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暄要喷出来的那口面在急忙往回咽时,差点卡喉里。他瞧了瞧自己的身板:我已经看起来弱不禁风了?
他一摸身上的肉。看来是的,几年没运动,吃的尽长膘了。
颜书呆:“你知道什么呀?我大哥以前,那叫一个威武……”眼神迷离,心驰神往,思绪仿佛回到那一年,那一天。
黄昏。清溪一中后山山腰。
颜书呆奄奄一息倒在枯枝落叶中,他嘴角淌着血,青肿的眼睛直视没入山间的夕阳。
三个高大魁梧的男生围在他身边,左边的男生狠踹了颜书呆膝盖一脚:“这小子骨头真他妈硬!”
为首的男生来到颜书呆面前,蹲下来,扇了他两巴掌:“你哥到底在哪?你他妈说不说?”
颜书呆冷冷一笑,笑容充满轻蔑,眼神满是鄙视。
为首男生被激起怒火,挥起拳头,一拳就要落在颜书呆脸上。
这时,只听一阵嘟嘟噪响划破长空,一辆摩托飞驰上山,风似地疾驰而来。从那三个高大魁梧的男生面前飙过,那三人忙不迭后退摔倒,哎唷连叫。
颜书呆眼睛亮起,虚弱之中拼命挤出一丝力气:“大、大哥!”
逢暄刹车,从摩托车上跳下来。
他先是抓起左边的男生一顿暴打,再是抓起右边的男生一顿暴打。
把俩小的揍趴后,逢暄看向为首的男生。
为首的男生坐在地上,苍白着张脸,惊恐地往后退,求着饶:“大、大哥,我、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
逢暄冷哼一声,声音凉寒得好似能刺穿人的肌肤:“放过你,要问我手里的剑同不同意。”
黎小佳突然打断这个故事:“老公,你们上学为什么会带剑?”
颜书呆:“你管他为什么会带剑,反正,就是有一把剑。”他眯起双眼,语气神秘,双手摆动,“第一眼,他就看见那柄剑,那柄神奇的剑。剑,对一个剑客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剑客不能用刀,用刀是对剑客的侮辱,只见大哥使出长剑,剑光闪动,叫人眼花缭乱……”
黎小佳听得如同身临其境,忘乎所以,对正在吃面的逢暄涌起一心窝的敬佩之情。
听着颜书呆用老式武侠电影的幻想来哄老婆,逢暄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叹出一口气。
颜书呆,之所以外号书呆,是因为他中学时期除了教科全都看得孜孜不倦。
时至今日,颜书呆还没彻底从他那些年阅览无数遍的古龙小说中走出来。
好在逢暄记性不算太差,没忘记那天的实情。
那天逢暄来到后山山腰,颜书呆像只翻起白肚皮的死鱼,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身体摆成个大字型,嘴巴张开,舌头歪在一边。
他面前围着三个穿隔壁学校校服的男生,好奇盯着他。
左一:“老大,我们还没打他,他自己跑着跑着就摔倒了。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右一:“老大,我觉得他要讹我们。”
老大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身上就五毛钱,你们觉得够不够?”
“你们在干嘛?”逢暄走过来,打量这三个陌生男生几眼,再看躺在地上的颜书呆。眉头皱起,逢暄踹了颜书呆一脚:“你像只死鱼一样躺地上做什么?被人打了?”
颜书呆转醒,他抓住逢暄的腿,一字一句:“那、那里他妈有个坑,我他妈跑、跑的时候……没瞧见,妈的……”
逢暄替他丢脸。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落叶:“腿没断吧?没断走了。”
被无视的三个男生,为首的老大开口:“那个,咳。”
逢暄停住脚步,转过头看他:“你谁?想干嘛?”
老大:“是这样,他哥,把我们兄弟给打了。我们,咳。我们得来为兄弟出口气,懂吧?”
逢暄:“他哥打的你兄弟,又不是他打你兄弟,找他有什么用?”
老大:“当然找他啦!他哥打我兄弟,我打他哥兄弟,这没错吧?”
逢暄懵了一懵。
逢暄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塞到那老大手里:“拿着,去买水喝,然后滚。”
那老大:“十块?十块就打发我们?你把我们当什么了?把我们被打的兄弟当什么了?啊?”
逢暄伸出手,张开手心:“不要那还给我?”
老大把十块钱收口袋里,双手勾着两个小弟的肩:“走,买可乐去。”
三人喜滋滋去买可乐。
逢暄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暗想:到底是这世间傻子多,还是乔漠的方法太管用?
自骂而浑不自知的逢暄,就这样用十块钱帮颜书呆解决了“灾难”。
颜书呆还在跟黎小佳绘声绘色描述着“换头”后的武侠故事,“换头”主人公屁话不敢说,喝掉最后一口面汤,留下钱离去。
第7章 属实不必这么凄惨
脚踏进办公室前,逢暄内心先丰富活动了一番:我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天衣无缝巨细无遗,工作态度积极向上勤勤恳恳,乔漠还能拿那天休息室里一句“我不相干了”来刁难我不成?
给自己打满鸡血,逢暄来到工作岗位上,打开电脑,进入状态,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小陈,那厂家还没打电话过来?”杜主管走出来。
小陈说没有。
杜主管急得眉头拧成一大团:“他们那个到底什么时候能弄好?过两天宣讲会就得用了,快点再打电话过去催一催。”
小陈:“上午我打过电话了,那老板说东西好了,但送货的这两天请假不能送。”
杜主管摸着脑门哎呀一声:“你们谁去那个工厂拿一下?”眼睛已盯住小陈。
小陈挽起左腿裤管,左腿上面打着石膏。
杜主管:“这不还剩两条腿呢吗?”
小陈挽起右腿裤管,右腿上绑着麻纱。问:“你不会要我用中间那条走吧?”
杜主管一脸鄙视,目光转向阿美。
阿美早快速拿绷带在手臂上缠了两三圈,举起手臂给他看。
杜主管:“你用脚去的呗?”
阿美:“啊那东西我不是用手拿的吼?啊手受伤了你说怎么拿咧?”
杜主管一脸嫌弃,目光转向大石。
刚才还健健康康的大石,现在竟已将自己的头裹得像个木乃伊,只露出鼻子和眼睛。两只小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一小下一小下按着。
杜主管:“……”
要积极表现的逢暄瞄准这个机会,举起手,跳出来:“主管,我!”
杜主管犹如大旱遇甘霖,地狱里面看见救世主。立马上去一个熊抱抱住逢暄,又是握他的手,又是拍他的肩,又是拿袖子擦泪,感动得无以复加:“小逢,你是我们的榜样,一切就交给你了。”
“那主管把地址给我一下?”
“行,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
地址:太阳山顶XX制造厂。
那座公车只能走到一半的太阳山。
还他妈山顶。
逢暄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凝结成冰:“杜主管,我能问一下,你要我拿的,是个什么东西吗?”
杜主管:“嗐,也不是什么东西,一个立体logo而已,也就,一张桌子大小吧。”
逢暄的眼神凄凉得好似看见地球毁灭。
下午三点,逢暄一个人把一张桌子大小的立体logo拖回公司。
杜主管视他若英雄勇士,忍不住要为他鼓掌高歌。然后带着logo去宣传部了。
逢暄公车坐到太阳山山腰,剩下的半段路是他爬上去的。鞋子磨损不少,裤子上还沾有太阳山上的泥巴土。
回到座位上,他肩膀酸得动弹不了,整个人直想朝桌子趴下去。但意志力让他依然坐得坚挺笔直。
顶着木乃伊头的大石:“厕所的洗手池喷水了,那边让我们打电话叫人来修一下。谁去打一下那个电话,小陈?”
小陈:“找着呢,打谁的啊?谁收费便宜?”
逢暄徐徐缓缓抬起僵硬的胳膊:“别,别打电话,这个我会,我、来、修。”
拖上工具箱,逢暄来到事发厕所,操起扳手螺丝刀,亲身上阵。
半个小时后,他从精神上像水鬼,变成里里外外都像只水鬼。
头发、上半身衣服湿了大半,裤腿上还有顽强的太阳山上的泥巴土。
像个穿衬衫打领带的朴实民工。
杜主管从宣传部回来,拔高嗓音问:“外面谁把咖啡洒了?一地都是!那洗地的大妈怎么回事,还不来?”
阿美说:“大妈病了啦,要明天才能来啦。”
小陈:“等大爷吧,那大爷应该过会儿就到。”
杜主管:“就这样放着等大爷?要是待会让上面看见怎么办?”
一个人,颤颤举起手。
杜主管立马一个感动流涕。
逢暄。
又是他伟大的逢暄。
逢暄还有一口气:“我……我去拖!”
杜主管张开双手就要一个熊抱,发现逢暄修完水池后衣服还没风干,双手连忙摆了两下,及时巧妙略过这个拥抱。
握手,拍肩,擦泪,杜主管展现出他一如既往的戏剧天赋:“去吧,小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