜笙言恍惚地坐到沙发上,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姜爸爸给两人倒上茶水。
“你妈妈,她知道你过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