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图灌了半杯啤酒,烤串店的小哥端着两个热腾腾的铁盘过来,一盘放辣一盘不放。
蓝粒怎么突然就崩溃了?温岳在车上跟她说了什么?顾灼灼疑惑地瞥了温岳一眼,后者一脸平静,岁月安好。
“所以?她忏悔了吗?”顾灼灼举起一根烤鸡翅,挣扎了一下还是放下,换了一根青椒。
“这种忏悔我见得多了,”哈图倒没有顾灼灼想象中的感情用事,他相当理智地说:“也就是那个时候,那一瞬间的感觉,她觉得后悔了,不值了。但是走过了捷径的人,哪能忍受爬陡坡的辛苦寂寞?能回头的人很少。”
顾灼灼和温岳静静听着,哈图叹了口气说:“所以我当初才特别不想她接触这些。年纪越小,越容易被诱惑。”
顾灼灼不太感兴趣地嗯了一声,问:“她提到我了?”
“说是要跟你道歉,因为钱老板的事。”哈图说:“那次钱老板是不是为了她在片场刁难你了?”
温岳看了顾灼灼一眼,顾灼灼哈哈笑说:“那哪能,我已经揍他了。”
“……行吧,还有就是,她说了关于她助理的事。说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哈图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顾灼灼坐正了,心想终于来了,里面会有林建的情报吗?他催促哈图快说:“没事,你就说,温岳没有什么不能听的。”
蓝粒跟过不少人,最重量级的还是光耀的现任老板覃存知。
据她自己说,她原本没有肖想过这个地位的人,结果覃先生先看上了她。她一开始着实高兴了一阵,觉得自己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即便将来过气了,也能嫁入豪门做阔太太,过上人人羡慕的幸福生活。
而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覃存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金主,同时有着少见的病态心理。
“他会监视他包养的小明星,控制狂。”哈图说:“一开始只是在那什么的时候把她绑起来,嘴巴堵起来,倒也不会弄出伤口。后来见她听话,就开始用各种手段控制她。只要蓝粒不在他眼皮底下,比如去工作什么的,整点要给覃先生打电话说自己在哪儿,如果没有打或者耽误了时间,就会被惩罚。”
哈图有点恶心:“她没说罚什么。”
这样的行为给人施加的是心理压力。
蓝粒是个偶像,工作本来就琐碎,时间也不固定。她每到整点都要找借口偷偷去厕所打电话,就连正拍戏也要和导演申请暂停,录节目或者彩排更要时刻看着时间,避免整点时正在台上。
这让她非常不安。
一旦耽误了时间,直到下一次见到覃先生之前,她都会害怕得一直出虚汗。
“她说那段时间很焦虑,像个惊弓之鸟。每天直到夜里十二点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才能得到一点喘息的时间。但是睡也睡不好,每天都比闹钟更早醒,因为八点就要打第一个电话。”
周围的人都不能理解,说你为什么这么不敬业!?别人都好好工作,就你事多,整天这啊那的,你是太阳大家整天围着你转?人一红就飘了吧!
但这种事她也不好和别人说,一来她自己没脸,而来这是金主的**。
如果她先管不住嘴巴,别说现在的资源了,就是想在这行里混个温饱都不行。覃存知非常霸道,以前有个跟过他的小男孩,不知道哪里惹他不高兴,直接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蓝粒日日煎熬,就算做得再好,覃存知都能找到理由罚她。
她日子过得好不好,全看覃存知的心情,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只是一个取悦别人的人偶。她不能拥有自己的喜好和习惯,一旦偷偷做了什么被发现,就会被覃先生好好“教育”一番。
哈图道:“覃老板不喜欢吃香菜,也不喜欢甜的东西比如奶茶。他要求蓝粒不能碰这些东西。”
有一次蓝粒接了同组演员买的奶茶,当时天太冷了,她没忍住喝了一口。她真的只是喝了一口,周围只有那个送奶茶的演员看到了。
结果覃存知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这件事,当夜把她从剧组召唤去酒店,弄了一桶奶茶在卫生间灌她,喝不下了就吐出来,吐出来继续喝。
说到这儿哈图也有点不忍:“后来她知道了,身边的助理里总有覃老板的人,专门负责监视她。她一开始还找借口换自己挑的人,没过多久这些人就会背叛,久而久之她也不挑了,变得很怕助理。”
“现在这个也是吗?”顾灼灼诧异:“她不是改跟着钱老板了吗?覃存知还监视她?”
哈图说:“她被吓怕了,坚信这个助理也是覃存知的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顾灼灼皱着眉,吃完第二串青椒,手跃跃欲试地在那根鸡翅上摆动。
然后他听到温岳轻轻笑了一声,把鸡翅拿起来,递到他嘴边。
“……”顾灼灼顿时被美色迷得不知今夕何夕,控制体重的想法瞬间飞到九霄云外——温!岳!在!喂!他!
这不是普通的烤鸡翅!这是温岳喂他吃的烤鸡翅!
不吃不是人!
温岳把鸡翅塞进顾灼灼嘴里,拿纸巾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说:“这个助理未必是他的人。”
“怎么说?”哈图认真问:“温董认识覃存知?”
“见过几面。”温岳不怎么吃这些,回忆道:“覃家老三,他两个哥哥管家里别的生意。光耀虽然赚钱,但公司已经很成熟了,覃存知也不用太辛苦,只是徇私捧捧喜欢的小艺人,在他家人眼里算不上污点。只是你说的那些传闻我没听过,仅从我的印象出发,那是个非常自负,傲慢的人。”
他喝了一口椰子水,说:“这样的人,很少会关注自己扔掉不要的东西。”
哈图一个正常人,被温岳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弄得不怎么舒服,倒是顾灼灼,若有所思。
撇开他在意却不能说的林建不谈,单说覃存知对蓝粒做过的事,他上辈子确实不知道。
顾灼灼想,说起控制欲这件事,温岳有时候也很有点这个倾向。
至今他都不知道他在家烧汤烫了脚,温岳是怎么知道的,那之后还有各种事情,仿佛自己只要出一点小状况,马上就能见到温岳或者接到他的电话。
监控精真不是白叫的。
但是顾灼灼不仅不觉得不舒服,还隐隐有点兴奋——人会对谁有控制欲?当然是所有物了!
不然你温岳总不会关注天桥下的乞丐吧?
况且说是变态也不至于,是人,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控制欲。就连他自己,虽然现在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也很讨厌别人反驳他。
霸总小说里的灰姑娘,一句忤逆之言就得到霸总的兴趣,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反正温岳就是好!一点也不变态!跟覃存知完全不一样!
哈图总结道:“总之,蓝粒坚信自己现在的助理小张是覃存知的人,时常偷拿她的私人物品,随便进出她的私人空间,她怕了覃存知,不敢反抗,想问问你们能不能帮他。”
“简单。”顾灼灼咽下鸡翅:“不管这个小张是谁的人,身份也只是个助理。抓出来打一顿,看他说不说?”
哈图拍桌:“…………法治社会!”
“总不能给他钱让他说吧,太便宜人渣了……”顾灼灼嫌弃地想到橙子那段录音,说:“那助理都跟别人搞动辄十万的大生意了,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偷蓝粒的东西在卖啊!指不定就是见蓝粒怕他,才有恃无恐。”
哈图想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这东西能卖十万吗?几件内衣,谁买啊?”
“别管谁买了,”顾灼灼不知不觉吃掉了三串鸡翅,摸了摸鼓鼓的胃,羞愧说:“总之把那个小张抓来问一问。”
温岳坐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背,语气温柔地补充道:“小事而已。”
哈图:“…………………………”
是他不适应这个时代了。
一周后,《暗夜流星》剧组终于杀青。
顾灼灼的戏份三天前就结束了,但仍然作为场外指导协助王导工作。
综艺的热度已经过去,他的微博粉丝不再涨,和其星蓝粒丝毫不见少的狂热粉比起来,他身边萧条得简直像个场务。
不过今晚过后就不是这个情况了,因为这个紧赶慢赶急着上线的大i电视剧,已经完成了前十集的制作,今晚八点就将在网络平台和电视台同期播放。
为此,今天剧组的杀青会特地包了个高档ktv,到时候全剧组会一起看前两集,看完了唱唱歌嗨一下。
顾灼灼凑在王导身边看监视器里的回放,刚才拍的最后一场,是男一荣燃情在餐厅喝酒,失意地回想起自己失败的恋情,然后悔恨流泪的一段。
“他是真的进步了,”王导感慨说:“论指导演员,我还不如你。灼灼,你再好好练练,兴许过个十年,真的能捧一座影帝奖杯回来。年轻人又聪明又有韧劲,能成大事。”
画面里的其星微微垂首,眼神迷离地看着昂贵的红酒瓶。他看起来是难过的,那种难过是一种放空,一种茫然,仿佛一瞬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