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瑜手上被一副镣铐锁着,身穿青布夹袄袍子,头上戴了顶毡帽。进了土地庙,那四个差人自顾自地取下头上的帽子,解了披风,又有人去寻了些枯草柴火来点起一堆火。
这处的土地庙十分破败,庙里的一个泥塑的土地爷歪倒在破烂的供桌后,看得出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香火了。
这四个差人骂骂咧咧,直叹晦气,这样大的雪还要赶路,并且明儿就要过年了,不能在家里头好生跟父母妻儿一起团聚,却要遭这样的罪……
韦瑜也走累了,自从腊月十九接了皇帝旨意,令刑部差人押解她到南京去看守皇陵,离开京城在路上就整整走了十日。北地酷寒,因此每日也只能走上四五十里路,顶风冒雪的十分遭罪。
眼前这一伙押解她的刑部差人对她也是不好不坏。既没有好声气跟她说话,也不会对她动拳脚,还算是正常。
此刻在这间土地庙里,那四个刑部公差正在喝酒啃干粮,一个差人说:“从这里到沧州城还有三十多里地,这会儿已经是下晌了,要不咱们就在这里歇一宿,明儿再进城。”
另一个却不同意,道:“这里怎么住人,我看还是略歇一歇,就起来走,争取到天黑之前进到沧州城里,好酒好肉吃一顿儿,再舒舒服服地睡个暖炕。”
韦瑜此时身上的青布夹袄上的雪化了,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穿在身上又重又冷。她也想能再赶三十多里路进到沧州城去,住进个暖和点儿的地方。不然在这里歇一宿,那些刑部的公差只顾自己烤火,那她还不被冻坏了?
正这么想着,忽然两扇破烂的阖着的庙门被人从外头大力地推开了,砰一声响后,寒风夹杂着飞雪扑了进来。在庙里的韦瑜等人给这一阵灌进来的寒意刺得忍不住身上一个激灵,冻得发抖。
有十来个商人伙计打扮的人涌了进来。这些人戴着竹笠,为首的一个戴着顶缠棕大帽,一袭黑貂皮的披风,另外还有一条黑貂毛的围脖,那围脖几乎将他半个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透出阴冷的眼睛。
“都给爷滚,眼瞎了,没瞧见咱们在这里歇脚呢!”一个五大三粗的刑部公差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凶神恶煞地大声吼道。
那些进来的人是商人,想当然地看见官爷是要回避的,就算外面风雪再大,人家这里头的官爷不欢迎他们进来,要让他们出去,他们也得出去。
可是出乎众人预料,这些后面闯进来的商人模样的人却没有一个被吓着退出去的,这些人进来后自顾自地拍掉身上的雪花,从敞开着的庙门外,遥遥地传来了数声马儿的嘶鸣。很显然,这些人是骑马来到这个山坳里的土地庙的,这个土地庙孤零零地在个小土坡上,只有一条土路通往山坡下。想必那些马儿拴在了山坡下的那几棵枯树上。
坐在土地庙里靠后一些地方的韦瑜望向闯进来的这些人,她坐得低,自然是扫视到了那些人的下盘,不经心地一扫后,悚然一惊。
这些人并不是行商之人!这是因为她看到进来的人穿在脚上的精致的黑色羊皮靴后得出的结论。这种靴子是东厂番子们下雪天常穿的一种靴子,跟外头百姓下雪天穿的防水的油靴不一样。如此说来,这些人是东厂的人!
想到这里,她稍微抬起头去看领头闯进来的那个身穿黑色貂裘披风,围着貂毛的围脖的人。
恰好那人也向她投来冷冷的一瞥。电光火石间,她记起来了谁有这样的目光。是他!
“砰!”有人回身去把土地庙的两扇破烂的门给关上了,将韦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慢慢站了起来,开始戒备着。
“你们这些贱民,不是叫你们滚出去么?都聋了?是不是要让我们打你们出去才听话!弟兄们,都给我动手!”那五大三粗的刑部公差一挥手,脚一挑,将一条铁棍挑起来握在了手上。其余的几个公差也开始撸起袖子,有人把手放到了腰间悬挂着的钢刀的刀柄上。
“真是些不知死活的东西,除了她,其余的人都给我……”站在前头的那身穿黑色貂裘披风的男子轻飘飘地说出来一句话,指了指在土地庙后面破烂的供桌前站着的韦瑜,一只白皙瘦削的手比了个挥刀斩首的动作。
他一开口,韦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人的阴冷而尖细的声音,在东厂诏狱里她可没少听。
那几个刑部公差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刀光剑影间,跟着那个身穿黑色貂裘披风进来的十几个商人小厮打扮的人,已经纷纷亮出藏匿在身上的刀剑,身手敏捷,配合默契地扑了上去,几招之后,那四个刑部公差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至死,他们都没明白为何这些属于贱民的商人竟敢杀他们这些官爷,真是胆大包天。不过,说不准或者些人是来救韦瑜的……总之,他们是没有机会弄明白他们今日到底是死在谁手上了。
“费礼,你竟敢违逆圣上的旨意,追到这里来杀我,为此还杀死了这些公差,真是胆大妄为……”韦瑜看向那令人动手杀人的男子愤然道。
费礼森然一笑,将脖子上围着的那条黑色貂毛围脖扯下来,随手往旁边站着的一个男子手上一扔,随即转脸过来看向韦瑜道:“韦公公看来对费某人念念不忘啊,咱家才刚进来,你就认出来了咱家。还别说,咱家也十分惦记韦公公,还有万岁爷,也惦记着韦公公,这不,咱家奉了万岁爷的旨意来送韦公公一程。”
“什么?是万岁爷叫你来的?”韦瑜皱眉问,她不太相信费礼的话。还记得当初被费礼的人抓进了东厂诏狱,费礼站在她跟前狞笑着说:“没想到权倾天下的内相韦公公会有落到咱家手里这一天。咱家不会令韦公公失望,一定用东厂里的这些韦公公熟悉的刑具好好伺候你。”
韦瑜道:“费礼,这些年你在司礼监,我对你不薄,你我之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苦如此逼迫于我?”
费礼的回答是他就是看韦瑜不顺眼,看不惯她平日倨傲的样子,说完,亲自去拿了鞭子来抽打韦瑜。
就在费礼亲自拿鞭子来抽打了韦瑜几鞭子后,太皇太后及时赶到,费礼只得悻悻然的停手。后头太皇太后说了不许对韦瑜动刑的话后,费礼不死心,还跑去见了皇帝,问皇帝的意思。皇帝就对他说,依照太皇太后的吩咐,让他回去不要再管韦瑜的事情。费礼失望至极,回去后尽管没有再对韦瑜动刑,却是不给她吃喝,想饿死她。好在东厂诏狱里头有对韦瑜忠心的人,就偷偷给了她点儿吃食,才没让韦瑜饿死。
在东厂诏狱里只呆了七八天,皇帝的旨意下来,罚她到南京去守皇陵,她这才脱离了费礼的控制,不用再担心被费礼暗害死于狱中。
“咱家当然是万岁爷派来送你的,你还以为是我想要你的命?咱家只不过是万岁爷养的一条狗,他不叫我咬人我还真不敢咬。”费礼抖一抖衣袖上的雪花继续道。
韦瑜的面色阴郁起来,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就是皇帝明面上答应了太皇太后所请放了自己,暗地里却是叫费礼来在途中杀死自己,要自己的命。自己已经不是司礼监的掌印了,离了宫,对他也没有任何威胁了,为何他还要这么做?难不成真像是费礼参奏自己跟纪锦勾搭,有损公主闺誉,所以为了断了公主对自己的念想,要斩草除根?
“我不信,万岁爷一定不会这么做,一定是你,是你想要我的命。”韦瑜抬起被镣铐锁着的双手指向费礼道。她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多说话,争取时间。
她不想死在这里,就算在东厂诏狱里,她也没有放弃过想要活下去的想法。她曾经对深深爱着的纪锦说过,这辈子她一定要和她在一起的。
“你是把你自己个儿看得太高了吧,还以为当今万岁爷会因为先皇会高看你一眼。咱家告诉你,就因为你深受先皇还有太皇太后宠爱,所以万岁爷别提多讨厌你。万岁爷下旨放过你,罚你到南京守皇陵,不过是因为顾及太皇太后的面子,还有荣昌公主和晋王都为你求了情,因此才在明面上答应了……可是,万岁爷自己的意思么……你应该明白,凡是被万岁爷讨厌过的人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
“不,不会,你在说谎!”韦瑜面现惊惧之色地摇头。
费礼见状哈哈大笑,接着又说:“看你马上就要变成个死人,咱家再告诉你件事,让你死也死得明白……还记得那个内官监的写字韩江吗?他一直以来都认为给他银子花的人是何升……”
☆、79|4.02
我屏息静气地望着房间的另一头,远远地凝视着猎人那深邃的眼眸,而他则以愉快的目光回应我。
这无疑是一个不错的死法,死在别人——我钟爱的人的家里。甚至可以说轰轰烈烈。这应该算是死得其所。
我知道如果我没有来福克斯的话,此刻也就不必面对死亡。但是,尽管我害怕,也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当生活给了你一个远远超过你期望的美梦,那么当这一切结束时也就没有理由再去伤心。
猎人带着友好的微笑,从容不迫地走向我——来了却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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