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解完之后，医生脸上满是悲悯：“柒云先生病灶发生的时间，应该在十三岁遭受校园暴力的时候，而且……心理年龄很大可能也停在那个时候了。”
“可是云云他很聪明，不仅聪明，眼光老辣，不像是个孩子。”付珂思怀疑地说。
医生摇了摇头：“聪明是智商，只要他有个天赋，总会表现出来，但是人的心理是另外一回事，他自己应该明白自己永远都被困在十三岁的学校里，可他又太聪明，聪明的人……是不会让自己被别人看出来不一样的，所以他在伪装。
再厉害的心理医生，也没办法看穿一个把自己都骗了的人，他唯一的清醒时间，应该是去孤儿院做志愿的时候，那不止是在做志愿，还是在求救、自救，救了自己同年龄的孩子，也当做救了曾经的自己，只是……他这种程度，不吃药不行的。”
如果后来张尹没有介入、查宫再细心一些，他会发现，柒云自己偷偷断药很久了，也没有再去看他的心理医生。
种种原因之下，柒云会死，成了一个既定的事实，那样的环境，没有改变的可能。
后来，医生给付珂思科普了跟柒云相关的情况，说了很多细节，付珂思一一跟自己仅有的、与柒云相关的记忆合起来，差不多就能发现，柒云的伪装高明也不高明。
他只是利用了每个人的心理，其实留够了破绽，当时在柒云身边的人只要有一个足够关心他，都不会发生无法挽回的悲剧。
付珂思承受不住这样的结果，将怒火发泄在张尹身上，看着张尹挣扎、寻死，一遍遍给他将柒云的事。
然而张尹没疯，那么多折磨，硬是没疯，也不曾觉得自己有错；付珂思身体在东南亚那边毁了底子，感觉自己差不多熬不住的时候，就将张尹挫骨扬灰，撒进了粪池里。
听人说，被压进粪池里的尸骨，永世不得超生。
付珂思弥留之际求没人性的老天有点人性，如果有来世，让柒云遇见一户好人家，再也不要遇见张尹；如果老天还是让张尹活，那他就咬死张尹，从一开始就整死他，不给他一点机会。
——
所有的记忆回到柒云的脑海里，撑得他脑子发涨，付涵言没说后来的部分，只说了付珂思砍柒云手的事。
遗漏的、只有付珂思记得的记忆，柒云注定没法知道了。
柒云昏迷时间太久，逼得柒沅鹤也回来了，不过没敢进病房守着，而是在病房外等着。
众人在外面等到第二天早上，柒云才缓缓醒过来，只是柒云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歇斯底里或者再次病发。
老医生先一步带着护士去给柒云做检查，然后例行问几个问题，柒云都回答得很好，加上柒云一直吊着安定的药水，不太可能是在装平静。
“奇怪，云云，你除了我给你开的药，还吃了什么嘛？你的指数跟平时没有区别啊。”老医生十分疑惑。
柒云精神还不是很好，摇了摇头：“吃了药，冷静下来，就觉得我该再问清楚一点，比如……去见见当事人。”
老医生不赞同：“云云，你这个状态不适合见一些会刺激到你的人，还是别见了，有些事啊，知道不如不知道。”
“不知道啊……那我写封信吧。”柒云看着床头的花瓶，里面是新鲜的玛格丽特，黄色的。
看起来像太阳。
柒云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所以时不时会忘记一些事，想起来的时候呢，又能一连串都想起来。
这次精神没崩溃，是……记得付珂思给他送的花。
每天晚上，都送来新鲜的花，听他说话，不怎么开口，不会像付涵言或者其他心理医生，听完总要问一些问题。
付珂思就静静听完，然后说：“我叫付珂思，王可珂，思念的思，至少明天能记住吧？”
柒云还想起来了付珂思把虞美人放到他手里时碰到的冰凉触感，像假肢；而后来梦里见到的付珂思……确实有一只手不太灵活。
只是当时梦里，柒云以为是自己妄想付珂思赔给他一只手。
现在想起了前世的事，他倒想问问，付珂思是不是真的用一只手来还他？
还有……他大概想明白之前梦里付珂思的花是给谁的了——给他的，因为他说过喜欢形状差不多的花。
虽然勿忘我差了点，不过都是那样四岔开的花。
有没有回答不重要，柒云只是想问而已，这么多证据，就算付珂思不是为了他断手的，也当他有所报应了。
——
信交给付涵言送去给付珂思，柒云见到柒沅鹤和付士霖过来并不意外，只是他看到来送饭的柒沅珲似乎有了一个停顿。
柒云看着他们进门的，落在最后的付士霖突然顿了一下，极其明显。
然而其他人都没发现，柒沅珲直接拿着保温盒坐到柒云身边：“云云你吓死爸爸了。”
指责的话说不出来，柒沅珲只能告诉柒云，自己很害怕，希望柒云下一次，做什么事，至少想想家人。
柒云就是为了柒沅珲才坚持下去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柒沅珲的背：“对不起爸爸，我只是……没有全想起来，自己吓自己而已，以后不会了。”
保证的话柒云说过很多遍，柒沅珲也知道柒云是真心道歉，可是发病柒云自己控制不住，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对了，今天爸爸给你炖了肉沫莲藕粥，是今天刚上来的新鲜莲藕，脆的。”柒沅珲向来不给柒云压力，说过给柒云知道自己的担心就转开话题。
柒云没什么爱好，就是爱吃，因为吃药忌口，已经很多东西不能吃了，柒沅珲只好变着花样给柒云做好吃的。
能养回来一点肉是一点。
知道柒云好好的，查凉安排好人手在柒云身边照顾就继续去忙了，他的事业多数在珠城，想转来帝都还得要忙活好几年。
柒沅鹤和付士霖没打扰柒云吃饭，等到柒云吃过药才跟柒云表达歉意，主要是为了付涵言没遵守诺言突然找来的事。
“还好，他……说的没错，我有知道某些事的权力。”柒云吃了这么久的药，多少对这些人有了抵抗力，“对了，刚才我看付先生……似乎认识我爸？”
“找哥的事是付士霖负责的，他对哥哥眼熟很正常。”柒沅鹤解释道，他身体不好，看起来比柒云还苍白。
话是这么说没错，柒云还是有些怀疑：“经过这么多人，我总结出一个经验，跟我有血缘关系且对不起我的人见到我会晕倒然后得到前世的记忆，付先生，你真的……没跟我爸有交集？”
付士霖沉默着没有说话，柒沅鹤偏头看向他。
五年前在医院晕倒之后付士霖就沉默很多，也渐渐放下手中的权力，更多是让柒沅鹤好好养身体，性格也变了不少。
柒沅鹤了解他，沉默……反而意味着有事情。
“你真的见过我哥？”柒沅鹤站起身，“你见过，为什么不告诉我？”
三人僵持的时候，柒沅珲从门外拎了水果回来，看他们这剑拔弩张的，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了？”
柒沅鹤脾气从来不会压着，直接走到柒沅珲面前：“哥，你见过付士霖？”
“没有啊，我怎么会见过他？”柒沅珲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呢。”
当事人完全不以为意，柒沅珲笑着坐到柒云身边，给他削苹果：“你们有什么话就回去好好说，别吵着云云休息。”
柒云看热闹不嫌事大：“别啊，我也听听，其实我一直觉得付先生顶多算作壁上观，不算太对不起我，那么……你为什么还会恢复记忆？”
这么多人盯着，付士霖考虑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当时柒先生疲劳驾驶……多加的货我是命人加的。”
宛如平地惊雷。
那么多年，从柒云知道这件事开始，柒云都以为是因为自己，柒沅珲才那么努力工作、去拼命赚钱。
没成想，因果竟是结在这里。
柒沅珲削苹果的手一顿，他没有记忆，不过听柒沅鹤说过前世的事，大概猜到柒云所有的悲剧……是自己死去开始的。
除付士霖之外的三人都接受不了这个原因，什么叫他多加的货导致柒沅珲疲劳驾驶？
柒沅鹤先回过神，直接就给了付士霖一巴掌：“你他妈给老子说清楚！你害死我哥！”
付士霖擦去嘴角的血迹：“我确实在那个时候就查到了柒先生的踪迹，同时……查到了柒云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