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到天蒙蒙亮,云想看自己的手机,一共收到35次语音请求。手机铃又一次响起,云想认输地笑了下,按下接听,沙哑道:“嘿,舞月。”
电话那头是短暂沉默,可能已经等了太久,舞月反而没料到这次他会接起,所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等了一会儿,舞月说道:“嘿,云想。”
之后,两边同时再次陷入沉默,只能听见很细微的呼吸带起的气流摩擦声,仿佛这个电话被接通,就是为让他们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又过许久,舞月说道:“云想,你很好,我很喜欢你,听你说完那些事,我也还很喜欢你。”
顿了下,她像在给自己鼓起勇气,问道:“可不可以给我个地址,让我去看看你?”
云想一声不吭挂断电话,接着把舞月拉进黑名单。他点烟站去窗边,很想放声大哭一场,但只有痛到哭不出来的眼泪和麻木的心。
舞月很快发现自己被云想拉黑了,她和云想再没留其他任何联系方式,被这样拉黑就是被彻底切断联系了。舞月很担心云想,因为听完云想今晚后半段的说话内容,她觉得开头云想说的“我想自杀”并不是在开玩笑,云想有可能是真的想要自杀。她现在思绪有点儿乱,她不能因为自己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推测就去报警,况且她也说不出云想的真实身份,现所在地,任何有用的真实信息,他们就只在网上聊过天。
舞月的头一跳一跳地疼,因为一夜没睡,她去洗手间接了冷水打在脸上,也还是感到有点儿昏沉。舞月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不然继续下去脑子不清晰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她盖上被子在床上躺下,半睡半醒之间突然有一道亮光在脑海中闪过——
她以前听到过云想说话的声音!
舞月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开始翻手机,她大概在一年多前曾转发过一次云落啼的采访音频……找到了!舞月把找到的音频点开,竖起耳朵认真听。
主持人问:“有读者提问,写文前的大纲要细致到什么程度?大纲怎么写?”
云落啼:“其实大纲这种东西,怎么写也是没用的,因为最后都不会按大纲来写嘛。像我自己,如果时间充裕,就不写大纲。如果时间比较紧,我可能会写一个大概两三万字的大纲。主要还是看篇幅长短,大纲的字数大概占全篇总字数的百分之……”
舞月听完一遍,又重放一遍,越听心跳得越厉害——云想的声音,和云落啼的一模一样!
虽然她只听到云想对她说过的三个字“嘿舞月”,但因为刻在脑子里的印象太深,她在那一瞬牢牢记住了云想的声音。同样,因为她也牢牢记住过云落啼的声音,所以才会这么快把这两人联系起来。舞月恍惚有个大胆猜测:难道云想就是云落啼!!?
这个念头刚蹦出来的时候,舞月觉得自己很荒谬,如果她随便遇到一个网友,就是自己崇拜了十年的作者,是她心中的榜样和目标,那生活也太不可思议了,这种概率得多小啊?舞月为了不让自己因为一时头脑发热就得出些错得离谱的结论,她尽量恢复理智冷静,细细一点点梳理她和云想认识的全过程。
最开始,她因为云想在云落啼的文下恶意辱骂作者而认识他,云想骂云落啼是“垃圾”“废物”。但如果云想就是云落啼本人,又知道了昨晚他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是这样,我是独生子,我爸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就过世了,我妈十年前得的胃癌,治不好了,现在重度昏迷,胃和肠道都切除了,每天就是遭罪,没有意识,没有活的尊严,像个插满管子的医疗试验品。我想最近就去医院签同意书,撤医疗器械,让我妈走,让她少受罪。等我帮她把葬礼办好,我就随便在哪儿自杀,去天上找我爸妈团聚。】
【我从来没有过自愿的*经历,都是被迫的。初中开始,我就一直被一个男的强迫,让我对那事有心理阴影,但还有正常*欲,自己可以自*。后来发生一件事,有几个人给我下药,拍了一个轮流的视频,之后我就再没*过了,自*也不想。】
云想有过很不幸的遭遇,以至于想要自杀,自杀的人有很大可能都会产生强烈的自我厌恶情绪,所以云想骂自己是合理的,如果他就是云落啼本人。
云想在和舞月的每晚聊天里是一个博学多才,对什么都钻研的人,这一点和以博才著称的云落啼也十分吻合。云想又是一个天马行空,有自由精神的人,他总像一个有开不完的脑洞的疯狂科学家,这和他就是云落啼、从事文学创作分不开,他是一个大艺术家。
舞月想到这些后,就去一条条翻看云落啼的官博,她发现官博发布云落啼获得最受欢迎作者的那天,云想和自己说他今天得了最佳员工奖。这种蛛丝马迹能将云想和云落啼的行为轨迹重合起来的地方越找越多,但舞月也发现官博的说话口吻和云想不太像,可能因为云落啼的微博是由公司代管,不是他本人在发。
如果能确保云想就是云落啼本人的话,那舞月能知道他的一些真实信息,这些都在以往的采访中曾被公布过。她知道云落啼现在居住在郢市,他毕业于郢市电子科技大学,学的是信息专业。她还知道云落啼的父亲在他小时候过世,他的妈妈最近重病……
这些,全部和云想说的那些事统统一样!
最后,舞月还想到云落啼正在连载的新书《黑崖》。《黑崖》是一部惊悚科幻小说,讲的是科学家男主因为一次意外害死自己的爱人,之后他发明时间机器,一次次重回过去想要救回爱人却一次次看到爱人再次在自己的面前死去,永无解脱。
《黑崖》开篇第一句话是:时间不可逆,是否意味犯下的错永将无法悔改?
舞月这时再想这本书的这句话,觉得它可能不只是小说里的一句台词,而是作者云落啼对自己过去人生的一种评判。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云想对自己的过去充满否定?什么事让他一步步走向自杀?他也曾害死过自己的心爱之人吗?
☆、五
云想在一时冲动告诉舞月那些话后,就更觉得自己像废物,他还想帮舞月解决心理问题,问她得上洁癖的原因,他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现在好了,他终于切断最后一份与这个世界的亲密联系,可以去死了。
和舞月说出自己想要自杀又拒绝让舞月来阻止,把舞月拖向道德的自我谴责……这让云想对自己的厌恶感更浓,他用一贯的方法来摆脱这些让自己难受的情绪,就是疯狂工作,不给自己留一丝一毫喘息的余地。
云想清醒的时候就在看书写书,食不知味地把饭吞进肚子里,再经常胃痉挛吐出来。他在挨日子,等着从医院收到妈妈的病亡通知或者自己安排好自杀的那天,哪一天会更先到来。可能因为离死亡的日子越来越近,他脑子里总闪过一些走马灯似的过去,他想起自己青春期和爸爸拳脚相向,站在一旁总在抹眼泪的妈妈……
被转到寄宿制学校后,自己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出于对爸爸妈妈的报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和他们作对。他在自己的同学凌威面前用最恶毒的话咒骂过自己的爸爸,说恨不得他去死。于是有天凌威带了一群人去堵他爸爸,失手把他爸爸给杀了。
凌威因为未满十四周岁不负刑事责任,什么事也没有继续回来上学。云想记得那时候凌威回来后问过他:“你爸让我给打死了,你怎么想?”
云想听见自己用不屑的声音答:“死就死呗,关我什么事。”
从爸爸死后,云想就再没回过自己的家,并不是因为妈妈怨他不要他了,而是刚好相反,妈妈一次次来学校接云想回家,云想不答应。也是从爸爸死后,不管凌威对云想提任何要求,云想都答应。
凌威是个典型的恶人,情感淡漠,残忍自私,他通过凌虐云想得到很大的男性权威感的满足。云想自愿被凌威当成牲口,只要他对爸爸的死还有自责,这种关系就不会结束。
云想在最开始选择疏离妈妈,反而和杀害爸爸的凶手走得近全部是出自本能的一种害怕。因为回家向妈妈道歉,就意味承认是自己害死了爸爸,这点他接受不了。他只能逃离,麻痹自己爸爸的死和自己无关。
到后来,他能接受是自己害死了爸爸,但正因此更加无颜面对妈妈,继续让凌威折磨自己,是他在无望中的自我惩罚。他不配称之为人地活着,所以他给自己选了条最破烂的人生道路。
云想的爸爸是一个中学语文老师,从小教云想读过很多书,云想认字早,是受爸爸的启蒙。他和爸爸水火不容的几年,自然是什么书也没在看了,但当爸爸死后的某一天,云想就又捡起书来看了。他在学校里沉默寡言,不爱交朋友,有凌威这样的败类围着他,更切断了他建立正常人际关系的可能。云想成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仿佛在用这种形式向父亲的亡灵告慰着什么。
大学填报考志愿时,云想选择留在郢市本地的大学,虽然他和同一城市的妈妈从不见面。上大学不久,他得知妈妈患上胃癌,家里虽然有钱做手术,但也不多宽裕,于是云想开始找大学生常见的零工去打工,最后用云落啼的笔名在乐文网注册成为作者,开始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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