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
周四晚上,照例是剧社排练时间。
顾秦去央戏请了个在读硕士来给我们上台词课。
选的台词来自于《荒野生存》,老师教完后便让我们两两组队自行练习。
我正准备去找小百灵,便听见顾秦叫我:“小林。”
我走过去:“怎么了?”
顾秦抬抬下巴:“你读一遍,我听听。”
我应“好”,回忆着刚才老师教的要点,慢慢开口。
(二)
“我给你的爱像呼吸一样自然,每天醒来像日出一样,每天如一日/你给我的痛,像悲伤一样真实 ,忘不掉 ,躲不了。”
(三)
“怎么样怎么样?”我双眼放光看着顾秦,“我觉得自己念得可好了。”
顾秦点点头:“很好,我接受了。”
(四)
……嗯?
“那个那个别误会,”我结结巴巴道,“台词,都是台词。”
顾秦摸了摸我的头:“我知道,我不急。”
(五)
我回到位子上,打开手机,看见顾秦发了一条朋友圈。
他分享了一首歌,叫《我的歌声里》,还配了文案。
“有些事情不用一个晚上做完,我们又不赶时间。——《春娇与志明》”
(六)
活动尾声的时候,社长说了一件事。
“下周国庆,一周的假期,我打算组织一次团建,”社长说,“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都附和“好”。
“那大家想要去哪?”社长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地名,“这是我打算的几个地方。”
我看看黑板,黑板上写着北京、上海、成都、昆明四个地方。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顾齐突然举起手:“社长,我有个提议。”
社长示意他说。顾齐接着开口:“杭州怎么样?”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抬头看向他,发现他也正好在看向我。
“杭州多好呀,江南水乡,”顾齐嘴角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说不定还能来一段艳遇呢。”
(七)
晚上回去的时候,顾秦和我一起走的。
我张了几次口,却发现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秦突然停下来,站在路灯下,低头看着我。
“你想说什么。”很肯定的语气。
我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开口:“你觉得……杭州怎么样啊?”
“挺好的城市,”顾秦说,“怎么了吗?”
我摇摇头,把脱口而出的话咽下:“没什么,我觉得挺好的。”
“那么,晚安,”顾秦揉揉我的头发,“别多想。”
(八)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我站在舞台上,看着一个所谓的“黑马”夺走原本属于我的奖杯,而所有人都簇拥着他,违心地说着“实至名归”之类的话。
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无限悲凉,心想我辛辛苦苦付出的所有努力,果然抵不上资本的力量。
正当我心灰意冷之际,我听见一个声音。
“你们不觉得害臊么?”
我转身的动作一顿。
我看着那人一步一步从评委席走上舞台,来到“黑马”面前,拿过他手中的奖杯。
“黑马”立马伸手去抢:“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奖杯便被狠狠地摔在地上,随着清脆的“咔擦”声,奖杯被碎成八瓣。
可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人的话语:“你不配。”
“别糟蹋了你爸的钱,也别糟蹋了别人的努力。”
“你这个冠军,我顾秦,第一个就不认。”
第二十八章
(一)
国庆第一天,我们起了一大早去机场集合。
顾秦今天穿得尤其好看,带着墨镜,穿着马丁靴,意气风发,迷倒了剧社里的一群小女生。
我有点酸,在他身边悄悄说:“你穿这么好看,是要孔雀开屏么?”
顾秦笑:“当然,不开屏怎么吸引配偶?”
我继续酸:“那你成功了没?”
“这我不确定,”他摘下墨镜,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小可爱,你被我吸引到了么?”
我点点头,然后迅速摇摇头。
顾秦笑得更开怀了:“你看,开屏还是有用的。”
(二)
从北京飞杭州大约两个小时,我的座位在顾秦旁边。
顾秦在看书,看的是永井荷风的《竞艳》,我凑过去看。
“凭倚竹窗茫然看着流水的艺妓的姿态使我喜。卖宵夜面的纸灯寂寞地停留的河边的夜景使我醉。雨夜啼月的杜鹃,阵雨中散落的秋天木叶,落花飘风的钟声,途中日暮的山路的雪,凡是无常无告无望的,使人无端嗟叹此世只是一梦的,这样的一切东西,于我都是可亲,于我都是可怀。”
顾秦把书往我这边挪了挪,问我:“想看?”
我摇摇头:“不了,我一上飞机就犯困。”
果不其然,这句话过去十分钟,我就脑袋一歪睡得不省人事。
等我再睁开眼,是顾秦把我叫醒的,飞机已经落地杭州了。
我伸了个懒腰,眼睛往顾秦那边一瞟,不经意间瞄到书的内容。
“凭倚竹窗茫然看着流水的艺妓的姿态使我喜……”我有点诧异地看向顾秦,“两个小时你都不翻页的?”
顾秦活动活动肩膀,捏捏脖子:“这不是怕把你吵醒么?”
(三)
这花孔雀开屏有点猛啊,除了物理变形外,还带化学偷心攻击的?
(四)
社长订的是栋民宿,我们下了飞机打车直奔目的地。
没想到的是,我们前脚刚到民宿放完行李,后脚杭州就开始落大雨。
社长不无担忧地看着落地窗外的天气:“这怎么办啊,这雨大的,出门吃个饭都够呛。”
顾秦打开冰箱看了看,又去储物间看了眼,回来说:“要不我们自己做吧?这里都有食材。”
社长点点头说“行”,开始安排分工,顾秦在旁边自然而然地开口:“我和小林一组吧,他会做饭,可以带带我。”
我连忙开口:“诶那个我其实……”
顾秦抢话:“小林你别谦虚,我知道你手艺好,”他又看向社长,“小林会做鱼香肉丝。”
社长双眼发光:“那敢情好啊。”
“还会水煮肉片来着。”
“哟呵,真人不露相啊,小林,”社长看向我,“这可是道硬菜。”
“最绝的是,他还会打边炉。”
“这么厉害呢,那我就等着顾哥你和小林给我们露一手了。”
顾秦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没问题,肯定让你们大饱口福。”
我插不上一句嘴,全程被迫置身事外,仿佛他们口中的那个“小林”是别人家的小孩。
(五)
……老子的意大利炮呢?
第二十九章
(一)
最后我还是被迫和顾秦一起穿上了围裙。
顾秦一脸哭笑不得:“你这愁眉苦脸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我白他一眼:“你见过那个英雄是嬉皮笑脸英勇就义的?”
(二)
“小笨蛋,”我替顾秦系好围裙,他转身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会做饭啊。”
(三)
“你早说啊,”我朝着顾秦胸口擂了一拳,“我还以为咱俩要被物理超度了呢。”
顾秦挽起袖子,开始展露厨艺。
然而事实证明,我和顾秦关于“会做饭”这仨字有不同的理解。
又或者说,重庆人和广州人,对于“会做饭”这仨字有不同的理解。
(四)
“牛肉你就打算切片不炒的吗?”
“没事,生牛肉拌拌就可以吃了。”
“鸡蛋呢?你也不打算弄熟吗?”
“这样吃原汁原味嘛。”
“鱼片好歹可以打个边炉吧?”
“生鱼片更好味啊。”
我忍无可忍了:“到底谁会这么吃啊?”
顾秦一脸理所当:“我们广州人啊。”
(五)
顾秦把番茄洗净,切成片摆盘:“我们广州人,什么都吃的,”他摆出一副惋惜的脸色,“可惜周芮没跟来,福建人煲汤很好喝的。”
(六)
我撸起袖子,打开火,有模有样地倒了一勺油在锅里开始热锅。
顾秦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你会做饭?”
“我不会,”我朝他笑出洁白的牙齿,“但我会火灾逃生,这就够了。”
(七)
事实证明,虽然我和顾秦在“会做饭”这三字上理解不同,但在“不会做饭”这四字的理解上倒是出奇的一致。
顾秦和我看着黏在锅底碳化的食材块,推测它们本来的模样。
“这是……香菇?”
“不对,香菇的纹理不是这样。”
“那这是什么?”
“你管它什么,这是道菜就行了。”
“这能吃吗?”
“当然能啊,”我递给顾秦一双筷子,“尝一口,大不了化学超度呗。”
顾秦犹豫纠结了半晌,最终放弃。他把筷子一扔:“算了,至少我们还有糖水。”
我看着他从电磁炉上端下来一个小瓷锅,揭开盖子,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