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人的话还在脑海里徘徊,“还不是贪人家钱”这句话像一根野草,狠狠地扎在吴宥天的心田。那些繁花锦簇的片段,都黯然失色了。
不会的,胡离不是这样的人。吴宥天摇摇头,他说过自己工资很高的,而且meat也不是他主动要来的,那是自己为了留下他才有的存在。
可是,感觉好难说服自己啊……
“乌鸦,你怎么傻不愣登的?快啊!”楚唯见吴宥天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催促道。
吴宥天输了骰子,把酒一口闷了。
胡离见吴宥天喝了不少,忙走上去说:“你玩,我替你喝。”
吴宥天推开他:“不用你。”
胡离一时间愣住。
其他人也看出了这俩人有些不对,但是默不作声。胡离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个圈外人,如果没有吴宥天带着,其他人也许是不屑和他说话的,更不要说这些聚会。
楚唯等人仿佛没看见这些争执似的,又拉着吴宥天开始玩。
胡离舔了舔后槽牙,转身离去。
吴宥天没有回头,他肚子里也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
26岁的第一天,吴宥天没有回去。胡离看着身侧平整的被单,冷漠地起床。
两人很明显地开始了冷战,和第一次冷战不同,这一次两人心里都有气。吴宥天被胡离哄惯了,也拉不下脸来和胡离和好,更何况,他还有一根刺卡在心头。
两人就这样开始分居,胡离住在吴宥天的房子里,吴宥天则是住在朋友家。
然而等到吴宥天意识到胡离已经很久没出现,而meat的员工自胡离支了钱走以后再也没有看到胡离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两天了。
吴宥天终于回了一次家,房子空空荡荡没有人气,吴宥天想了很多在家里人类可能发生的例如煤气中毒、滑倒、脑溢血、入室抢劫等等可能性,最终也没在屋子里发现人,或者尸体。
他不安地打开衣柜,发现胡离的东西少了很多,属于胡离的旧衣服全没了,吴宥天给他添置的新衣服却整齐地挂着,而关键是,胡离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吴宥天跌坐在床上,不敢置信。
摸出手机打电话给胡离,也只得到一阵忙音……
……
在吴宥天发现胡离消失的日子里,胡离已经坐着火车到了老家。
他急匆匆离开南海消失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老家有人打电话来告诉他,他的爸爸胡德回到了村里,而且被讨债的人围住了。
听人说起爸爸,胡离一阵怔忡,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开往老家的列车上,胡离思绪纷飞望着窗外,幼时的一幕幕就这样及时地涌来,虽然和家人那样亲昵的感情已经很远了,可是再拿出来的时候,它却丝毫不逊色于其他的快乐。
还记得那一年,他和母亲站在家门前目送父亲踏上客车,听父亲说:“我一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母亲脸上泛着动人的神情,绯红的脸颊美得像海那边的落日。
后来母亲病了,熬着不让父亲知道,直到昏迷去了医院,他才再一次看到父亲。
办丧事的时候,讨债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拿走了家里值钱的东西,才骂骂咧咧地走开,之后丧事勉强办完。他随父亲到了城里,才发现他梦想中的大房子只是一间小小的出租房而已。
父亲苦笑着说:“对不起,没混出个名堂。”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刚当dj的时候,在一个破旧的小酒馆里打碟,出门的时候看到了路边摊坐着的男人,起初以为是眼花,然而就是这么巧。
他们一起默默无言地吃了一碗面,父亲掏出二百六十八块钱递给他,说道:“好好活。”
而后的日子里,他再也没见过那个人。
下了火车转上大巴,胡离掏钱的时候才发现钱包和手机都没了。他苦笑,从内兜里掏出零钱买了票,一路颠簸到老家的村口。
家里果然围满了人,破败的老屋里里外外都是人。看到胡离,众人警惕了一瞬,胡离说:“我是胡德的儿子。我爸在哪里?”
几个人抓出一个男人丢在胡离面前,胡离扣住他的手臂,只觉得瘦的可怕。
“小狐狸,别管我。”他说。
胡离让他坐到一边,问其他人:“欠了多少?”
为首的也并不凶神恶煞,直说道:“本金十五万,利息三万六。”
胡离打开包,数了十九万。
那人脸上瞬间有了笑容,胡离拿过借条撕了,把钱给人家。
人走后,他沉默地看着墙角边坐着的胡德,喊了声:“爸。”
却无回应。
……
从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胡离跌坐在长椅上。
“挂点营养水,让他好受点。剩下的时间,好好陪陪他。”医生的话在耳畔响起。
他摊开手里被捏皱的照片,从胡德手里拿下来的,是一家三口唯一的合照,模糊到他都不记得了。他仰起头,看着医院走廊的日光灯,一只小飞蛾围着灯转。
油尽灯枯,他忽然想到这样一个词。
这世界那样大,而他又孑然一身了啊。
……
“别喝了。”钱钟夺下吴宥天的杯子,看了看一旁皱着眉的楚唯,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喝,你失恋的时候,我不也陪你喝酒了吗。”吴宥天又干了一杯酒。
钱钟叹气:“我失恋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听我的,这世上什么女……男人找不到,实在不行哥们几个牺牲一下,嗷?别喝了,喝多伤身体。”
“滚,我只喜欢他,你们几个臭货,我才不喜欢你们。”吴宥天伏倒在桌上,委屈地扁扁嘴。
几人面上尴尬地笑,寻思你要喜欢我们还得了?想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楚唯捏了捏眉心,这几天信息量实在太大,他有点承受不住。
先是吴宥天打电话来说失恋了,再就是知道原来他喜欢的是个男人,然后那个男人竟然就是dj胡离,他们开始的起因是一年前生日会那个吻。
丰宇踹了楚唯一脚:“都特么你搞出来的事情。”
楚唯摸了摸鼻子,确实……要不是那天他起哄,吴宥天也不会……咳咳。
谁知道那dj是个大力水手呢?连直男都能被掰弯。
不过吴宥天也不一定是铁直……毕竟他从不和他们看片***,也不谈恋爱,又娇气,像个女孩子……
楚唯越想越觉得,吴宥天就应该喜欢男的!
跑偏了……
“人家也不一定就是远走高飞了啊,meat这么赚钱,他只拿了二十万就走了?那些衣服什么的,他都不要?”
吴宥天臭骂:“胡离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他才不在乎这些东西!”
说完他就愣了,那他之前又在怀疑什么呢?他其实心里早就认为胡离不是看中他的钱,可是他居然质疑胡离……
“嗷……呜呜呜呜。”吴宥天哭的更伤心了。
“我要胡……胡离,呜呜呜呜,我错了嗷嗷嗷嗷嗷~他连手机都是忙音,也不回消息,肯定把我拉黑了……”吴宥天越想越伤心,甚至开始打嗝。
其余三人:……头疼。
胡离走了几天,吴宥天就颓废了几天,每天浑浑噩噩的。要不是为了经营meat,吴宥天恨不得一天到晚躺在床上。Meat就好像吴宥天和胡离的孩子,吴宥天每次进去都触景生情。
胡离不要他了,他走了。吴宥天难过极了。
吴宥天正抱着一个酒瓶不撒手的时候,胡离办完丧事从老家回来南海,又回到meat。他本想和吴宥天先聊聊,但是吴宥天不在家。
还没有回来吗,胡离苦笑。
今晚按照meat的传统,胡离是要上台表演的,到了酒吧胡离就看到吴宥天远远地坐在角落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上台再说。
胡离的控场水平实在是太惊艳太特别,吴宥天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到了台上,胡离戴着标志性的鸭舌帽站在台上。吴宥天呆呆地看着前面,别的什么都看不进了,只看得到那个人。
他怀疑自己出了精神问题,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真的是胡离没错!
“狐狸!”吴宥天高声叫着,但是声音淹没在人群之中。
其实胡离耳尖,听到了吴宥天叫他,于是他不由得抬头看了看。还来不及看吴宥天,胡离就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他爸的债主。
胡德去世后,胡离拿了他的手机,催债的电话一个接一个。不知道在外面几年胡德欠了多少债,可人死如灯灭,胡离并不打算帮胡德还债,他有自己的生活。
但是讨债的人不这么想,他们知道胡德还有个儿子以后,立马就找上门来。
胡离怕他们在酒吧闹事,于是往后门跑去,讨债的看到胡离往外走,也跟着挤了过去。
唯有吴宥天傻眼:胡离这是在躲他??
他赶紧追了上去。
胡离来到后门,点燃一支烟,静静地等讨债的出来。两方一言不合,讨债的人就冲上来要抓住胡离。这些酒囊饭袋胡离还没有放在眼里,对方四个人都是不入流动的小混混,胡离轻松撂倒。
在解决最后一个人的时候,胡离眼尖地看到了正往这里走来的吴宥天。胡离心生一计,故意让那人打到了自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