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新皇帝下了旨意,说张天师是妖道,害死了先皇,要将他斩立决。三法司会同东厂将张天师提出去审了一次,得到了相同的供词。商量了一番,便也就定了张天师的罪,择日将他问斩。
韦瑜总觉得这张天师有点儿冤枉,而且新皇帝定义他为妖道,是妖道害死了先皇,这似乎也有点儿过了……
但是先皇的死,要是不得出这个结论,怕是拖下去会更加惹人非议,对新皇帝不利,同样也会影响到人心不稳。这么做再自然不过,只能说张天师比较倒霉了。
另一件就是感恩寺的僧众,前头先皇在感恩寺遇刺,当时曾经有旨意将感恩寺封了,所有的僧众都看管起来,逐一审问。后来,在感恩寺的后山发现了几位僧人的尸体,经查证发现是有人杀了他们,然后易容扮成他们的样子混进了感恩寺谋刺先皇。
而那几个刺客当时在谋刺先皇时,被锦衣卫捉住后服毒自杀,等于是断了线索。锦衣卫就将全寺上千的僧众都捉拿去分别审问,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有僧人说曾经看到感恩寺主持的师弟玄藏在事前曾经见过这易容的三位僧人中的一人。于是锦衣卫的人就把玄藏送到了东厂,交给韦瑜审问。
没等到东厂的番子们给玄藏动刑,玄藏就说那易容的僧人是来向他请教佛理的,以前那人也会隔三差五地来向他请教佛理,他也不知道那僧人是刺客所扮。
韦瑜听了他的供词,就让人去仔细调查了玄藏。去调查玄藏的人回来禀告韦瑜说:“那玄藏是感恩寺的一位大德高僧,声望仅次于他师兄感恩寺主持玄空,可是在佛学教义上玄藏比玄空理解更深。他的经讲得极好,每年开讲一两部经文,从全国各地都会有信徒来听讲,讲经之日,盛况空前。可以说,在整个京师,能和玄藏的佛学修为有一比的人寥寥无几。”
听了东厂番子的回禀,韦瑜再看眼前这位四十出头的叫玄藏的僧人,见他的确气度不凡,浓眉慧眼,一副深具佛性的样子,看起来真是一位大德高僧。他的供词也没有什么漏洞。不过,先皇的遗诏可是交待了一定要找出那谋刺他的幕后指使。即便眼前这位大德高僧并没有什么大的疑点,但是也不可能仅凭他的说辞就放了他。还是需要再仔细调查这个人再说。韦瑜就把他关进了诏狱,再派人去详查此人。
再查一番,最后回来向韦瑜禀告的东厂番子又补充了一些关于玄藏的情况,这玄藏大约是在十五岁在感恩寺出家,三年之后就受了具足戒,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僧人。此人智慧超人,被玄空的师傅,了一大师收为弟子,成为玄空唯一的最小的师弟。了一大师圆寂后,玄空成为感恩寺的主持,对师弟玄藏极为照顾,一心帮他成就佛学造诣,证得正果。为此还单独在感恩寺后山为玄藏修造了禅房和精舍。还有,不但是感恩寺,就是其它寺院也有一些僧人并信众都经常到感恩寺后山找玄藏请教佛理。
这些话自然是更加印证了玄藏所说不差。因此韦瑜就上了折子给皇帝,请他决断此事。毕竟像是玄藏这一样一位有声望的大德高僧,东厂的番子们也不能对他用大刑,硬逼他招供什么,怕到时候传出去犯众怒。
皇帝看了折子,却是让韦瑜将此人押着去见他,说等他见了这人,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谋刺先皇的凶手了。
☆、69|4.02
韦瑜得了旨意,就亲自带着人押着玄藏去见了皇帝。皇帝问了他一些话,此人回答得头头是道。接着皇帝就有了点儿兴趣,又问了他一些佛经里的话,玄藏侃侃而谈,最后竟然让皇帝十分折服。
“朕初登大宝,闻法师之言顿觉醍醐灌顶。法师绝对不是谋刺我父皇的凶手。这样吧,朕既然大赦天下,那些有罪的囚徒也能得到宽宥出狱回家。感恩寺的僧众们朕也赦免了,他们也可以回寺了。”
“贫僧多谢皇帝陛下仁慈。”
“法师,朕这就派人送你回寺。若是以后朕有甚么疑惑,还请法师能帮朕释疑。”
“贫僧多谢皇帝陛下信任。”
在一边伺立着的韦瑜暗觉愕然,心想,甚么时候皇帝竟然成了佛弟子?看来,这位新即位的皇帝是越来越让人看不穿了。
但是想起玄藏这位大德高僧学识过人,深具智慧,皇帝跟他谈了话之后折服也是情理中事。
所以,韦瑜便依照皇帝的吩咐派人送了玄藏出宫,还派了人去通知锦衣卫那里,传达了皇帝的旨意,叫把其他感恩寺的僧众都给放了,感恩寺也解了封,重新成为了皇家寺院。
做完了这一切,韦瑜想起了皇帝的遗诏,突然觉得遗诏里头的许多条都已经被新皇帝给篡改了,还是用的正大光明的理由,任何人指不出这中间的错,也不敢去指责新皇帝忤逆了先皇的旨意。
新皇帝的这种做事的手法,真不像是他一个刚登上帝位,且从来没有什么理政经验的人能做得出来的。况且他还只有十八岁,要不是天赋过人,就是身后有一个极厉害的谋臣。韦瑜开始去想原先的二皇子身边都有些什么人,可是想了半天,抱歉得很,她还真没有发现他身边有什么能干人。
在大夏朝,一般的皇子和太子是不一样的。皇子除了没有好的老师教他外,也没有可能去接触到外官,更不可能有理政的机会。甚至,大夏的皇帝们还有些根本就不让皇子们好好读书,只要他们长大了封王去藩地就藩,做个会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就好。一切都是为了皇位的稳固着想,不想让宗室王爷们有出息,构不成对皇帝的威胁。
而作为皇太子就不一样了,身边的老师差不多也是外朝的阁臣,还是有能力有学问的名臣居多。他们教给皇太子的除了学问,还有理政的经验,这些经验还是他们为官几十年实干得出来的经验。另外,皇太子还有机会去帮着皇帝巡查天下,还有机会在皇帝亲征或者巡视天下的时候留京代行皇权,这样一来,皇太子的能力自然是一般皇子无法比较的。
要是二皇子当了几年的皇太子,他这么行事,韦瑜自然是一点儿不惊讶。可是二皇子可是在先皇崩殂当日才立的,先前他只不过是一般的皇子,还是先皇不喜欢的皇子,他这能力是从何而来?
在皇宫里呆了十来年的韦瑜越发怀疑这位新皇帝了,而且还暗暗升起了警惕之心。她觉得还是带着纪锦越快离开越好,所谓伴君如伴虎,在她这个位置,免不了是要常常跟皇帝打交道的。先皇虽然也聪明,疑心重,可是他对自己是绝对信任的。而新皇帝纪文楷跟自己没什么交情不说,还让韦瑜心中没谱,总觉得他有些阴险,这样一个人,她是不想在他身边的。
——
到了东厂,下得轿来,直入东厂大堂。刚一坐下,长随金宝捧了茶来给韦瑜,韦瑜接过来喝了。掌刑千户陈震东就小跑着上来向她禀告了一个好消息:“督主,小人手下的弟兄们查到了逃出宫的内宫监写字韩江的下落。”
韦瑜听了不由得一喜,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问:“捉到他了?”
陈震东答:“没捉到,不过也和捉到了差不多。”
韦瑜一愣,随后问:“韩江是不是死了?”
陈震东伸出了大拇指:“督主真是神算。的确,弟兄们在通州发现了他的尸首,死在一处赌坊里头,是因为赌钱而起的纠纷被人杀死的。那杀人的赌徒已经逃匿,官府发令追缉。”
“那你这查出下落和没查出有何区别?”韦瑜不悦道。
陈震东嘿嘿一笑,说:“自然是有区别的,就在小人手下的弟兄们在通州查验了韩江的尸首后。有一个老乞丐送了个包袱来给衙门里的差人,说曾经救了他一命的韩江给了他这个包袱,留下话说,要是他出去三天未归,就把这个包袱给官府的人……”
“包袱?里面有什么?”韦瑜一听就坐直了身体感兴趣地问。
陈震东道:“里头有两件衣裳,是夹袄。其它没什么了?”
“将夹袄拆开看了吗?”韦瑜接着问。这简直是东厂的番子们最正常不过的做法。有人特意交代自己三天未归,就把两件夹袄交给官府中人,很明显这夹袄里头一定有文章。
“拆了,还从里头得到两封信。一封信上写着给东厂锦衣卫,一封信是给您的……”陈震东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封用封泥封了的信,“这信弟兄们不敢拆开看,所以等着督主你来。拿到信时,弟兄们查验了,信封上没毒。”
韦瑜并没有立即接信,就着陈震东的手看了一眼,见上头写着“司礼监掌印兼提督东厂钦差韦瑜亲启”。
陈震东在一边解释:“那一封给东厂锦衣卫的信是没有用封泥封的,里头说让兄弟们把给您的信务必要亲自交到您手头,要是谁敢私拆看了给您的信,一定会招惹下弥天大祸,死于非命。估计他也猜测到他的案子一定是咱们东厂在办的,估摸着他要死了,会有咱们的人查到,所以才会写了两封信。弟兄们看了,自然是不会拆开那一封给您的信的……”
韦瑜让陈震东去叫人来拆信,拆开以后信纸背面朝上放在桌上,等了一会儿她才起身走过去,让跟前的人都退下,随即右手戴上一只鲨鱼皮做成的手套,将那信纸翻开过来看,只见上头写着一段话:“……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何升用黄金一百两收买我,让我叫我的对食,三公主宫里梳头的宫女初夏去陷害二丫的。二丫也是我和初夏一起推进井里的。那晚,撷芳殿东配殿起火,是初夏去锁的门,之前,也是她趁着三公主让宫女们去拜月乞巧,东配殿只有二丫一人,她去在两个杯子上抹了梦陀罗的迷药。这些迷药是何升交给我,我又给初夏的。后来毒死初夏,让我逃出宫去也是何升安排的。何升我信不过,知道他一定会杀我灭口。所以,后来我逃出宫,就没有按照他安排的路线去瓜州,而是去了通州……我想我不能白死,所以留下了这封信给韦督主,相信只有韦督主能抓住罪魁祸首,司礼监秉笔太监何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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