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那天,众星云集,乐坛说得上名字的歌手都来了现场。集英新锐的笛平、银河少年出道选手、极音的傅瑞、林侃等老牌歌手悉数到场。
“悦泉”的特色就是每一届都有一个主题,要求音乐人按照主题穿着打扮。今年的主题是“雨林”,造型师给笛平设计造型的时候叹了口气:“哎,笛老师要是以前的身材就好了,那直接扮大熊猫多可爱!”
最终,造型师以鱼为灵感,给笛平做了波光粼粼效果的西装,脸上也贴了亮片,搭配手绘的一条鱼鳞图案。
一开始笛平还觉得这个造型太夸张,瞿殊神秘地摇摇头:“到那里你就知道你是多么不起眼了。”
走过红毯到了会场,笛平终于知道瞿殊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动物园。
悦泉音乐盛典的举办形式是酒会形式,布置成森林模样的会场里随意摆放着各种乐器和话筒,随时可以让两个音乐人进行比拼。笛平是不敢上去表演,但是看得津津有味。
“平哥!”笛平正在看一只“鳄鱼”和一只“火烈鸟”跳舞,结果鳄鱼跳完就朝他奔来。笛平定睛一看,鳄鱼居然是牧子溢。
“你的尾巴也太长了吧!”笛平看着牧子溢身后两米长的鳄鱼造型尾巴啧啧称赞。
他没敢说牧子溢绿色的眼影。
此时火烈鸟也下台了,笛平认出那是季忻。
“笛老师。”季忻很有礼貌地打招呼。牧子溢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对季忻说道:“平哥录节目时很喜欢你呢!你和他玩吧!我去找枪枪玩!”说完拖着尾巴一溜烟跑了。
两人目送牧子溢走远,笛平才说道:“抱歉,之前没有认出你。”
季忻收回目光,指了指自己在灯光下有些透明的鼻子和双眼皮的眼睛:“动了刀子。”
原来如此,笛平点点头。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尴尬,在满场的喧哗声里,两人周围出现了屏蔽其他声音的结界。谁也都没有讲话,但是思绪却转回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岁月。
……
“死胖子,喂,叫你呢死胖子,你吃四个包子?够吗?再吃点?”一个寸头的男孩嬉笑着,把喝剩的粥倒进了身边一个垂着头默默吃饭的男孩餐盘里。
被叫做“死胖子”的男孩穿着校服,最大的尺码在他身上好像也有些紧。餐盘里凭空被浇了一碗残粥,他顿住了拿筷子的手,一言不发。
身边也有别的男孩,津津有味地看着一场闹剧。
“不吃了?哈哈哈哈哈哈那个丑鬼呢?快去拉过来,死鬼肯定要吃,他家不是捡破烂的吗,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吧!”寸头又发话了,逡巡四周,发现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个瘦小男生。
他走过去,像猫玩弄老鼠那样,一把拉过那个惊恐的男孩,提起来拉到了胖男孩身边。
“快吃!”只是一瞬间,瘦小男生的头就被按进了饭盆里,额头上粘上了黏糊糊的粥,鼻子也在桌沿磕出了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丑鬼和死胖子,真搞笑!”寸头爆发出响亮的笑声,捂着肚子笑。
他们走后,胖男孩掏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瘦小的男生没有接,抹了抹脸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回到教室,胖男孩坐到凳子上,却感觉到周围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屁股感受到一阵冰凉,他摸了摸凳子,发现上面被挤了胶水,黏糊糊的糊满了校裤。
“哈哈哈哈哈,楚肥猪拉屎了!”不知谁发出这样的声音,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楚寒环视四周,十六七岁的少年们用最纯粹的眼神看着他,却发出了最恶毒的笑声,他们十分快乐地看着同学被捉弄,享受着这一场盛宴。没有人觉得不对,打心眼里,他们觉得这不过是他们一天里的一个小小的乐趣,放学以后的他们很快就会忘记今天发生过的事,许多年后,也不会记起。
造就别人一生心理阴影的苦痛,但于他们来说,只是小时候“不懂事的恶作剧”。
外貌永远是他们攻击的第一要素,胖、丑,或者与众不同的个性、天生的生理缺陷、一次偶然的尴尬的失误都能让一个人陷入欺凌。施暴的人也并非他们自己想象的那么完美,他们也不瘦也不美,也并非完人,但是散发恶臭和天要下雨一样,不需要解释理由。
在楚寒的隐忍中,那些人并没有因为这样的退让而心生内疚,他们反而从中获得了一种成就感,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去攻击一个人。
楚寒本不必遭受这些,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他帮了一个人。
半个月前,学校后面的巷子里,季酝被一群高年级的人堵住,他们从季酝的包里翻出几个压瘪的空饮料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冷冰冰的包子。
“哈哈哈哈哈你真是收破烂的啊!”几个禽兽盯上了有趣的猎物,将瘦弱的季酝来回推搡,季酝捡起地上的包,脑袋就挨了一巴掌。
“你这样的人也学音乐?你看看你的鬼样子,学出来有什么用啊?”寸头拉起季酝的头发,端详他的脸:“真丑啊丑鬼。”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长得像个讨饭佬。好臭啊,楼成你碰了他你也变成捡破烂的怎么办!”
寸头楼成赶紧嫌恶地放开了季酝,踹了他一脚:“死一边去。”
季酝跪趴在地上,其他人有样学样地去掐他一下,打他一下,然后各自散去。
楚寒是在放学的路上看到这些的,待恶言恶语的少年们走后,他无言地走过去,帮季酝捡起掉落的物品,季酝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跑走了。
第二次再见到季酝的时候,他被扒了裤子,几个男生嬉笑着拿着手机拍视频,楚寒见了,立马跑上前去:“别拍了!别拍了!再拍我告诉老师!”
楼成笑了:“有你什么事啊,楚寒?”他一巴掌拍到楚寒头上:“看给你能的,死肥猪。还告老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以为你专业课好老师喜欢你就tm管闲事。怎么,这丑鬼是你朋友?你不会家里也是捡破烂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寒站稳身子,挡在了季酝身前。
“别过分了。”他这样说道。
胖胖的身子后面,季酝抖着手穿上裤子,身前那人的身影很高大,在飘着细雨的黄昏好像一个英雄踏着云来到了他身边。
楼成发出毛骨悚然的微笑,临走之前别有深意地看了二人一眼,似乎发现了更好玩的事。
楚寒将季酝送回家,破破烂烂的平房外堆积着收来的破烂。
临走之前,季酝说道:“你会被报复的。”
楚寒却满不在乎地扬起一个笑:“快回去休息吧。”
然而英雄也敌不过鼠辈,很快,楚寒也遭到了楼成的欺凌。因为是同班同学,这样的欺凌反而更方便了。
一开始是被侮辱,被拍视频,被浇水,被剪书本,被撕破衣服。后来,这些在受害人沉默中愈演愈烈的欺侮逐渐变为肢体暴力,地点也从学校外转移到了校内。楚寒的身上常常是带着伤的,可是回到家,除了年迈的外婆,他无处可以诉说自己的遭遇。
那时候,活着好像变成了一件很难的事,在学校的时间度日如年,那里是人心的地狱,每待一分钟都是煎熬。作乱的始终只有楼成一个人,但每一个笑着的看客都是帮凶。
可是楚寒无法抛弃家里咬牙供他读的艺校,也没有别的办法去脱离这个泥淖。以恶制恶是个好办法,但若是和恶人一样恶,这时间再没有善良的人。
“毕业就好了。”每一天上学前,他都要对自己这样说。
不是没有和老师反应情况,老师也只是把楼成和几个捣蛋的叫来不痛不痒地批评几句,叮嘱他和同学好好相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或许,他们也根本没有在意这些同学间的“小打小闹”。
好几次,季酝都在拳打脚踢之下与遭受同样待遇的楚寒重逢,他一边悲哀于本以为可以有所依靠的幻想破灭,一边又在庆幸,至少在被暴力这件事上,他不是孤独的。
在日复一日的暴力之中,楚寒第一次有了反抗,也就是那一次,他的人生际遇全变。一个很普通的午休时间,楼成叼着烟把楚寒推搡到楼梯口,楼梯那个方向是监控盲区,在那里,学校永远不会发现有学生在欺凌别人。
忍无可忍的楚寒终于起身推了施暴者一把。
楼成就这样从楼梯掉落,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摔到楼梯下一动不动。
楼成的帮手们对于事态的变化目瞪口呆,楚寒也愣在了原地。歪倒在楼梯下的寸头后脑勺流出潺潺的血,红的那样深,成了一滩幽幽的黑色。
刺耳的尖叫声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跑着告诉了老师,随后惊慌失措的老师赶到现场,叫救护车、报警……
楚寒被欺凌的时候,从没有人来得这样快。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也有人露着笑容幸灾乐祸地看着。前来帮忙的老师看着楚寒,好像在看一个杀人犯,而面对楼成的时候,又满是忧心忡忡的爱怜。
一瞬间,施暴者和受害者调换,舆论一边倒地偏向了全身多处骨折和脑震荡的楼成。学校的监控没有拍到被楚寒遮挡的楼成的动作,却无比清晰地拍到了一把将楼成推下楼的楚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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