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铮心说这逻辑完美,道:“说得对,那我现在就赶走你。”
简小楼:“……”
李铮完全就是在逗他,笑着说:“你走啊。”
简小楼把怀里的书放在那张温莎椅上,转过身就朝门口去了。
李铮:“?”
就看到简小楼到大门口,从鞋架上拿了自己来时穿的鞋要换上,以沉默的背影对着李铮,委屈而隐忍。
李铮道:“你干什么?我和你说笑的,快回来。”
简小楼不说话,换了鞋,就去开门,大门是向内开的,他转了门锁,向内一拉,呼啦一声风雪就迎面卷进来,他身上只穿着单衣,当即一个哆嗦。
李铮几步冲了过来,用力把门砰一声推上,不可置信地大声道:“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大气性?你是叛逆期的小孩吗?”?
他和简小楼面对着面,简小楼的身高才只到他的下巴,需要仰起头跟他说话,一张小脸上满是愤愤:“你都赶我走了,我还不走吗?”
李铮被他搞得很无语,说:“我不是说了,是和你开玩笑的?我没有讨厌你。”
简小楼的愤愤收了起来,用一双极为漂亮的大眼睛盯着李铮,问:“是真的吗?”
“真的,而且,”李铮想,说了你也不懂,便说了,“我很喜欢你。”
简小楼道:“我也很喜欢你。”
果然是什么也不懂,李铮道:“你这不是胡闹?这种天气,你连外套都不穿就要出门?”
简小楼唇角上勾,竟然是一张狡黠的笑脸,说:“只许你和我开玩笑,不许我和你开玩笑吗?”
李铮一愣。
简小楼又把拖鞋换了回来,声音低了点,说:“其实我知道,你就是真讨厌我了,也不会赶我走,所以我才赖着不走。”
李铮道:“乱说,如果真讨厌你,早就赶走你了,不是,是根本不会带你回来。”
“不是,你不会。”简小楼坚持道,“你就是会心软的人,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我偏偏要跟你回家?”
李铮:“……”
他也不是对所有人都会心软成这样没底线,带第一次见面的人回家,这辈子他也是第一次做。
几天后,复课复工。
简小楼去拍了那部受众为当地华人的社团宣传片,拍摄进行了两天半。
结束是个中午,他领到了原本说好的500美金片酬,和一个装了5美金的春节红包,开心又失落地坐公共交通工具回李铮那里。
开心的是他不枉此行,失落的是,他得走了。
李铮的福特野马在家,今天没出门吗?
简小楼就没拿钥匙开门,而是按了门铃。
开门后,李铮站在门内,手里提着一只小小的旧皮箱,那是简小楼的行李。
李铮道:“走,我送你去机场。”
简小楼很不开心了,道:“这么着急要让我走吗?我打扰到你了,还真是对不起啊。”
李铮把他和行李都塞上车,然后开车,出发。
他郁闷极了,说:“送我去火车站,我买不起机票。”
李铮道:“没关系,我帮你买。”
简小楼气鼓鼓,又说:“你让我下车,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了。”
李铮道:“不行。”
简小楼炸了:“你为什么这样?我们明明已经是好朋友了。”
李铮再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我的好朋友,我只希望你快去快回,去把你的毕业证书和成绩单带来,到时候不管你有多不想和我待在一起,也只能和我待在一起了,除非你到时候想自己在纽约租房住。”
简小楼怀疑是自己中文太烂才听不懂:“什么意思?”
李铮从储物格里拿出本书,就是本来想借给他但最后没借的书。
“小楼,你想做一名正式的演员,”李铮道,“需要的不是这些书,而是专业老师的指导。”
简小楼:“……所以?”
所以李铮替他做财产担保,帮他申请到了社区大学。
三个月后,他以短期插班生的身份,进入纽约大学电影学院学习。
第十二章 开你的车
临近毕业的李铮,去了米高梅实习,凭着六分能力、两分幸运和一分颜值,没怎么经历实习生打杂、做枪手的阶段,很快就参与到了作品创作,是一部惊悚奇幻题材的小成本电影,他担任助理编剧。
大编剧们都极具实力。几年后,这部电影的主编剧之一,搞出了指环王系列。
这是后话,就此时此刻来说,新人李铮跟着这个团队做事,学到了非常多校园里学不来的东西。相应的,也很辛苦。
他每天都要到很晚才能回家,家里的灯总是亮着。
已经在纽约大学电影学院做插班生的简小楼,仍然住在他的家里,每个夜晚都会等他回来,和他说上两句话,道了晚安,才打着哈欠去睡觉。
简小楼学会了使用烘干机,以及这家里所有的其他电器,还试着在家里做过中餐、替李铮熨过衣服,努力用这些来抵偿他借住在这里的开销。他还把从家里来时父母给的几千块都交给了李铮。
李铮对他当然是很好的,本身就是很细心的人,如果对谁上了心,就必定事事周全。
生活里的细枝末节自不必提,衣食住行一手包办,还考虑到他作为短期插班生,在学校会不受重视,和同学的社交关系往往很难稳定地建立起来,甚至有时候还可能会被排挤,一张亚裔面孔,更会难上加难。
因而在不忙的时候,李铮特意几次送他去学校,向认识的校友和老师郑重地介绍说,这是他住在芝加哥的表弟,是一位舞台剧演员。
他不吝惜自己留在母校的些许人脉资源,也不介意和简小楼分享他的家族光环。
李铮有一位在中国近代史上声名赫赫的曾祖父,百年望族子弟,民国艺术界大牛,更是气节比天高的爱国文人。
在特殊时期,李老先生为祖国和人民保护了大量文物、古籍和字画。新中国成立后,还先后有过数次捐赠义举。
李铮的祖父也是艺术工作者,有天赋有热情,参与过新中国第一部彩色故事片的创作,可惜天妒英才,去世很早。
到李铮的父亲,用李铮祖母的话说,“不学无术”,对文艺工作毫无兴趣,在北影厂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地混日子。改开后就顺应国家形势,弃艺从了商,一朝如鱼得水,什么热门做什么,开过电子轻工厂,搞过零售超市,股市几进几出,也算得上商界奇才,成功企业家,官方title是一位“儒商”。
李铮没有兄弟姐妹,世传的名望和父亲的财富,是他在远离故土的美利坚,得以自在求学的土壤。
现在,他让简小楼也进入了本来只有他自己的,盛大的伊甸园。
两人维持着非常和谐的好朋友、好室友关系。
并非李铮不想更进一步,他很想,他早已过了情窦初开的青春期,不会因为对某个人动心而感到害羞,爱情的降临更能让他感到幸福。
这里是纽约,同性之爱没有地狱一般的禁忌,不必像在国内那样遮遮掩掩。
但,他还从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或者这喜欢能少上几分,他也不会这般犹豫。
他们在一起相处了几个月,对彼此的熟悉和亲切已经如同家人,简小楼在情爱上完全是一张白纸,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明确喜欢过什么人。
李铮曾试探着问过他,更倾向于找哪种类型的女孩做女友?还拿几位好莱坞当红女星举例。
他那时正在好奇地摆弄李铮的笔记本电脑,很随意地说:“都差不多,漂亮就行。这个是游戏吗?怎么玩?”
李铮在他身后,便伸手过去敲着键盘上的某几个键,示范性地玩给他看。
他自然地向后一仰,舒舒服服靠在了李铮胸前。他经常会这样和李铮发生肢体接触,表现出一种对李铮全身心的信赖。
但这让李铮更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直男,还是天然弯。
1996年圣诞前夕,大学放了寒假,他要回芝加哥,而那部恐怖电影的剧本创作也告一段落,李铮就也趁着大假回国探亲。
回到中国家里的日子,李铮每一天都归心似箭,热烈地想念着在他伊甸园里的那个青涩少年,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勇敢点直接表明心意?
以及怀疑,有没有可能,简小楼早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心?也是在等他挑明?
他为他做的所有事,早就远远超过了所谓“好朋友”的上限。
然而元旦后,回到纽约的第一天,他就被简小楼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简小楼开了他的车出门,带着一个白人女孩回来。
当时他正在清理院子门口的邮箱,里面塞满了这段时间积压的报纸和各种信件。
福特野马在他身后停下,他回来就发现车和钥匙一起不见,知道是被简小楼开了出去,也并没太放在心上。
但为什么副驾上有一位美国姑娘?这是刚开始约会?还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还带她回这个家来,简小楼是什么意思?
李铮陡然间有种被蒙蔽的失望和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