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问你们!”男人抱起粗壮的双臂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声音也高了起来。
周浦深本能地感觉到这个怪异的地方潜藏的危险气息,并不想与面前的人起正面冲突,于是撩起了袖子:“你弟弟留给我的地址。”
男人歪头看了一眼,这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臭小子,真是多管闲事。不知道随便把人带到竞技场是要死的吗。”可他嘴里不干不净的,却还是将两人从门外放了进来。
竞技场内却不似外表那样光鲜亮丽,墙壁斑驳地面肮脏,乱糟糟地挤满了人。多的是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弥漫在空气里,岑路甚至还看到了不少女子,混杂在男人群中。
这大概是这两天来第一次见到女人,岑路突然发现。
不过在这间污浊的大厅内,无论男女老少胖瘦高矮,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两三人凑在一起,且手中都有一个白色的弧形仪器。
岑路眯起眼睛想仔细端详那种被称为“Dom”的神奇仪器,江海却以为岑路在看那个瘦小的女人,立马暧昧地笑了:“怎么?是不是好久没见过女的了怪想的?”
岑路冷静地侧回头,他瞟了一眼装作不在意的周浦深,狐狸似的朝江海笑了笑,音量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我不喜欢女人。”
此言一出,两人都下意识朝后倒退了两步。江海更是离周浦深也远了些,眼珠慌张地乱瞟:“你……你们……”
岑路乐得被人误会,仿佛这样就从那位来路不明的“哥哥”那里扳回一城似的,他暧昧地朝震惊的周浦深安慰了一句:“开玩笑的。”
江海在心里暗骂,他这弟弟在外头乱给他找人代打也就算了,现如今找到的竟然还是两个基佬!回去真是要打断那小子的腿。
话说回来,江淮人呢?
怎么自己出去接个人,江淮那小子就跑得没影了?
江海在他们的摊位转了一圈,却没见到弟弟的身影,于是无奈之下只得叫那两个来路不明的外乡人帮着一起找。岑路站定片刻,锐利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人群,他拉了拉周浦深的袖口,有些担忧地低声说:“去人少的地方看看,我怕那孩子出事。”
周浦深心领神会,朝岑路点点头便转身朝与人群相反的方向跑过去。岑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转头去看挂在顶端的大屏幕。
屏幕被切割成两块,正在播放着这一场双方“野兽”的行动,两位“驯兽师”的状态则各占据了一个角,两人头顶的Dom分别以黑白色标记,俱都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起来比正真在丛林中的“野兽”脸色更加苍白。
“‘驯兽’游戏的关键,其实根本不在于‘野兽’的力量有多强,”鬼魅一般的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岑路的脊背一下子僵住了,他刚想回身,却感觉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心。
是枪!
岑路不敢再动弹,他如今手无寸铁,如果贸然大叫,女人的子弹便会毫不犹豫地穿透他的后心。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淌到了下巴上,接着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洇成一个深色的圆。
岑路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她:“你是谁。”
“呵,”女人冷笑了一声,枪口像画圈似的在岑路背后揉了揉:“帮你获得胜利的人。”
“记得,重要的是拖死对方的‘驯兽师’,控制与自己相性不合的‘野兽’会大量消耗‘驯兽师’的精力,”女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驯兽师’失去控制能力的时候,‘野兽’在丛林里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绵羊罢了。”
“自然会有捕食者,帮你干干净净地解决掉一切。”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残忍,甚至带上了一丝快意。枪口迅速地被撤走,岑路在这个瞬间快速窜进了更深处的人群,一边回头去看女人的样子。
却只见一个矮小的影子,带着考究的宽边帽,很快地便淹没在了高大的“野兽”们中间。
一声愤怒的咆哮声突然从对面的厕所里传了出来。同时岑路看见屏幕中的黑方野兽突然浑身一阵震颤,他像是突然失去了方位,没头的苍蝇似的扑进了没人的草丛里,鼓起的肌肉却如同婴孩无力的臂膀,连手中的枪也拿不住。老式的AK-47掉落在地上,岑路眼睁睁地看着野兽捂着看不见的眼睛痛苦地怒吼。
与他陷入同样困境的还有他的“驯兽师”,他独自一人坐在密闭的空间里,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头发,驯兽师浑身脱力,像个破烂的娃娃似的趴在桌上。
厕所里持续地传出愤怒的质问声:“是你们!下一场要和我们打比赛,你们就对小淮下这样的黑手!”
岑路一个激灵,连忙转身朝厕所那边跑过去。而屏幕里那个失去控制的“野兽”早已被对手一弹穿心,永远地失去了继续赛事的资格。
周围的选手们都爆发出一阵欢呼。多死一个,就意味着他们离那一捧黄金的距离更近了些。
岑路拼命地忍住胃里的不适,拉开了厕所那扇肮脏的门。
“美人儿!小美人儿!记得给我带甜点啊!我没有甜点不吃饭的!”梁浅中气十足地在病房厕所里叫了起来,窦怀叶这两天被他折磨得心力交瘁,于是毫不犹豫地拉上了门,将那人所有的聒噪关在门内。
关上门之后,窦怀叶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拔腿朝家走,身后的人却阴魂不散地在她的脖颈那里喷着热气加了句:“我想吃你做的。”
窦怀叶的拳头紧了紧,但最终没有揍上病号的脸。
那次刺杀事件后,梁浅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星期,虽然那把匕首在肺里扎得不深,可那毕竟是因为自己,窦怀叶这一周以来因为愧疚,几乎是衣带不解地在医院照顾梁浅。
可她近来觉得,梁浅似乎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了。
水非冰的不喝,饭非烫的不吃。他是伤到了胸膛又不是伤到了下头,就连裤子也要叫窦怀叶给他穿。窦怀叶想,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找上门来给他当奴隶。
她愤怒地将手里的蛋白糊搅得哗啦哗啦响,接着像不要钱似的往里头倒糖粉。
甜死你,窦怀叶恶狠狠地想。
不远处的茶几上,她昨日才在手中摩挲了许久的戒指盒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天鹅绒布上镶着一只闪亮的钻石戒指,折射出午后夕阳的光芒。
窦怀叶怔怔地望着那枚戒指,曾经有一个男人,拿着这枚代表承诺的小物件,单膝跪地问自己要不要嫁给他。
可最后呢。
她已经许久没有碰过它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梁浅出事的那天,她鬼使神差地将它重新从柜子里翻了出来,沾着血的手无数遍地摩挲过那颗钻石的切割面,仿佛在强迫自己坚定某个念头似的。
你是订过婚的女人,你不能对梁浅……
不能对他……
窦怀叶闭上双眼,一颗心沉沉地朝下落去。
第52章 章五十二 驯兽
江淮满头是血地躺在男厕所潮湿的地面,痛苦地痉挛着。
周浦深沉默地蹲下/身子,探了探这孩子的鼻息。他全身除了头部都未见明显伤口,看来对方一开始就是抱着让他丧失意识的目的去的。
一旁的江海还在痛苦地指责对方:“你们竟然在赛前故意伤害对方的‘驯兽师’,你们疯了吗?”
站在江淮身边的黄毛毫无悔过之意,反倒冲着江海嬉皮笑脸地摇了摇沾满鲜血的双手:“你弟弟自己和我们叫嚣的,说是请了厉害帮手,这一次一定要把我们一网打尽。你说,”他不怀好意地笑,“我教训教训他有什么错?你有种去‘父亲’那儿告我去啊。”
江海气得七窍生烟,可驯兽比赛从主办方到参赛选手,几乎都是丧心病狂的亡命之徒,在这里寻求公正,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黄毛见江海眼底渐渐浮起了绝望,于是笑得更开心了:“这样吧,还是哥给你指条明路,你们的‘驯兽师’废了,就是找来再厉害的‘野兽’也是白搭,还不如现在就退出预赛,早点去准备违约金去吧哈哈。”
参加驯兽比赛的选手在事前都和赛方签订了生死状,无论是随意泄漏比赛信息或是退出比赛,都要支付高额的违约金。而会参加这种比赛的人,又怎么可能能付得起这样一大笔钱。
江海绝望了,他没想到,自己与弟弟为了还债而踏上了这一条不归路,弟弟甚至因为自己的残疾而冒着风险找来了代打,可这条路甚至还未开始,他们就已经站在了万丈深渊之前。
一顾悲愤涌上心头,江海吃力地屈起那只跛脚,想将地上的弟弟背起来。他不知道他们现在可以去哪里,可至少他不想再让江淮的脸沾满了鲜血和污水。
“不用。”一个坚定清晰的男声回答了对方。
江海茫然地回头。
岑路正站在破旧得就快要剥落的门框处,金丝眼镜夹在他高挺细长的鼻梁上。他的样子像是一路跑过来,此刻白皙的额头上微微渗出了些许细汗。
一旁的黄毛见又来了个不速之客,耐心就算再好也快要被消耗完了,他有些不屑地打量着岑路瘦弱的身子,抱起手臂嘲讽他:“不用?你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