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黑而亮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雾霭,再也印不出自己的倒影,然后撇开头,不肯多看自己一眼。三王爷用力掐烂掌心才没让自己追出去,看向瘫软在地上的九皇子,温声询问,“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五皇兄怎能这样,因一个外人对我喊打喊杀的。我不过见那贾环把三皇兄害的如此落魄,想教训教训他而已……”九皇子惊魂未定,看见地上两滩肉泥,更是怕得厉害,话没说完便要拱手告辞,“皇兄,我先回去了。今晚父皇为我和母妃举行宴会,你一定要来。你如今解了禁足,也该多多在父皇跟前露脸。至于重入朝堂的事,我会向他说情的,你只管等我的好消息。”
“如此,便多谢九皇弟了。”三王爷微笑将几人送走,转回府内时一脚一脚碾碎已僵死两人的手骨,俊美的脸庞扭曲而狰狞,“给皇叔公递个消息,就说哈巴狗儿不乖了,叫他帮忙调教调教,让那两只畜牲莫忘了自个儿身份!”
萧泽领命而去,心内暗暗为九皇子和容皇贵妃默哀。惹谁不好,偏惹王爷的心头肉!本来还有几天好日子可过,眼下却是要倒大霉了!
92九二
一上马车,五王爷便火急火燎的催促,“回王府!赶紧派个人把王太医找来,快!”
“不用了,别忘了我也是大夫。”贾环取出金疮药洒在伤口上,撕掉衣摆草草包扎,又背转身去,将药瓶递给五王爷,道,“帮我上药。”
心知环儿的医术比太医好上无数倍,关心则乱的五王爷这才回神,小心翼翼脱掉他外袍,替他处理伤口。
“老九那个贱种,本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看清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五王爷神色狰狞,面容扭曲。
这点小伤,在旁人眼里万分凄惨,可对贾环而言,委实算不得什么。他享受着剧痛刺激神经的畅快感,眼珠一点一点染上血色,用力拽住五王爷脑后的发髻,将他拉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一字一句开口,“他的命是我的,你别动!还有,今晚不要独处,找些人彻夜狂欢!”
五王爷傻愣愣的盯着他如火的红唇,道,“你要作甚?你伤成这样,我心都快碎了,哪还有心思狂欢!”
“你听不听我的话?”贾环又将他拉近几分,近的无需碰触,亦能感受到他嘴唇的温热。
五王爷脑子彻底烧糊了,压根没办法思考,古铜色的肌肤一点一点泛出潮红,结结巴巴开口,“我,我自然听你的话!我什么时候未听你的话了!今晚宫中设宴,我本来不想去的,你既开了口,我去就是,宴后再与麾下将士相邀醉红楼喝酒!”
说到这里惊觉不对,忙急赤白脸的解释,“环儿放心,我去醉红楼只单纯的喝酒,绝不让闲杂人等近身!”
贾环勾唇笑得邪魅,拍拍他通红的脸颊,柔声赞许,“乖了!”
五王爷傻呵呵一笑,避开伤口将他珍而重之的搂入怀中,以免车厢的震颤对他造成二次伤害,问道,“环儿,你要作甚?”
“自然是讨债。”少年清越的嗓音里饱含森冷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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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宫宴,皇帝、容皇贵妃、九皇子相携来到保和殿,和乐融融亲密无间的气氛看上去不像关系冷漠疏离的皇族,倒似寻常的一家三口。朝臣们见此情景,更确定了圣上中意的继承人非九皇子莫属。至于容皇贵妃之前的出身,圣上既然已经替她母家昭雪,又重新启用她族人,自然是无碍的。
牵着容皇贵妃走到帝后位置落座,又将九皇子安置在身边,皇帝挥袖道,“开宴吧。”
三王、五王分坐左右文臣武将之首,离正中那金灿灿的皇位,却是有些远了。
钟鼓琅琅,琴音铮铮,铺着红毯的大殿走入一群身段婀娜的舞姬,踩着时而婉转,时而激昂的旋律翩然起舞,引人入胜。
皇帝却无心欣赏,与年近四十依然艳色夺人的容皇贵妃耳语谈笑,好不亲热。一众妃子看红了眼珠,就连台下的臣子,也都频频侧目。
九皇子端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晶亮的眼里满是惬意和自得。隐忍了那么久,终于要登上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拼命按捺,才没让自己露出狂喜之态。
五王爷瞥他一眼,眸色森冷。三王爷冲他举起酒杯,笑得温文尔雅。
宴会过半,大臣们酒酣耳热,渐渐放得开了,逮着机会便凑上前给九皇子敬酒。九皇子来者不拒,脸上至始至终带着亲和的微笑。
皇帝与容皇贵妃小酌几杯,从她艳丽无双的醉态中回神的时候,却发现幺子已被大臣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个个脸上带着恭敬而谄媚的表情。平素乖巧听话,性情内向的幺子今日高谈阔论,意气风发,显得很是陌生。
他脸上慈爱的微笑淡了淡,朝左右看去。老五正与一帮武将划酒拳,依然是那副跌宕不羁的混样儿;老三安安静静独坐一旁,不见失落,亦不见妒恨,与他视线对上,举起酒杯遥遥致敬。
皇帝心里偎贴,亦举起酒杯回敬。
就在这档口,喝得醉醺醺的睿亲王踉跄上前,扯开自己标志性的大嗓门,道,“皇上,老臣敬你!”
睿亲王比皇帝还小几岁,却是皇太祖幺子,先皇的嫡亲兄弟,两人生前皆对他宠爱万分,着他管理宗人府。按辈分,皇帝还得叫他一声皇叔,在皇室宗亲中地位十分超然,且与五王爷一样,是个混不吝的人物。
一见他上来,皇帝就觉得头疼,却又不能驳他脸面,举起酒杯笑饮。
“哎,慢着!小杯喝不爽快,换大碗来!”睿亲王扔掉拇指粗的小酒杯,捞起两个大碗,满上后硬塞进皇帝手里,催促,“喝喝喝,痛快点!想当年皇兄与我对饮,不喝完十坛不许离桌的!”话落咕咚咕咚喝得干净,然后把碗口往下一掼,仰首大笑。
皇帝无法,勉强饮下半碗,从喉头到胃囊均火烧火燎的疼,额角更是一抽一抽,眩晕的厉害。
睿亲王喝得比他更多,身子摇摇晃晃站立不住,歪在御案下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抽噎,然后慢慢转头看向容皇贵妃,扯开嗓门叫唤,“这,这不是织月吗?多年不见,身段越发丰硕迷人了!还记得你在教坊里的时候,咱两多快活么?碧玉池里,撷英阁内,甚至假山洞里,你缠着本王不许抽身,小嘴儿叫的多动听,多欢快啊!本王如今还记得你左边椒乳儿上那粒艳艳的红痣,随着本王夯入的动作起起伏伏,好看极了!本王恨不能把它吸进嘴里尝尝那甜丝丝的味道!你可真狠心啊,叫本王授你血囊塞穴假扮处子之法,转脸就勾搭上了本王的皇侄儿!还未入宫便身怀有孕,也不知是谁的种!你这水性杨花的荡妇!本王当初就该掐死你,以洗清皇室血脉,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而今不敢下黄泉面见父皇、皇兄的地步,本王错了,呜呜呜……”
说到最后,他竟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悲伤之情溢于言表。
织月乃容皇贵妃发配教坊做官妓时的艺名。她当年艳冠京城,又标榜卖艺不卖身,引得许多达官贵人趋之若鹜,而睿亲王就是她当年最强有力的庇护者,直至她被皇帝看中纳入后宫。
其中内情少有人知,眼下听了睿亲王的醉话,众臣心里惊骇莫名又鄙夷万分。血囊塞穴、假扮处子、未入宫先怀孕……这,这实在是荒唐至极!龌龊至极!更别提睿亲王之前所说那些放浪形骸的场景!
再转眼看看呆愣中的九皇子,众臣心里不约而同浮现一个想法——此人,究竟是不是皇帝血脉?莫不是谁的野种吧?
皇帝喉咙灼烧的厉害,想阻止睿亲王的疯言疯语却无法出声,及至听到最后,混沌的头脑慢慢转为清明,眸色阴森的朝容皇贵妃看去。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一直以为她出淤泥而不染,却没想到,其中竟还有如此精彩的内情!她左乳的红痣,他曾舔过无数遍,简直爱不释口,而今思及,真真想吐……
容皇贵妃吓懵了,哆嗦着唇瓣无法成言,迎上殿内众人鄙夷的目光,恨不能立时死过去。她用力拽住皇帝冰冷的手掌,正欲分辨,九皇子却猛然冲上大殿,对睿亲王拳打脚踢,口吐秽言,“本王跟本王母妃也是你能胡乱编排的,你这老不死的东西,嘴里喷粪……”
那可是睿亲王啊!历经三朝屹立不倒盛宠不衰的睿亲王!皇帝的皇叔,皇子的皇叔公啊!哪怕他说得再难听,九皇子也不能对他动手吧?这可是大不敬大不孝之罪!
众位大臣,包括皇帝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狗操的杂碎!本王的皇叔公你也敢碰!”五王爷箭步上前,一个窝心腿将九皇子踹飞出去,然后弯腰扶起满脸涕泪的睿亲王。
“皇叔,您怎样?要不要紧?”大庆以孝治国,皇帝气炸了肺也不得不上前垂问睿亲王,见他又哭又笑酒还没醒,怕他再说些惊世骇俗的混话,忙转头对三王爷吩咐,“齐儿,你皇叔公喝高了,即刻送他回府。把李院正也一块儿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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