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停滞,池先声眼睛微张,呼吸都有些困难,背上浸出层层细汗,后知后觉,赛季中斗殴,无异于直接放弃比赛,更何况另一方堪称联盟爸爸钦点的亲生儿子……
短暂的寂静如同错觉,身下人缓过神,腰间一松,手离开。戚野微微张口,抹掉溢出嘴边的血渍,一拳带风,砸在他脸边,怒极反笑:“是不是老子太给你脸了?”
池先声双眼发红,刚静下的心再次起伏,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打架,感受着戚野笑得胸膛闷闷的震响,恶劣的眼神打量,毫不后悔。
直到司机下来开车门,队友看出不对,纷纷上前拉架。
池先声侧头避开一击,步伐踉跄,跌跌撞撞地下了车,扯开口罩,大口大口呼吸空气,又冷又疼。眉骨、肩背、腰腹、手腕,像无数只小虫子啃噬,心脏快速收缩,痛意密密麻麻。
戚野胜在平日锻炼身体,肌肉硬实,手劲还大,除了第一下接得费力,剩下都跟老鼠过招似的,此时目色沉沉,盯住池先声离开的背影。
几人围在车前,七嘴八舌地问着,戚野一身狠戾,青筋暴起,从牙缝蹦出话,“麻痹滚蛋,别瞎几把烦老子。”
队长满头雾水,但也看见两人刚才扭打在一起,戚野嘴角余留血痕,想都不用想,铁定错在己身,承诺下一堆处罚条款,只望息事宁人。
戚野冷哼一声,无话可说,直接开车走人。
池先声从车中下来,没走几步,大巴车到了,在车末尾坐下,临窗。心中翻滚的气焰所剩无几,一闻到车中的空气,胃里泛起恶心,疼痛都压下去几分,他戴上口罩。
“别戴!别戴!我给你贴两个。”队长急忙从外设包翻出创口贴,连问队友有没有带消毒酒精,还有事情始末。
池先声蹙着眉头,任他把小熊创口贴粘在脸上,掉过头,默默看窗外,不接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出来,我也好处理!”队长锲而不舍道,“你信不信明天的头版头条就是‘新人无处泄愤,深夜暴打前辈’?我告诉你,这都算符合实情,更有乱七八糟的,像‘街头偶遇戚神车震,偷窥不成反见家暴’,你以为这种事就没人编得出来?指不定第二天传得沸沸扬扬呢!”
“没错!我戚野哪里不好?那么完美的一张脸和身材,你居然下得去手!你是魔鬼吗?”队友格外维护男神,池先声始终认为他进错了战队。
“你闭嘴!”队长搡了队友两下,紧接着转过脸又问,“你脾气这么好,不会没事挑事,是不是戚野欺负你了?”
窗外闪过一棵棵杨树,玻璃上映着倒影,队友们各个神情担忧。垂下眼,睫毛颤动,池先声抿紧嘴,说不出来,要脸。
“你疯了?!这是自毁前程,你自己知不知道!”队长的额头挤出三条褶子,怒其不争,“跟谁打不好,你怎么想不开,非上戚野面前闹啊?!他就是嘴上没个把门,这几年是没少放骚话,但又不会真的动手动脚,你当耳边风,忍忍就过去了。实在不行,咱背后骂他也好啊!”
“戚野不骚!不是嘴上没把门!他只是说话幽默诙谐而已!”迷弟队友不甘心,反驳几句。
队长一巴掌挡了回去:“放屁。”
池先声戴上口罩挡住一只小熊,还有一只鬓发遮住一半。他内心麻木,也想送给队长这两个字。
‘没少放骚话,但又不会真的动手动脚’这句话跟‘我就蹭蹭,不进去’实在没什么区别。
“比赛期间斗殴,怎么处罚有明文规定,你知道。”队长扯着创口贴揪下来的几节废纸,撕成豆子大小,一股脑儿堆在脚下,“可这不是一般的斗殴事件,你这属于SSS级,具体还要听教练发话。但这个赛季肯定出不了场了,工资奖金上交,可能还要倒扣后几个月的。”
“嗯。”池先声头脑越发昏沉,鼻子也堵,闷闷地发出一声,没二话。
“然后,我今晚找朋友问问,戚野住了哪家医院,你明天一早提俩果篮,麻溜给我道歉去。”
“什……什么?”池先声说话带着气音,不可置信地看着队长,怀疑自己头晕耳胀,烧糊涂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队长叹气,“戚野下颌骨骨裂,估计直接去医院了,要不是我爸跑步时摔过,我也看不出来。”
池先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队长话还没完,跟着交代,“汤不知道能不能喝,就不炖了。明天早点起,挑新鲜水果,有的话再抱一捧花。态度好点,多笑笑,记得叫前辈。”
-
尽管当时的赛季没有缺席,池先声仍不愿回忆在医院发生的事。
戚野没有真的改行卖片,这对他来说不算坏消息,也不算好消息。那么,他得知自己的手机号非常可疑。
池先声百度搜索他的名字,不是第一次,心情也截然不同。意料之中,话题多,人气高,私图成堆,新一代流量颜值担当,喷子也不少不了。
百科:
[简介:戚野,ID:JFY-QY,时年23岁,生日7月4日,身高185,体重未知,飞鸿传媒董事长之子,JFY电子竞技俱乐部创始人。现担任JFY电子竞技俱乐部英雄图腾分部队长,曾获20××年中国区冠军、第三届bathero总决赛冠军、20××年AHJ全球总决赛冠军等名誉]
新闻资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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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FY千里赴英,只为戚野看“病”]
微博热议:
【#戚野今天退役了吗#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这个人,我三天前的饭都能吐出来。】
【#戚野开挂实锤#卧槽您还有脸活着啊!!!我有啄木鸟牌刀片和飞利浦的,请问你喜欢用哪种?】
【听说骂这个人能涨粉丝,小哥哥小姐姐们助我一举成名!】
【最后一骚,生前留名系列——指路:(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戚巨巨女装受音调戏小哥哥福利)】
池先声缓缓往下滑,目色沉静,心中没有一丝波动。
戚野样貌好,有家世,身边捧的人多,不如意事情发生之前,也早就被腹死胎中了。自入职业以来,顺风顺水惯了,像极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天选之子,而这唯一的一次职业险境,日后必将成为站上更高舞台的垫脚石。
幸而尚处职业选手的黄金时期,改变虽然困难,但并非徒劳。如果此事不曾发生,丧失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再次登上领奖台时,尽管一路平坦,失去竞技的乐趣,池先声仍感遗憾。
以至于这次事件发生,他多了重果不其然的感觉,心中带着隐晦的小小的满足。
视线扫过微博热议,第四条瞩目,池先声指尖一顿,是熟悉的戚野的行事作风,心中隐约感觉不对。
他点了进去,屏幕上方瞬间弹出一条消息,跳转到聊天界面。
【草莓糖:JFY输了,戚野开挂】
“……”池先声有点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拆开揉碎了想,不过简简单单八个字,没有加上之前的聊天惯例,每句话后面发一个或可爱或撒娇的表情包。
小奶音像是随手打出来的字,陈述一个事实。又念及小可爱是戚野迷妹,不单单这么简单。当初就该劝住不要去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爱与恨成正比。
过了许久,也没等来第二条解释,池先声揉了揉眉心,回复两个字,一个标点符号:
【收到。】
第14章 居所
居所
“收到。收到。收到…………”戚野大脑一片空白,长久重复,机械化默念,快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一分钟后,反应过来,可能发错了。
快撤回,撤回,撤回,撤回,撤回……
两分钟后,反应过来,他妈的!没错!就是‘收到’!
这是什么狗皮回答?戚野瞪大眼睛,怒视头像上的人,会不会聊天?墩布都能被气死!他明明是在含蓄地征求认可,寻问感受,试图分辨未来进JFY的可能性,以及对队长戚野的好感度是-1还是-。
可是,没有正面回应就算了,反倒连幸灾乐祸都没有。他应该高兴,至少不因此事深感厌恶,而没有反感,不会诧异,甚至挑不起来一点情绪,戚野宁愿破罐破摔。
池先声下载了一个娱乐应用,排在多数学习类软件中,就像误入百事可乐范围的可口可乐,与众不同,带着点嚣张气焰。
感谢黑粉指引,他在一众「JFY-戚野」、「职业电竞选手戚野」、「开天辟地·戚野」、「睡个觉都要挑吉时的戚野」的高仿号中,找到真正的,戚野的个人主页。最新一条消息,十三小时前。
[睡个觉都在发光的戚野:只说一次,我不屑开挂。]
【您可劲儿演吧!官方能出错?你就是闹到联盟、要求审查一亿次游戏数据库也没用,少折腾了,事实就是事实!人渣就是人渣!!!】
【成绩无所谓,人品是关键。】
【我一名老粉,从你5年前进职业陪到现在,这次真的心寒,没想到连你都放弃了自己,甘愿与废物为伍。你毁了我的电竞梦,电竞圈还有明天吗?你的初心还在吗?言至于此,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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