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野笑了笑,一转头发现蒲龄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
“你干嘛。”他低声道,“人开玩笑的好吧。”
“我问你,她叫什么?”蒲龄说。
“......丫丫啊人刚不说了吗。”宫野愣了愣。
“你这脑子,记得还挺快的。”蒲龄眯了一下眼睛。
“我操,”宫野差点儿笑出声,“不是吧,你连这种醋都吃?真的假的?”
“忘掉。”蒲龄说。
“好好好,忘掉。”宫野叹气。
“问你,”蒲龄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那女生叫什么?”
“叫......叫什么来着?哎我等会儿问问吧,以后都同事了不知道名字有点儿不太好。”宫野一脸严肃道。
蒲龄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低头无声狂笑了好久。
“笑屁啊。”宫野低声问,问完没几秒也跟着笑了起来。
俱乐部出来再走个几十米,有个公交站台。
蒲龄看了下贴在上面的时刻表,发现这里也有那趟可以经过海湾然后到老城区的长线公交。
“坐这个回家。”蒲龄敲了敲时刻表。
“听你的。”宫野说。
没等多长时间,公交车就来了。
车上依旧没几个人,两人找了个后排的双人座位坐下来。
傍晚时分,夕阳斜斜地照进来,车里开着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
蒲龄把脑袋靠在宫野的肩膀上,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手指被人抓了起来,指尖感受到温软的触感。
他睁眼,看到宫野正在低头吻他的手指。
“干嘛?”蒲龄用指尖戳了一下宫野的脸。
“在说谢谢你。”宫野抬头看着他。
蒲龄笑着撇开脸:“辉哥那个嘴怎么就藏不住话。”
宫野又低头,亲了一下他的手背。
“其实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蒲龄说,“你真的很好,真的很棒,不用别人承认,也是。”
“嗯。”宫野说。
“你,”蒲龄忽然跳题,非常有少男情怀地说,“等会儿经过海湾,落日照在海平面的时候,要记得吻我。”
“肉麻死了。”宫野啧了一声,“好。”
这一天的夕阳是血红色的,落到海平面的时候,整条海平线都像是在燃烧一样。
鲜艳又美丽。
倒映在海里的余晖闪闪发光,像是细小的金子的碎片。
宫野很郑重也很守时,趁乘客不注意的时候,伸出瘦长的手指捂住了蒲龄的侧脸,遮掉了他的鼻梁和嘴唇,然后缓慢地凑过去,用嘴唇贴住了蒲龄的嘴唇。
这个吻很有耐心,很细水长流,很轻风细雨。
这是他今天生日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
☆、36
“请问有预约吗?”茶厅的服务员小姐姐笑着问。
蒲龄点头:“二楼235号。”
“好的,请跟我来。”小姐姐说着,把他往二楼领。
蒲龄深吸了口气,越往里走越觉得压抑,直到看到最尽头处那个看到他就迫不及待起身的男人,蒲龄觉得一口气卡在胸腔里,难受到了极致。
“小龄!”邱叶海笑着喊他名字。
蒲龄皱了皱眉,没什么表情地在他对面坐下来。
“上次看到你太匆忙了,什么都没准备。”邱叶海笑了几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推到他面前,“送你的,你打开看看。”
蒲龄没兴趣跟他客气,把盒子推开,冷淡道:“不用。”
邱叶海干笑了一下:“那爸下次给你买别的,买你喜欢的。”
“找我什么事儿。”蒲龄看着他,“说,不用绕弯。”
“这不......还是上回的事儿吗。”邱叶海叹口气,“爸是真想你过来和爸一块儿生活,爸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孩子,你......”
“你不要做梦。”蒲龄打断他。
邱叶海愣了愣,表情有些不太好。
蒲龄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心情,看着邱叶海的样子又觉得他很滑稽可笑。
“小龄,爸也是为了你好,”邱叶海语重心长道,“你看看你现在读的那个破高中,有什么好,周末你又还得去兼职这个那个的,太辛苦了,哪个家的小孩子要这么辛苦的。”
“我上次跟你说得很清楚,兼职是我自己要做的,没有任何人强迫我,我做得也很开心,这事儿和你没有半点儿关系你也管不着。”蒲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壶砰的响了一声。
邱叶海皱了皱眉,很无可奈何的样子:“瞧瞧......这么些年,你妈都把你教成什么样了,没礼貌,冲你亲爹还敢拍桌子。”
“你是我亲爹吗?”蒲龄眯了一下眼睛,低声道,“我爹早死了。”
“你!”邱叶海指着他,脸都涨红了。
“还有事儿么,没事儿告辞了。”蒲龄准备起身。
“等一下。”邱叶海顿了顿,“你不想和我一起生活也行,先看看这个。”
一个信封被他摔在桌上,一沓照片从里面滑了出来。
蒲龄下意识低头,随后瞪大了眼睛。
照片上的,是他和宫野。
在各种地方。
少年宫广场,便利店,还有那个涂鸦俱乐部。
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但此刻这些笑脸却让蒲龄冒了一身的冷汗。
“你跟踪我?”他声音有点儿抖,问邱叶海。
“你和这个男孩儿的事,”邱叶海舒展眉头,“要我去告诉你妈妈吗?”
蒲龄扬手把桌上那些照片全挥到了地上,抬眼看着他一字一顿:“你试试。”
邱叶海苦笑了声,弯腰去捡照片:“是爸爸没管好你,才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成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在一......”
话没说完,蒲龄一脚踹了上去。
宫野放下油漆桶,脱掉手套看了眼手机。
十二点整。
总觉得有点儿不安,第七感告诉他的。
他拿着手机准备给蒲龄打个电话,刚要拨号,丫丫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帅哥,放饭了哟。”
宫野笑笑,点了下头。
“我们这个工程任务还挺艰巨的。”丫丫眯着眼睛,拿手背遮着太阳光,转头看了一下延伸至二三十米的白色围墙,“加油啊,差不多得三四天。”
“嗯。”宫野说。
“怎么,跟我说话这么心不在焉,”丫丫笑了,看了眼他的手机,“给女朋友打电话呀?”
“给男朋友。”宫野说。
“男......”丫丫愣了一下,“哦,那你打吧,我先过去吃饭。”
宫野拨了蒲龄的号,那边嘟了三声才接。
“喂。”
“吃饭了没啊你?”宫野笑起来,“一听就没吃饭,声音蔫儿蔫儿的,又晚起了吧。”
那边也笑起来:“准备起床去泡面。”
“我大概五六点能下班,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宫野对着话筒用力地亲了一口。
蒲龄懒洋洋道:“想喝双响炮,给我带。”
“胖死你得了。”宫野啧了一声。
“胖死了你就不要我了?”
“嗯,早晚把你扔了找一更好看的去。”
“那你应该找不着了,”蒲龄很小声地说,“这世界上没谁比我更好看,就算有再好看的你也看不上,你只能看上我。”
宫野笑了,骂他:“不要脸。”
“不要脸也是学你的。”蒲龄说。
“行行不跟你贫了,我吃饭了。”宫野又对着话筒亲了一口,才把电话给挂掉。
哪儿那么多不安的第七感,瞎想个屁。
蒲龄挂了电话,把用过的棉签随手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拧好药水瓶,把瓶子藏到了书桌抽屉里。
“儿子,水开了来帮妈倒一下。”老妈在厨房喊。
“来了。”蒲龄活动了一下手腕,起身出了房间。
“水倒完之后帮妈把垃圾倒一下,然后去超市给我带瓶醋。”老妈说。
蒲龄把电热水壶里的开水倒进保温瓶里,然后去厨房拿垃圾。
“我感觉吧,我一放假就成了个工具人,”蒲龄啧了一声,看着老妈,“你觉得呢?”
老妈正大刀阔斧地在炒青菜,扭头诧异道:“什么是工具人?”
“工具人就是,给你递醋的,给你倒垃圾的,给你烧水的......”蒲龄说。
“去!少贫了你!赶紧买醋去。”老妈笑起来。
蒲龄冲她笑了笑:“知道了,这就去。”
等出门了,他才靠在门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知道在事情被捅破之前,他和老妈还能这么正常平静地相处多久。
不过邱叶海的那些照片,蒲龄看了大概,都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光是那些照片,和老妈解释解释老妈应该能相信他,而不是相信邱叶海。
要真不行的话,直接承认......蒲龄也不是没想过。
但对于老妈的态度,他心里多少还是没谱。
只是有一点蒲龄很清楚,他和宫野的关系,在开始起就注定要听一些不好听的声音,受到质疑和非议。
早来晚来都差不多,反正他认定宫野了,宫野是他的,他是宫野的,谁都不能把他俩拆开。
如果宫野敢跑掉的话,他就打断他的腿把他一辈子栓腰带上,哪儿也不让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