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笑着,笑得前俯后仰,甚至流出了眼泪,“为什么我们这么自私......我没有想过我娘怎么办,没了你,哥哥大嫂们又该有多伤心?”他转过身,面庞自然透着股脆弱,眼泪就这么顺着脸颊缓缓的留着。
冲霄楼注定是白玉堂这辈子的结,他尝到了失去的滋味,深髓入骨,痛不欲生,一颗名叫噩梦的种子就这么入了他的心,日渐日的生根发芽,白玉堂想,碰到了展昭后,他学会自私了,“五爷这辈子就这么自私过一次。”他抹去展昭的眼泪,目光在他脸色瞧得仔细,“别哭了,眼睛红了要好一会才得消,到时候去吃饭,娘问起了该怎么睡?”
展昭咧嘴一笑,一言不发,透着泪光同他对视了好一会后,低头凑在了白玉堂胸口,一把低首抓住他衣服擦着眼睛,“能退出朝廷真是一件好事情,抓住了襄阳王后我们就什么都不管了,我陪你去想去的地方,你陪我去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这一直是我想要的生活。”白玉堂抿嘴,看着胸前的人,唉,衣服又牺牲了。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休息了会,满室寂静。直到入了夜,展忠来叫两人用餐,才一身舒爽的起来,白玉堂打开柜子看看有没有什么衣服,没想到里面竟然摆了不少各式的白色锦袄,有展昭的,也有自己的,他不由得勾嘴一笑,不得不说展家很细心。
一路走去,院子灯火通明,人人脸上扬着笑意,到了屋里,火炉里木炭静静的燃着,散发着暖意,屋里灯火明亮,桌上已经铺好了桌布,上面已经摆着几个特意做的家常小菜,萦绕着美味的饭菜香味,这种感觉才是回家,感觉特是暖人。
展清看到白玉堂和展昭进来了,连忙招呼,“快来,三弟,这些可都是二哥特意吩咐后厨做的。玉堂你也来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好。”白玉堂笑着点头走过去,和展昭并肩坐下。
一家人围在桌边,王慧娟忙着给每个人盛汤,展忠忙着接过丫鬟不断送来的菜碗有序的摆在桌上,完毕后吩咐了句,让一旁伺候的丫鬟下去,用餐完了再来。
边说边谈笑,尤其是展昭母亲和二哥又特客气,不知不觉时,白玉堂感觉已经吃了很多,他暗中戳了戳展昭的手肘,面上却笑得如常,然后眼睛看了看自己的碗里,“猫,猫儿......”
展昭苦笑,给他倒了一杯酒,“你喝酒吧。”他一边把酒杯递给白玉堂,边伸筷子去夹走玉堂碗里的菜。
展母看到了,也只是笑笑不语,展芸咬着筷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两人,要不要这样啊......
院内长久的烛光,午夜沉寂无声,只有高墙院外偶尔传来了几声狗吠,在清夜中尤为清晰。烛光在前面投下两道并肩而行的人影,纤细悠长。
展昭不知道心底是什么滋味,他没有什么好悲伤幽怨,绝望和痛苦此时自然也没有,回到了家他就像是重新洗礼了一次心灵上的污垢,一切将会重新开始,只要身边这人还在。展昭冲着他一笑,五爷回之。所谓刻苦铭心,那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有的体会。
两人缓步前行,像是伴着呼吸一般,彼此有时突然侧首略过对方的目光,却也只是都不说话。脚步声依旧浅而轻,不急不缓,仿佛沉淀出来的悠悠岁月,美好静谧。
翌日两人一大早起来,神清气爽的过完了招。展昭把枝条一丢,看向白玉堂,“玉堂,下午我们去险空岛吧。”
“啊?”五爷先是一愣,然后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如果没错,那就是猫儿说错了,他指着展昭,“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懂。”
展昭拉着他进房去换衣服,“这次过节,我和你去险空岛!”展昭说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玉堂。
五爷一把握住他手指晃了晃,看上去有点孩子气,隔了许久才松开展昭的手平静了下来,他疑惑道,“哎,那娘这里呢?”
展昭摇摇头,“就是娘要我去的。”他戳戳白玉堂胸口,“高兴吧。”想起来自己和玉堂也很久没去险空岛了。
“能不高兴么?”白玉堂双手来了个大伸展,忽的压住展昭的双脸颊,说了句爷补偿你,接着便亲了上去。
展昭一拍他头,推开了,“少混。”然后笑着去拿衣服了。
白玉堂也不是真想闹他,不然这臭猫逃得过?白玉堂换好衣服,静静看着展昭的背影,修眉随即一扬,双眼透着一股沉沉的墨色,他扑到展昭身后,双手搭住这人的肩膀,喊出一句话来,“展昭,我真的是太喜欢你了!”
展母,展清和展芸送白玉堂和展昭离开家。一路骑马慢行,白玉堂在马上笑着捂着肚子,一直合不拢嘴。
展昭捂着脸,颇为无奈,娘怎么像是要把自己给赶出去似的?睨了眼身边那笑得浑身颤抖的人,展昭一丢自己的巨阙然后一把握住,随即伸了出去戳中了那人的腰,“白玉堂,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白五爷连忙反手一把握住展昭剑鞘的尖端,遛着靠近偏头来看着他,“别戳了,再戳爷都要掉下去了!”
“那你还笑,还不快把给我收敛了!”展昭一瞪眼,清秀的脸庞上慢慢浮上了一层薄怒,他白了白玉堂一眼后才慢悠悠的收回了巨阙放于身后。
白玉堂摇头抿了下嘴,眼睛直直盯着展昭看了许久后才慢慢没笑得之前那么夸张,他叹了口气,双腿在马腹上悠闲的抖着,这臭猫越来越嚣张了,果然是爷对他太好,竟然还敢瞪爷了!展昭眉头一挑,骑着马到前面去了。
白玉堂安静了好一会,他闲闲的拉着缰绳骑马上前到了展昭身边。
展昭之前的闷气已经消了,他慢慢转头看着白玉堂,剑眉一挑,像是在问怎么了?
白玉堂叹了口气,双手环在胸前,目光幽幽的看着前面,他淡淡道,“爷想着,这么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襄阳王。”
展昭看着这人的脸,很白,发丝散在脸颊边随着风吹拂,他好一会儿也没看透白玉堂的心思,“我倒是从没想过你白五爷会思考这种事情。”展昭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眯着眼睛看着周边,“总之一切随机行事吧,江湖这么大,找个人哪这么容易。”更何况这人还是个特意花心思要躲着藏着的。
“爷同你说正事呢。”这下换白玉堂瞪眼了,他倾身一把拉过展昭的手掌,突然感觉他的掌心冰的渗人,白玉堂自顾自的低下头,“怎么这么凉?”
展昭一瞬间默默无声,只觉得一只温暖的手扣着他的手掌,此刻凝聚了他所有的关怀和和依靠,他眨了眨眼睛,慢慢抽回手指,“没事,不冷,你知道我身体本来就是这样。”展昭屏气了好一会,一夹马腹突然跑到前面去了。
手上落了空,白玉堂静静凝视着前面马上的那人,立即掀嘴一笑,然后悠悠的驾马赶上去了。
两人赶了六日的路到了才渡口,渡口河边一棵已经落了叶子的老榆树树干透着暗黑色,展昭和白玉堂牵着马站在河边,望着平静的波面。
“怎么都没船?”白玉堂拍拍马背,拉着展昭的马在老榆树边放好。
“等等吧,总不可能一艘船都没有。”展昭站在岸边,望着一边无际的水面说出这话,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来这里,虽然那时候是夏天,同这时比完全不同,而且如今身边还多了个陪着的人,这感觉还真是......展昭想着,低下头突然嗤声一笑。
白玉堂闻声看着他,不知道这臭猫又瞎想些什么了?白玉堂朝远处一望,远处徐徐来了一艘小船,他伸手一指,“猫儿,看那里,有船来了。”
展昭连忙抬眼看去,然后道,“等船过来了问问,看看能不能送我们去陷空岛。”
小船慢慢划了过来,在岸边停下,白玉堂低头朝下一望,船上有个挂着暗花布帘的小棚子,划船的是个带着草帽的遮着脸的人,白玉堂问道,“船家,能送我们二位去陷空岛么?”
划船的人一抬眼,露出脸来,是个年轻的小伙,他看到白玉堂时也是一愣,接着连忙取下了草帽,“五爷?小的今天可终于等到你来了。”数数自己来这里都等了十几日了,五爷您要是还不回来,小的这节可真没法子过了。
展昭看看白玉堂,那人冲着自己摇摇头,看着意思是......并不认识。展昭有些头晕,心说你这脑袋到底能记住几个人呢?无奈,他只有走上去一步笑着问道,“小哥,送我们上岛吧。”
“哎哎。”年轻船夫呆呆的连点着头,然后走上来,请着白玉堂和展昭进去,“小的就是在这里等着你们呢。”
白玉堂拉着展昭进了船里,年轻船夫连忙站上了床头,手上的杆子一撑岸边,船立即游开了数尺之外,然后慢慢融入了茫茫的水面。
两人进了船棚里,看着暗花布帘随着风吹着悠悠浮动,白玉堂看到展昭揉了揉眉心,便伸手慢慢拢着他肩膀靠到自己肩膀上,柔声说道,“困了?还得有会才到,你先睡会吧。”
展昭打了个哈欠看了他会儿,对着白玉堂慢慢勾嘴一笑,他拿下撘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抱住,然后靠在白玉堂的肩膀上蹭了蹭,“眼睛有点疲倦,我眯会。”
白玉堂手心摸着展昭抱着自己胳膊的手背,然后慢慢把头挨在他的头发上,感觉很滑很舒服,他也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