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干嘛呢？”一个温和的声音他身旁传来，不知不觉间，谢安已经走到沉迷于在空气里画圆圈的肖行一旁，他看着这个对生化书走火入魔的孩子，不由心生欢喜，调笑着说“我看你还没出来就进学校来看看，没转一会就在这看到你了，你这是想凭空练方程式么？”
肖行一闻声抬头，正对上谢安笑看他的目光，平日里嬉笑回应的脑神经似乎一下子休眠了，肖行一别过头抓起书包，开始懊恼自己刚才自己刚才的幼稚形象肯定被谢安记住了。
“没，，我们回去吧”肖行一赌气似的离谢安一米远的距离跟在身后，快放假了，学校保安没拦家长的接送车，绿化带停满了车，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谢安在驾驶座坐下，后视镜一撇，肖行一已经坐到后排去了，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
这小孩，难道在闹变扭？谢安脑子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这孩子还把书带回去了，那么认真，刚才不该逗他的。
车子缓缓的开出学校，附近大学城，今天放学回去的车都在大路上慢悠悠的移动，谢安也不紧不慢的开着，早秋路边的樟树还没完全变黄，下午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进车窗，谢安的思绪也同午后的阳光一样散漫开去。
嗯……该怎么和这个孩子讨论这个事呢？
“行一，那个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的房子么？”谢安小心翼翼的提起
“嗯……记得，怎么了”肖行一还记得最开始初中哪会在福利院的时候，谢安很耐心的和他解释过关于房子和住宿的状况，那时候谢安还也才刚刚规培，各种拙荆见肘，福利院的院长向他询问肖行一的去留问题后，因此没忍心让孩子和他一起住医院宿舍。
那时候他其实似懂非懂，但是谢安还是很诚实的告诉了他原委，等后来再大一些，肖行一就去上高中了，高中大部分时候都在住校中度过，高二下半学期以及高三的寒暑假基本都留校，福利院也很少回。
再后来，暑假基本上都养成了留校或者打工的习惯，很少回福利院了，肖行一没去特意了解过关于房子一类的市场状况，但是他能够从谢安的话中感受到谢安为了生活奔波等待的不易，落脚的地方对于自己来说，不论是从福利院或者到学校，并没有特别的执念。相反，谢安会抽每月以及每周固定的来辅导他课程，和他聊天的日子才让他悉数珍藏，这些已经够支持起他的平静生活，变成在成长的岁月里持久而稳固的落脚点。
“是这样的，上半年的时候申请的人才公寓的审批已经下来了，是精装修的，两室一厅，距离医院不远”谢安把事说了出来，轻轻吐了一口气，从开始来到这个城市到现在有立足的地方花了不长不短的时光，小豆芽都快长的比自己高了，没能把当时还是小豆芽的肖行一带在身边照顾，他心里还是有愧的，以至于现在终于有能力了，他还是有些不安。
谢安平复了一下思绪，仔细捕捉后视镜里肖行一的面部表情，不敢漏掉他每一丝变化，继续说了下去，“我给你的房间安了展护眼灯，书柜里有我用过的书。”
“以后假期如果不留在学校，就回来吧”谢安温和的请求后，见后排没有声响，心里不禁有些胆怯，果然没有什么比和孩子交流更难的了，然后他想到肖行一对着三羧酸循环画圈圈的样子，试探的说道，“我可以教你画三羧酸循环的图……”
“……”（肖行一沉默了）好像效果不太理想，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样吧，到时候内外科给你提前补课，以后你上课轻松点，点名的时间在就好，空出来的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
“……”（肖行一还是沉默）好像不应该这样说，教坏小孩子
“暑假如果想社会实践就可以选离家近的地方了，我在医院也可以带你，不过可能科室比较局限了……”
“……”（肖行一依然沉默）还是没反应……
返程的路已经开出去有些，午后阳光渐暗，渐斜，肖行一听着谢安略带紧张的话语，同时一遍遍的在心里反复确认着谢安的意思，他在反复刻录这些话，连同周遭这一刻的阳光马路一同刻录进去。
像陷在沼泽地很久的人，忽然接触到新生的藤蔓。
又或是在海上漂泊的船只，看到远处闪照暖光的灯塔。
亦或是一直在迁徙的候鸟，终于寻到了落脚的岛屿
而那些汹涌又难以言喻的情绪，最终只汇成了一个字，带着些许胆怯含糊从肖行一的口中渗出
“好“
不知是不是午后的阳光太过刺眼，周遭的视野似乎变得模糊不清，窗外街边的绿叶和阳光晕染在了一起，肖行一闭上了眼睛，揉了揉，再抬头，窗外的景致才恢复清晰明朗。
那是他这些年听到过的最厚重的承诺，闭眼的瞬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它的温度。
第10章
回来后第二天就轮到谢安值班，肖行一在家一直中午才起，很久没那么迟醒了，睡醒前他梦到回到初中哪会，住校军校，8人一间的寝室，早上铃声响起需要立刻起床到操场上集合，梦里的肖行一不是最快起床的那个人，他沿着回旋的楼梯像下一直跑，但是楼梯似乎一直没有尽头，他透过楼梯的窗口看到操场上列队整齐的站成一排，然后开始呼吸急促，只能双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过度通气，他的额头开始冒汗，心跳加速。
然后，他惊醒了，手指触摸到被褥的一刻精神放松了下来。
还好，只是梦，肖行一侧身躺在床上，视线落脚处刚好在床边的矮柜上，上面还有谢安给他放的茶杯和钥匙。
——早起记得先空腹喝一杯水
——钥匙你记得放好，和寝室钥匙放一起吧，我明天值班，晚上在医院，我会把早饭准备好，冰箱里也有菜，热一下就好
——或者你可以来医院吃，中午，晚上我都在的，来之前记得来找我
谢安的叮嘱像催眠一样印在大脑，醒来依然能回放出清晰稳定的画面
肖行一伸手勾到钥匙，把它放到了床边，细细的端详着它，像是在印刻它的轮廓，他把钥匙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
如此反复几次后，他才恋恋不舍的从床上下来，穿衣洗漱。
早餐在电饭煲里一直保温着，谢安给隔水蒸简单的鸡蛋和馒头，电饭煲的盖子上贴着一包温热的牛奶。
肖行一把食物都拿出后，忽然想起谢安空腹喝水的“指令” 还没完成，于是咚咚咚的灌了一杯白开水，然后心满意足的开始吃早饭。
肖行一吃完早饭，洗完了碗，在客厅里发呆，不一会，他又觉得坐着有些变扭，在阳台上找到了拖把开始拖地，他发现家里还有一个扫地机器人，便也把它一同开启，看着它团团转的从这里到哪里，不那么“孤独”的开始搞卫生。
拖完地，开始擦桌子书柜，肖行一从客厅开始，一个个房间擦过去。
谢安的房间连着阳台，中间隔断的墙被做成了一个独立的书柜，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很多书。肖行一换了干的抹布小心翼翼的擦拭，这几层大部分是医学类的教材，从最初版本的到最新版的都有，谢安把这些书保护的很好，即使很旧的书都包了透明的塑料玻璃壳。
最下一排则是从初中科学到高中生物的辅导讲义，肖行一还记得那时在福利院对谢安百科全书似的知识储备敬佩之情，就差在眼睛上标出“你好厉害”几个大字了。
啧，原来那么厉害的人也是用心备课才出来的。
肖行一把书架的角角落落都清了清灰，把有折角压着的书本立了整齐，像给书做洗礼一般。
手机铃声响起，他顺手接起电话，熟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行一，醒了么？早饭吃了没” “…醒了，吃过了”肖行一听着再普通不过的早安问候，忽的觉得耳朵发烫，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电话那边谢安不自知的仍在关心他的起居，“中午过来吃饭吧，冰箱里没多少东西了吧”
“好”
“行一，有事要记得主动联系，我这边有事会忙忘了，你可就没饭吃了”谢安调侃着他，想着肖行一平时回来一趟都不舍得主动联系自己接送的样子，太省心可不是好习惯呢。
“不会，我自己也会煮饭吃的……”肖行一认真的辩解道，又怕词不达意，重复了一遍“我不会不吃饭的。”
“哦～那中午还来医院吃饭么？”谢安觉得逗孩子越发有意思了，也重复了一遍
“来的”肖行一回答的有些着急了。
那头谢安也不再逗他了，叮嘱了中午休息时间便继续忙去了。
肖行一挂下电话，跑去卫生间，用水压了压一边翘起的发角，盯着镜子掐了掐自己的脸。
疼痛感来的有些迟钝，后知后觉的刺激了脑神经。
果然，这一切不是在做梦，真好。
第11章
家到医院的距离不远，肖行一骑着自行车没几分钟就到了，午饭时间，穿着白大褂的人群从门诊大楼陆陆续续的往食堂移动显得特别惹眼，谢安也一身白大褂站在食堂门口站着，抬头张望着来的人，不时的和遇到的同事微笑点头，他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穿着黑色短袖的肖行一，确认了双方的位置后，肖行一不一会就来到了谢安跟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