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我每天下班都要路过那个‘金色年华’,六点门口就开始来客人了,开的都是好车,宾利法拉利拉博基尼,跟大型车展会一样。”柳悦道,“之前经常来的那个珍妮还有珠珠就是里面的公主。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把客人送的包拿过来当,一当都是七八个名牌包一起,看得我目瞪口呆的。”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公主?”那两个人我倒是记得,的确每次来都很多包,但因为来的时候都是素颜,皮肤糟糕,脸色憔悴,活似打了三天三夜的通宵麻将,我只以为她们是开中古店的。
“我加了她们好友呀。”柳悦摆了摆手机,“她们每天真的,不是在感谢这个老板送的钻,就是在感谢那个老板送的包,看得我都要仇富了。”
沈小石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哇,有人要了!”
我同柳悦被他吓了一跳,齐齐看向他。
他吹了声口哨:“十五万的表,脱手了。”
花衬衫的表刚上朋友圈展示不足半小时就有人吃下。鉴于是精密的贵重物品,容不得磕磕碰碰,又问明客户正在清湾市出差,住在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内,于我回家正好顺路,便约定晚上亲自给他送去。
到底十几万,我也不敢坐地铁,怕有闪失,就叫了辆出租车直达酒店,打算回头再找魏狮报销。
酒店是座高耸的摩天大楼,外墙玻璃尽显夜晚的璀璨霓虹,大堂通透典雅,熏染着沁人的香气。
许是今天有什么酒会活动,不少人自门口下车,穿着正装晚礼服步入酒店,衣香鬓影,一派上流气象。
只是等我一进去,大概我这一身邋遢的穿着实在不像这里的客人,便有门童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我找人。”
与客户说了我已到达,客户回的很快,让我等等,说他马上下来。我冲门童笑笑,走去一旁的沙发会客区。
还没等我落座,门口停下一辆线条流畅的银色跑车,让我不由多看了两眼。
从副驾驶座下来一位身材婀娜的年轻女性,紧裹的红裙将她的腰肢收得极细,微凉的天气下,她在肩头披了条黑色羽毛的披肩,卷发红唇,十分美艳。
扭臀绕到驾驶座,等到驾车的男人开门下车,她便娴熟地勾住对方的臂弯,如女王一般踩着高跟进入酒店的旋转门。
我站在那里,目光一错不错落在她身旁的男人身上。
几天而已,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
他与之前大多男士一样,穿着正式的礼服三件套,戴着黑色领结,胸口露出一角雪白的帕巾。
不一样的是,他身材很好,扣了腰间的一粒扣子,更显猿臂蜂腰,身高腿长。
他们要进电梯,就要经过我,经过我,盛珉鸥便不可能对我视而不见。而这时盛珉鸥也的确看到了我,并且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他眼里一刹那涌现出让人胆怯的寒意与狠毒,仿佛一位无人敢忤逆的暴君,骤然发现自己床上竟然躺着一只肮脏的虱子。
拂去就好?不,虱子纵然渺小不值一提,也不意味着它能随意冒犯。透过眼神,我便明了他有多想将我这只“虱子”处以极刑,碾死在当下。
但也只是一刹那,眨眼功夫,裹着冰霜的恶意褪去,他又人模人样起来。
“这是……”红唇美女视线在我和盛珉鸥间来回移动,目露疑惑。
盛珉鸥垂首朝她勾起抹得体的微笑,启唇正要说什么,我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话头。
“哥,这是谁?”我笑着问他,“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盛珉鸥唇边的笑意一僵,斜睨过来的眼眸,冰冷比方才更甚。
他缓缓开口:“他是我弟弟。”
美女有些错愕:“你还有弟弟?怎么没听你提过?”
我无畏地直面他刀锋一样的目光,又是一笑:“因为我这十年都在坐牢。”
美女脸色一白,惊疑地打量我。
盛珉鸥彻底沉下脸,扯出被美女挽住的胳膊,道:“沫雨,你先上去,我和……我弟说两句话就来。”
那美女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此时外面又来了几位打扮隆重的男女,她像是怕被人注意到,一下闭了嘴,整理好表情,朝盛珉鸥微一颔首,刮着香风离去。
美女走后,盛珉鸥看也不看我,没有说一个字便往外走去,似乎笃定我一定会跟上他。
我扯了扯嘴角,等他走出一段,拖着脚步跟了过去。
盛珉鸥倚靠着酒店外墙,低头拢住火,点燃了唇上的烟。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橘红的火光在暗夜里闪烁,他夹住烟,眉眼因朦胧的烟雾显得有几分颓然。
我走向他,试图活跃气氛:“怎么,真的是你女朋友吗?”
“陆枫……”他低沉的嗓音透过夜风传过来,叫我微微愣神。
十年了,这还是十年来我第一次听他叫我的名字。
他望住我,再不掩饰自己的凉薄凶狠。
“离我远点。”
第4章 关你屁事
心头无序地重重一跳,仿佛其中藏着个不安分的小人,看准我毫无防备,往我最痛最酸楚的地方狠狠踹了一脚。
鼻端是烟草与男士香水混合的杂乱气息,辛辣且富有侵略性。彷如盛珉鸥这个人,包裹在华服与斯文外表下的,是如野兽般狰狞的灵魂。
“我没有要接近你。”我将手里的纸袋往他眼前递了递,解释道,“不过正巧给客户送东西而已。”
他连个余光都没给那纸袋,眼里冷锐不减:“最好是这样。”
哦,他这话意思,是觉得我跟踪他?
我心里感到好笑,也真笑了:“不是还让我有事联系你吗?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我将手插进外套口袋,忍不住语气变得尖锐起来,“还是说,怕自己有个杀人犯弟弟的事让别人知道了,影响你的精英形象?”
盛珉鸥咬着烟嘴,露出满是嘲讽的表情,看我就像在看一个不那么好笑的笑话。
“陆枫,你已经二十六,不再是十六岁的孩子,别那么幼稚了。”他在身旁垃圾桶上抖落烟灰,“就算旁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人又不是我让你杀的,与我有什么相关呢?况且,我们也并非亲兄弟。”
插进口袋里的双手逐渐攥紧,他实在很知道哪些话能刺痛我。
我或许真的已经和外面的世界脱节太久,久到都要忘了盛珉鸥是怎样一只将人心玩弄于股掌的“怪物”。
是啊,他就是一只披着画皮的怪物,人前的鲜亮得体,不过是为了粉饰他人后那张异于常人的真实面孔罢了。
我又向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问:“你女朋友知道你不正常吗?”
因为他站立姿势的关系,我们的身高差得以缩减,让我可以平视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过去,他只是看着我,没有动弹。
我冲他笑了笑,动作迅速地一把抓住他指间夹的烟。灼热的烫感沿着掌心一路窜到大脑,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想象的那么痛。
短暂的剧痛过后,我松开已经被我揉灭的烟蒂,将手心那枚圆形的、泛着血丝的烫伤展示给他。
“喜欢吗?”
盛珉鸥的瞳孔在灯光掩映下剧烈地收缩了一瞬,他抓住我的胳膊,将我用力拉扯到他眼前。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已是动了真怒。
“哦,我当是什么。怎么,以为这样就抓住了我的把柄?”他冷笑着扯动双唇,露出一口白牙,“信不信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
有那么个瞬间,我仿佛预见躲在画皮下的那只怪物就要挣破束缚,磨牙凿齿,一口咬上我的颈动脉。被他握住的胳膊传来碎裂一般的剧痛,我痛嘶了声,轻轻挣扎起来。
“这不是你先开始的嘛。”我有些佩服自己这会儿还能笑得出来,并且急转直下地就服了软,“哥,别这样,很痛啊。”
他眼里厌恶一闪而过,松开我的手,又将我往后推了一把。
“记住我的话。”他整了整并不凌乱的西装,从口袋里抽出丝帕,细致地一根根擦着手指,仿佛刚才碰了多肮脏的垃圾,“不要,靠近我。”
揉搓着疼痛的胳膊,我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表示自己完全无害。
“OK,明白。”
盛珉鸥将那条崭新洁净的丝帕重重丢进垃圾桶,擦着我往酒店大门走去。
我在原地站了片刻,盯着那条丝帕良久,直到口袋里手机响起。客户已经到达大堂,找不到我人,发信息又不回,只好打来电话。
我急匆匆再次进到酒店,跟客户不好意思地打了好几声招呼,这才坐下让他验货。
“真是好表。”对方将表从盒子中取出,迫不及待地戴到腕上。
客户四十多的年纪,头上抹了发胶仍不能掩盖稀疏的发顶,穿着一套铁灰色高级西服,胸前领结笔挺,与盛珉鸥一样,似乎也是来赴宴的。
“今晚这里是要举办什么活动吗?”我问。
客户左右看着腕上手表,随口应道:“哦,是我们总公司年会,我说是出差,其实是作为分公司代表被派过来参加晚宴的。因为走得匆忙,忘了带自己常戴的那块表,便只能赶紧买一块充数。”他放下胳膊,“刚刚我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在外面跟盛顾问说话,还以为你也是来参加年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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