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人!
乍然间,山林里发出一声呐喊,火把齐刷刷地亮了一片,几十个人从竹林里冒出来,提刀举剑,冲杀而来。
谢流水掉头就跑,黑兮兮的竹林里源源不断冒出人来,穷追猛打,谢流水背着小行云跃上一棵榕树,却见前头也是火光一片,几十人从山下小路蜿蜒而上。
谢流水一皱眉,瞬间,又听得顶上似有异动,他提气轻功跃,背着小行云在枝叶间快速穿梭,最后立上梢头。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砸下来,网住了谢流水身后的丛丛林木。
谢流水看了一眼,这是金丝铁盘扣。
只要被网到,金丝铁盘扣就会不断缩紧,锁死猎物的血肉。
对方人多势大,或许还备了很多奇诡器具,此时无数火把包抄而来,谢流水在枝头上望了一番,只靠逃可能是逃不出去了,恐怕得交手了。
“小行云,你先待在这里……”
背上的小行云一声不吭。
谢流水偏头一看,这小家伙睡着了。
“醒一醒,嘿,小行云,睁开眼睛,你抱着这个树枝,呆在这等我一下。”
小行云睡眼惺忪,勉强抬起眼睫,含糊地应了一声,又要闭眼。
谢流水捏肩摇醒他:“不可以睡,待会儿回家里躺床上睡,你拿着这把剑,只要有除我之外的东西接近你,统统砍掉,知道吗?”
“流水君,我好累……”小行云精疲力竭地趴在谢流水背上,十分吃力地接过剑。
“忍耐一下吧,乖。”谢流水摸了摸小云的脑袋,将封喉剑抽剑出鞘,“我把剑给你抽出来了,来,你一手抓剑,一手抓剑鞘,有谁上树,统统打下去,记住了吗?”
小行云耷拉着眼皮,点了点头。
打埋伏的一大群人乌泱泱地包抄而来,谢流水虽担心小行云,可也不能带着他去打,只好把他放在树上。谢小魂从袋中摸出一把杏花,捏于手中,随手折断了一根树干一根树枝,飘下去。
敌明我暗,谢流水拿着树枝,一敲一个准,像打地鼠一般,将他们一个个拍倒,若还有爬起来的,树干一舞倒一片,叫他们断筋伤骨,倒地不起。
这些人武功都不高,他们趴在地上呜呼哀哉,谢流水怕中调虎离山之计,只敢围着树活动,不敢离小行云太远。
突然,一箭射来,破空而入,准准地射在小行云呆的枝干上。
那根箭带火。
小行云所处之处,瞬间燃烧起来。
谢流水立刻扔掉树枝树干,冲回来,与此同时,五箭齐射,落在树下,箭羽间连着一串串符咒。
仿佛在树周围张了一层膜,谢小魂休说是上树救人,他一步都无法靠近。
“当啷——”
封喉剑与剑鞘掉下树,砸到地上。
下一瞬,谢流水看见小行云歪斜着身子,从树上栽下来……
他立刻伸出手去接,眼看就要接到怀里,突然,他眼前一晃,顿觉肩头传来一股力道,好似有一只手,狠狠把他往下一摁。
眼前,白影一翻——
有人按着他的肩头借力而起,腾空一闪,只听身后传来一片叫喊,三五人被踢踹在地,连带着摔了七八个,发出哎哟哎哟的痛叫。
那个白影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瞥了一眼谢流水:“你傻站在这伸着个手干嘛?”
谢流水悻悻地把手缩回去。
突然,他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楚……楚侠客!”
谢流水喜不自胜,激动万分,不由分说,一头撞进楚行云的怀里。
楚行云无语无奈,使劲扯了扯趴在胸前的谢狗皮膏药:
“别黏着我。”
谢流水钻着脑袋,使劲往楚行云怀里蹭了蹭:
“就黏着你!”
第三十六回 白云归2
楚行云捞起封喉剑,旋身一挥,剑气凛然,林间簌簌,周围一票人被这剑风刮得东倒西歪,扑在地上,楚行云皱了皱眉,心想:这么弱,派来作什么?
要么是调虎离山,要么是拖延时间,总之此地不宜久留,楚行云拍了拍挂在他身上的谢树熊,道:“拿点杏花,把轻功运出来。”
谢流水手拿杏花贴于云腿,下半身附体而上,上半身却赖在楚行云身上,死也不肯起来。楚行云一手拿剑一手拿剑鞘,对着一波又一波涌上来的小喽啰劈打砍敲,分身乏术,实在无暇去管谢小魂,谢流水就趁机吃云豆腐,赖在他身上,蹭蹭摸摸,等楚行云要发作了,赶紧提气一跃。
霎时纵身上枝头,谢流水的脚负责运功逃脱,楚行云的手负责打走追兵,两人配合,逐渐脱离包围圈。谢小魂双腿贴着行云的腿,带云在山林里穿梭,头却“小鸟依人”地靠着云肩,仿佛新婚夜的新娘子贴着相公撒娇,楚行云受不了,二话不说,伸手捏住他:
“一段时间不见,又欠揍了?”
“楚侠客,我欠爱。”
“……”
“欠爱,欠日,欠跟你巫山**,楚侠客,有没有性致呀?你看,前面有个小树林……”
“……滚。”
“不行啊。”谢流水抬起头,换了个方向,继续窝在楚行云的胸膛前,“我的腿现在附在你身上,我这一滚,你可就要栽地上了,我这也是为你好呀!你就让我黏一会呗,黏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你看,我们男男授受亲,很合乎礼矩的。”
楚行云轻轻吸了一口气,默念忍字头上一把刀,谢无赖这种人,不理他吧,他放肆,理他吧,他肆虐。楚行云一手提封喉剑,腾出另一只手把谢流水的脑袋拽起来,不让他靠着自己。可满山遍野都是敌人,时不时就有不怕死的小喽啰呐喊着冲上来,三五成群,四面八方,捏死蚂蚁容易,捏死蚁群却是难上难,更何况楚行云不愿为难他们,下手总要把着分寸,如此一来,一只手根本应付不了,时不时就要另一只手来帮忙,这就不得不松开谢无赖,谢小魂乐得于此,他跟弹簧一样,弹一弹,又弹回楚行云怀里。
两人边斗边逃,楚行云出了一身汗,眼看着那额前的汗珠就要落到眼睛里,谢流水很习惯地伸手,替他擦去了。
楚行云微微一怔,这动作未免有点……太亲昵,虽说谢流水也对他干过更“亲”的事,何况现下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又是危难关头,擦一擦汗,倒也无可厚非,可楚行云就是觉得此番动作……怪怪的,像猫爪忽得在心中挠了一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下也不容细想了,他回头,只见不远处山林骤亮,无数箭矢冲他射来,谢流水也不再嬉笑玩闹,带着楚行云在山林里穿梭。
楚行云握着封喉剑,凝眉思量,不知这些人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也不知他们到底要作什么,清林居恐怕是回不去了,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正在这时,突然,林间闪出一个蓝影:
“楚行云!救我——”
只见慕容连滚带爬地冲出来,他身上的那一袭银袍沾泥带水,卷成一团咸菜干,大叫:“楚行云楚行云救命救命!快快快快帮我打跑这些鳖孙儿——”
慕容操着一口东北腔飞奔不止,只见他身后乌泱泱地跟了一大群人,兼有火箭射来,楚行云赶紧下去帮忙,带慕容冲出重围。
楚行云问:“你怎么会在这?”
慕容蓬头垢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甭提了!点儿背!我就整不明白,这帮兔崽子干啥就咬着我不放!”
楚行云懂了,原来这伙人是冲着慕容来的,只不过慕容躲在林子里,他们便误以为上山的自己是目标了。
“楚行云啊!今个儿要是没碰着你,我可就真栽了,这恩情,慕容定然铭记于心,生死不忘,衔草结环……”
“慕容兄,你什么时候还我钱?”
“……”慕容顾左右而言,“生死关头,提钱太俗,先想想现在咋办?”
楚行云沉吟片刻,还是觉得事有蹊跷,遂问:“你到底为什么会被他们追?”
“我也不造啊,我不就拿了俩破卷轴。”慕容说着,把东西抛给楚行云。
楚行云微微打开一点,谢流水也凑过来看:
黑山红水,绣锦山河画。
谢流水噗了一声:“这东北少主什么来头!动不动就能得手绣锦山河画?这回还搞两个出来?我怎么没这么走运过!”
楚行云暗叫不好,慕容摊大事了,绣锦山河画名为画,实是地图,局中各家都在抢。上回进鬼洞,慕容手里就有一幅,不知这回又是从哪弄的,事不宜迟,他赶紧拉着慕容逃,眼下这第一波追兵武功低微,要是等高手得了消息再来,可就麻烦了。
逃窜时,他瞥见慕容受了点伤,想想还是别硬拼了,找个安全的容身之所暂度一夜罢了。
山风起,林间窸窸窣窣,地底下跑着举火把的小喽啰,空中飞着箭雨,半空中,隐隐还有许多人足点枝头的声音。
“楚行云!这后头的追兵越来越多,你有啥法子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