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魂详说了一番,心中奇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坑?森林还都长在地下。”
“这可能是火山坑。”谢流水心中推测,“几万年前火山喷发,留下几个大坑,岩灰风化后成了土壤,嗯……日积月累,就养出来一大堆活物。”
“火山坑?”楚行云心中细想,又道,“那有没有可能是陨石坑?”
谢流水微怔,他倒没想到这个,传闻有天外飞石降落的地方,都会变得比较奇怪:“你赶紧看看这地下有没有什么异况?能从哪里下去?”
楚行云睁大眼睛看路,还没瞧清楚,两条霜花绫一晃,赵霖婷已经跳了下去——
“赵姑娘!等等!”齐天箓赶紧拉她,“这底下几万头石猴,下去就是找死啊!”
“齐公子,我心已决,走都走到这了绝不可能往后缩,里头就是百万只石猴,我也要下去!你愿跟则跟,不愿则回吧!”
赵霖婷甩开他,带着手下纵身而跃,雨夜里,巴掌大的火光渐渐化作一点星辰,消失在茫茫森海。
齐天箓和顾雪堂十分无奈,只得跟着跳,梼杌玉在赵霖婷手里,她死了,他们都落不着好。
几个人追上赵霖婷,谢流水道:“这么大的坑,要么是火山坑,要么就是陨石坑,深广不知几里,这些怪猴也很不对劲……”
“是啊,赵姑娘,好歹等天亮雨停了再行动吧,这里局势不明,贸然行动实在太凶险……”
“再凶险我也要闯,让开!”
齐天箓退开一步,赵霖婷抛起霜花绫,缠住一块巨石,整个人就荡下去。
倾盆大雨,巉岩湿滑,顾雪堂踩在一处峭壁上,看赵霖婷直往下扑,轻轻摇头,心中有了一番计较,赵霖婷发疯,他可不想陪着送命,只要拿回梼杌玉就好,至于姓赵的……
他微偏头,忽然撞见齐天箓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下头如此凶险,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那也是很自然的。
“赵姑娘!你等等,我们四家一队的,走都走到这了,自然会陪你下去……”
“下面好像有一个……栈道,她停在那了。”楚行云伸手一指,转起踏雪无痕,飘然而下。
顾雪堂和齐天箓跟在后头,峭壁中央这一条栈道年久失修,众人不敢直接踩上去,整个身子贴着旁边的岩石行进,
齐顾两人一步步靠近,只要越过楚行云,就能抵达赵霖婷的背后。
楚行云自顾自地走,巡视两旁:“这里怎么会有人来修栈道?”
谢流水贴在楚楚背后,仔细看了看周围的修建痕迹,道:“也未必是人修的……”
“不是人?那难道是这里的石猴……”
趁他俩对话,齐天箓快步前行,想越过他去,顾雪堂更精,他按下袖里的刀片,心想,这些栈道若是石猴所修,此地又是它们的巢穴,想必不多时就要出来搅乱,等那时,赵霖婷冲在前头,自顾不暇,他再趁乱动手,拿走梼杌玉,一刀结果了她,岂不更妙?而且还能把赵家主之死推给这些丑石猴。
石头般的雨点砸在伞面上,落下一帘水。齐天箓已超过楚行云,站在赵霖婷背后,顾雪堂缓下脚步,他内力不济,只参与暗杀,从来不掺和硬战。这些石猴皮糙肉厚,数量又极多,待会儿真打起来他会吃亏,顾雪堂灵机一动,开始有意无意地想躲在楚行云身后……
小谢一皱眉,也有意无意地往楚行云背后贴,两人“砰”一下,撞在一起,小谢暗暗使劲,一下撞开顾雪堂,趁楚行云还没转过身,故意滑下去两步,眼看就要摔下去,他又一回身,抓住峭壁上突起的岩石,捂住自己的手臂:
“你干嘛撞我!挤什么挤啊!这里悬崖峭壁,多危险!嘶……”
顾雪堂:“……我没挤你。”
谢无耻也不理他,捂住手腕,轻柔地转一转,抬头望向楚行云:“这个人好歹毒,想害死我!呜,楚哥,我手腕磕了,好痛喔……”
楚行云回头一看,顾雪堂摊手耸肩,望雨无语:“看什么看!我害他干什么!”
前头的赵霖婷也停下来,心里咯噔一跳,林青轩这么一闹倒然她清醒了大半,顾雪堂确实没必要害薛家人,不过,可有很大的必要来害她赵家人。
“楚侠客……”赵霖婷越过齐天箓,走回几步,“这前头凶险莫测,你内功十阳,可否站在我身后?”
齐天箓脸色微变,赵霖婷这是防备了。
楚行云点头应了,他拉起谢流水,一起往前跟着赵家,小谢左手打着伞,一倾,将伞面和楚行云的伞叠在一起,整个人又窝进楚楚温暖的怀抱:
“楚哥,你看我的手腕,都磕青了!那个什么顾堂主好狠的心啊,把我弄成这样……楚哥楚哥,好痛哦,痛痛……楚哥!你也不关心关心我。”
楚行云无奈地搂紧小谢,低头朝他的手腕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飞走了,不痛了啊,乖……”
后头的顾雪堂打了个哆嗦,掉下一地鸡皮疙瘩,他看了一眼无可救药的楚行云,摇头走开了。
山雨渐渐小了,噼里啪啦与石猴嘶吼中,夹杂着一曲哀婉凄切的笛音,呕哑嘲哳,声音很尖锐,赵霖婷一个激灵:“这是阿音吹的树叶……快!”
毒藤四布,赵霖婷戴着手套拽住一根,就往下荡,几个人跟进,不多时,落到了地下森林的底部。
脚踩在湿厚的泥地上,无端有一种安全感,深山老林,火光之外,黑暗的夜里还有点点萤火,发光的夏虫从远处聚集而来,越汇越多……
“等等!”楚行云目光如电,“这不是萤火虫,快退开,这是那些猴子!”
石猴不知怎么回事,双眼发出狼一般的绿光,饿疯了般扑上来,疾风临面,楚行云侧身一躲,突然背后又蹿出一只白甲石猴,他矮身避过,那猴也不回头,竟直奔谢流水,其身形巨大,起码有三个人那般高,却动如闪电,一下扑住小谢,楚行云正要出掌,忽见这巨大石猴七窍喷血,浑身抽搐,谢流水抽出匕首,对众人摇头:
“这些石猴不对劲,没有公母。”
“你怎么知道……”顾雪堂问到一半,噤了声,只见这只白甲巨猴“砰”地一下,仰面倒地,它腹部的甲片被活活剥下,露出底下粉嫩的皮,还带点细小的绒毛,脆弱的肚皮被嘶啦划开,整副肚肠清晰可见。
谢流水转着匕首,蹲下来,用刀尖拨开一点黄白的内脏,露出底下鲜红的腔体:
“你们看,撕开这些猴子的盔甲,前胸空空,胯'下空空,我本来以为可能是长在了别的地方,可剖开来一看,精巢也无,卵巢也无,可不就是无公无母嘛?”
“没有公母,那如何能繁衍至今?这几万头石猴都从哪来的?”
众人沉默,谁也回答不上。楚行云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蹲下来查看,开膛破肚的猴子洇出大股大股的血,全都好好地盛在这一副皮肉里。谢流水杀得很利索,简直有点太利索了……
他知道谢流水武功很高,可一直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方才那一瞬也是,没感觉到阴阳真气的波动,也没看见是什么动作,只见一把匕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刹那间,这只巨猴就被剥甲撕皮,开膛破肚,死透了。
猴尸流血,散出难以言喻的臭味,这次周围的石猴却没有蜂拥而上,而像是忌惮什么,纷纷后退。
“林公子身手不凡啊。”顾雪堂绕过猴尸,皮笑肉不笑,“方才那一招好像不是阴阳功吧,能不能请教一二。”
“哦,说来好笑,这招实在上不得台面,小时候家里是卖鱼的,成天到晚就学杀鱼,第一步刮鳞鳞,第二步剖肚肚……”
隐在暗处的石猴见谢流水正在说话,有几个胆大的就溜到他后头,想偷袭他,被谢流水一刀一个,狠狠刺死了。
周围的石猴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时不时发出吼叫,谢流水拎起死猴,往猴群里一扔,它们尖叫一声,四散而逃,过了一会儿,有些猴子又走回来,默默跟在谢流水身后。
楚行云初时觉得它们奇怪,后来渐渐看懂了,那只白甲石猴估计是它们的头领,杀老猴王的自成新猴王,只不过谢流水长得不像石猴,一部分猴子愿意归附,另一部分猴子逃跑了。
正在此时,那叶笛又吹响了。
“这声音……在移动?”赵霖婷立刻寻声追赶。楚行云心道不妙,不服小谢的石猴估计在搬运老猴王的战利品,不知会逃到哪里去。
山雨已停,一夜过去,天边蒙蒙发亮,青白的天光照不到地下森林,这里常年昏暗,植物有一种病气的灰黄,在场的人轻功高超,很快就追上那叶笛声……
眼前有一队怪猴大军,像灰白的滚石在山野间跳落,见谢流水追来,纷纷发出怒吼,楚行云手握封喉剑,削铁如泥,剑气一扬,飞起猴头一片。众人大开杀戒,可奈何猴子太多,杀死一只,又有成千上百只。
谢流水一刀劈死三只猴,忽然,左后方跳出一只石猴,他正要砍,却发现这猴避过他,狠狠咬住攻击他的石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