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呈勾了勾嘴角,回复:“是啊,最近的一次,只差了九。”
分别没有谢呈想象中那样难忍,在最开始的时候。
直到补课进行了一个星期之后,有一天放学,后面有人拍他肩膀,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等着”,但是后面的人却笑应:“小呈你怎么这么凶?”
谢呈一怔,回头看到是叶知秋。
静了两秒,叶知秋见他表情不对,担忧地问:“怎么了?哪里疼?”
“没。”谢呈勉强笑笑,“对不起秋秋,我以为是,是……”
“以为是周鱼?”叶知秋问。
谢呈点点头,沉默了。
叶知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把一本跟他借的数学错题本还给他,两个人一起朝外走。
“其实你没必要看这个,你们文科不学这部分。”谢呈终于寻出话来说。
叶知秋应:“没关系,我自己也想做一做,很有意思。”
走到校门口,叶知秋说:“小呈你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又困了?”她玩笑:“过马路的时候记得睁开眼睛。”
有人拿尖锤在砸他的心。
谢呈笑:“没事儿,我睁开的。”
叶知秋不放心地看着他,谢呈笑着摆摆手:“回吧。”
等人走远,叶知秋嘟囔了一句:“今天怎么这么爱笑?”
谢呈独自朝着宣家巷走,越走越想周讲于,越走越难过。他越走越觉得心在疼,不是形容痛苦的那种疼,是真的在疼,生理性的疼。
是那块红色的肉在疼。
为什么?他有点迷茫地想,这不是一个夸张了的词吗?
转眼暑假的补课快要结束,中间又有一周的休息时间,而后就是正式的高三阶段。
直到谢呈补完课的那一天宣禾才到家,一回来就跟宣芳玲在屋里嘀嘀咕咕算账,谢呈无意间听见他跟宣芳玲商量先还谁的钱。
屋里宣芳玲应着宣禾,谢呈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说到耿川,好在宣芳玲似乎还记得他的叮嘱,姑侄俩一时没说到那里去。
说完事情,宣禾到院子里,先抱着宣麦转了几圈,又回头摸摸谢呈的头,紧接着问二人的学习情况。
兄妹俩一一应了宣禾的问题,半晌,宣麦心疼地说:“哥你怎么又瘦了?”
“没瘦,”谢呈安抚她,“哥是结实了。”
宣禾笑:“对。”冲着谢呈会意地一眨眼。
这小表情突然让谢呈很开心,他好像渐渐地,被宣禾纳入了能一起承担事情的人的范围里,虽然可能只是踩到个边。
因为好久没见宣禾,谢呈跟宣麦都舍不得睡,晚上宣芳玲先回了屋子,三个小的还一直在客厅里坐着。
一起看动画片和《家有儿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这样就开心。
是能跟和周讲于在一起的开心并肩的开心。
宣麦正指着一脸花的刘星狂笑,谢呈扔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手机离宣禾最近,谢呈以为是周讲于,立马问:“谁啊?”
“没有备注。”宣禾看了一眼。
谢呈“哦”道:“诈骗电话吧?”说完没伸手拿手机,意思是让他接。
宣禾惯着他,笑了笑接电话。
“喂”了一声,那头没人说话,宣禾等了两秒,耐心地问:“你好,请问找哪位?”
谢呈诧道:“谁啊?”
过了好半天,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太稳的声音:“宣禾?”
宣禾登时愣住,谢呈看他神情不太妙,问:“哥,谁啊?”
宣麦眨巴着大眼睛:“怎么了?”
宣禾还是没说话,谢呈心里一紧,猜到了。
电话里的人又再喊了一声:“宣禾。”
宣禾立马把手机递给了谢呈,谢呈接过来,搁到耳边正好听到耿川说:“我好想你。”
谢呈心里叹了口气,假装没听到,顿了顿才喊:“耿川哥。”
片刻,那头的人自嘲地笑了一声,嗓音沙哑地问:“小呈,刚才……你哥回来了啊?”
“对。”谢呈应,应完就看到宣禾起身朝外走,宣麦跟了上去,他小声说,“刚刚出去了,情绪不太对。”
耿川笑了:“因为我吗?”
谢呈也笑了笑:“是啊。”
耿川自顾自笑了一会儿,而后说:“小呈,今天打电话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谢呈神经敏感,立即道:“我们家不要钱!”
耿川又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知道你们现在不要钱,是我家里的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谢呈马上应:“耿川哥你说。”
☆、钥匙
一刻钟后谢呈到了楼上,宣麦应该是去洗澡了,宣禾独自站在晒楼边朝远处看,只在夜色里留给他一个孑然的背影。
谢呈有点诧异,宣禾在他印象里几乎无所不能,他的肩膀一向是宽厚的,手臂有力,能抬酒缸能抱宣麦,但是这样乍一看,宣禾的背影实在是太单调了。
单调到近乎单薄的地步。
在晒楼口子上站了一会儿,谢呈走到宣禾旁边:“哥。”
宣禾没应声,好半天才问:“他经常给你打电话吗?都说些什么?部队上的生活好不好?”
谢呈老实地一一答:“不经常打电话,统共打过三四次,还是写信,不过都是写给你的,我都好好放着。上次听说他转了一级士官,算起来服役时间还有差不多两年。”
“嗯。”宣禾淡淡地应,“他刚才给你打电话说什么?”
谢呈侧头看他:“拆迁工程说是下个月就要动工,奶奶今天终于松了口,说过些天就跟耿叔叔去新家。耿川哥说他屋子里有些东西,当兵走的时候没办法带走,让我明天去拿,暂时帮他保管一下。”
夜风悠悠,但是还带着夏季特别的气息,热意掺在风里,说完话谢呈身上起了一层汗。
“哥,回屋吧,等下被蚊子咬了。”他说。
宣禾点点头:“走吧。”
一前一后走到走廊口上,身后的人突然说:“明天去奶奶家的时候喊我一声,麦子出来了你先洗澡,我收拾一下东西。”
谢呈一愣,宣禾已经从他旁边擦过,没等他再开口,他大步经过走廊,进了自己屋子。
洗完澡回屋,谢呈趴在床上跟周讲于小声讲电话,听到宣禾下楼的声音,他把事情飞速说了,话毕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他俩以后怎么收场。”
周讲于:“你说小禾哥会不会跟耿川哥在一起?”
谢呈:“我觉得……”
他说了一半停下,周讲于也没再顺着这话题说下去,叹了口气:“谢呈谢呈谢呈,我好想你,我怀疑我想你想到生病了,胸口老闷。”
“我也想你。”谢呈说。
周讲于笑:“怎么想的?”
谢呈想了想,故意说:“就在学习之外空的时候想一想咯。”
周讲于不满:“我一睁眼是你一闭眼还是你,梦里也是你,结果你一天就抽几分钟想我?”
“我有那么大能耐吗?”谢呈压着上扬的唇角。
周讲于拖长着声音:“你有啊,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每个细胞都被你占领了。”
谢呈轻笑了一会儿,琢磨着宣禾也该洗完澡上来了,低声说:“我很想你的周讲于,我昨晚梦到你抱着我睡,醒之前我还亲到你了,特别真,结果醒来什么也没有。”
周讲于笑了,问:“梦遗了没?”
谢呈:“……”莫名的争强好胜念头突然出现,他反问:“那你呢?”
“想着你自/慰。”周讲于简洁地应。
这话听在耳里好像整个人乍然被看光了似的,谢呈把脸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打/飞机影响记忆力,你高三了周讲于,专注学习行不行?”
“谁让你没事儿就在我脑子里乱晃的?我十七八岁精力旺盛用不完怎么办?不想你难道想其他人吗?可是想其他人也不会想打/飞机,都怪你你还说!”周讲于一连串地说,“你有本事别打/飞机。”
谢呈:“……我没本事。”
周讲于不可抑制地笑起来,越笑越开心,最后笑得谢呈恼了,大声说了句:“挂了!”
挂掉电话,谢呈扔掉手机,过了两秒短信却嗡嗡进来了。
谢呈重又拿过来打开,短信言简意赅:“今天也要梦到我。”
想了很久,谢呈决定直面自己的软弱,回复道:“那梦里记得抱抱我。”
周讲于:“抱你。胸口和嘴巴都交给你。”
拉过薄被,谢呈将自己整个从头到脚盖起来,侧过身,他在黑暗里肆无忌惮地想念周讲于。
他的心好像一颗苹果,刚才是青的涩的,因为跟周讲于说过了话,此时变得饱/胀且沉甸甸,后来因为想念的时间太长,苹果就散发出悠悠的乙醇味道来。
因此睡梦都像是酒灌溉过的。
第二天早起,兄妹三个一起出了门,宣麦照旧要去陶市。
出了巷子,宣禾突然问:“学了这么久,学成什么样子了?”
“嘿嘿,尧姐说她其实已经没什么能教给我的了,现在就是一直画。”宣麦应。
宣禾笑着搂搂她下巴:“学习也不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