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莨没有移动过视线,眼中有波光闪烁,良久,才应他一声:“嗯。”
祝雁停垂眸无声一笑,这么久了,这是第一回 ,只是单纯这两个字,萧莨也肯应他。
至子时,玩疯了的珩儿终于困得眼睛睁不开眼,祝雁停将他送回屋去,待哄得小孩睡着,才回去萧莨那里。
萧莨正坐在灯下发呆。
除夕夜,屋子里的灯都点了,外头院子里更是挂满了红灯笼,四处都亮着。
祝雁停走过去,站在萧莨面前,隔着灯火看他。
萧莨的眉目比白日里杀气腾腾的样子要柔和得多,倒是有几分昔年他们刚成亲时的模样了。
那会儿的萧莨有多温柔,祝雁停都快记不得了。
可他突然觉得,如今这样的萧莨其实更好、更真实,他更喜欢。
“表哥。”
萧莨抬头,望向祝雁停,眼睫动了动,未有说话。
祝雁停抬手抚了抚他的脸:“困么?”
萧莨依旧不出声,祝雁停干脆弯下腰,额头抵着他的蹭了蹭:“表哥,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又喝醉了,要喝醒酒汤么?”
萧莨还是不言不语,只捏住祝雁停的下巴,眸色一沉,咬住他的唇去亲他。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到后头祝雁停有些站不住,跌跪下去时被萧莨一手揽住腰,就这么坐到他腿上。
萧莨依旧没放开他,不停地亲吻,从浅尝辄止到唇舌亲密交缠,祝雁停的舌头又被咬痛了,但没舍得推开萧莨。
一吻过后,萧莨的头抵在祝雁停肩窝处,低喘着气,祝雁停顺手帮他将发髻松了,手指插 进他的发丝里,轻轻按揉。
缓过气来后,祝雁停低声问萧莨:“今日要守岁么?”
萧莨“嗯”了一声。
祝雁停笑:“漫漫长夜,那我们做些什么吧?”
萧莨没接话,祝雁停还想说什么,听到萧莨肚子叫了一声,笑叹道:“表哥在御宴上没吃饱么?”
“没吃饱就说,干嘛忍着,饿了我陪你一起吃。”
祝雁停在萧莨嘴上用力亲上一口,站起身,叫人送了两碗饺子进来。
萧莨沉默不言地吃东西,祝雁停说是陪他一起,吃了两口就开始盯着萧莨看,萧莨被他盯得不由皱眉:“看什么?”
“看表哥好看。”祝雁停大咧咧道。
“……不吃别坐桌上。”
“我不,我就要坐这里陪你,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吃东西多没劲。”
萧莨瞥开视线,不再理他。
祝雁停忍不住笑,他早就发现,卑微可怜做小伏低只会惹萧莨生气,萧莨果然还是最吃他这一套。
一刻钟后,萧莨放下碗筷,这会儿更睡不着了。
祝雁停拉过他的手:“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吧,消食。”
萧莨不情不愿地被他拖去院中,祝雁停拿起先头珩儿没玩完的烟花棒,点了一根,捏在手里挥了挥,转身让身后的萧莨看:“这个果真有点意思,难怪珩儿喜欢。”
他的笑脸在烟火中愈显璀璨动人,萧莨移开眼。
祝雁停不以为意地继续玩手中的烟花棒,待手里这根快烧完了,萧莨又点着一根,递到他面前。
祝雁停微一愣,嘴角弧度更加上扬,笑盯着萧莨。
萧莨转开目光,眼里有难得的、转瞬即逝的笑意。
第106章 自有安排
一月中,上元节之后,萧莨率兵南下。
途经湘北,在这里最大的府城驻跸。
当地官员并就藩在此的裕王子孙出城迎接,裕王世子祝闵昭十分热忱殷勤地邀请萧莨下榻王府,被萧莨拒绝,寒暄几句,萧莨下令进城,入住当地官邸。
马车里,祝雁停剥了个橘子,掰下一瓣塞进儿子嘴里,见萧莨斜眼睨过来,赶紧又掰了一瓣,喂到萧莨嘴边。
萧莨的目光顿了顿,看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吃了。
温热的唇瓣轻擦过指腹,痒意一直从指尖蔓延到心头。
祝雁停轻声一笑,又扔了一片进自己嘴里,问萧莨:“为何不去裕王府住?”
“小心些好。”萧莨淡道。
对这些祝家人,他虽不打算为难,但也不能不时刻防备着。
裕王如今八十高龄,是还仅存的四个祝姓亲王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子孙众多,封地原本在这府城下头的一个县城里,裕王一脉就藩在此已有两百多年。
先头徐氏最猖獗之时,一度占据湘州大部分地方,只湘北这一块,被裕王凭一己之力拼死护下,后头他投靠聪王,重新将徐氏兵马赶出湘州,直到南征军来,祝闵昭不顾裕王反对,率阖府上下倒戈向萧莨。
实则也是没有办法,明知道萧莨终有一日会夺了祝家江山,可当时那情况,聪王已到穷途末路,不倒戈只怕他们裕王府众人,还活不到天下改姓那一日。
“我瞧着那裕王世子是个挺识时务的,先前我将你有意保留祝氏宗室爵位的消息放出去,他第一个与我那堂叔联系了,想必是有些想法,反正他是世子,即便是降等袭爵,也能做个郡王,一代一代传下去,也得有个六七代才会成白丁,……只要你能信守承诺。”
祝雁停说着又剥了瓣橘子喂给萧莨,他倒是相信萧莨不会变卦,其他那些祝家人却未必那么容易放下疑心,谁能保证萧莨做了皇帝,就当真不会翻脸不认人呢?
可依着祝雁停来说,萧莨已经走到这一步,哪怕真的强行改朝换代,祝家人也奈何不了他什么,现在是萧莨有意放他们一条生路,而不是由着他们与萧莨拿乔,早些表诚意或还能拿到些好处,就是不知有几个人能清醒认识到这一点。
萧莨平静道:“我承诺的自会做到,旁的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
祝雁停笑了笑:“表哥别这么严肃嘛,我自是向着你的。”
那什么裕王,两百多年前才跟他是一家,论血缘,还不如萧莨跟他近呢,无非他们都姓祝罢了。
萧莨没再多说,略一犹豫,自己拿起个橘子剥开,放到祝雁停面前,不待祝雁停反应,已靠回身后软枕中,淡定拿起书。
祝雁停眨眨眼睛,回过神,兴高采烈地将橘子吃了。
真甜,比他自己剥得更甜。
珩儿见状小声嘟哝:“父亲为什么不给珩儿剥橘子,偏心。”
萧莨看着书,不再搭理他们,祝雁停笑哈哈地捏儿子的脸:“小东西别吃醋,爹爹帮你剥。”
小孩噘起嘴,又被祝雁停揉进怀里好一顿搓,才终于笑了。
祝雁停心累又好笑,大的小的都够难哄的。
在这府城驻跸的第二日,萧莨收到裕王府送来的请帖,裕王八十大寿办寿宴,请他赏脸莅临。
祝雁停翻着那请帖,问萧莨:“你去么?”
“嗯,”他既不打算对付祝家人,想要怀柔,适当的示好总是有必要的,不只是做给裕王看,也是做给天下所有祝家人看,“你跟我一起去。”
祝雁停略微诧异,这么久了,除了之前在京中时,他两次以萧莨小厮的身份出现在人前,萧莨从不让他抛头露脸,这回却说让他一起去参加裕王的寿宴。
“……我也去?”
萧莨神色平淡,反问他:“你不是祝家人?”
“好吧,我去就是了。”
转日,晌午之前,萧莨留下珩儿一人在官邸,带着祝雁停一起去了裕王府。
裕王府之前在封地的县城里,府城这座是几年前新建的,占地广阔,十分奢华,比南都府的所谓皇宫都不差。
从车上下来,祝雁停抬眸四处看了看,小声与萧莨道:“这地方可有够气派的,土皇帝啊,果然不能让他们做这地头蛇,以后都迁去京中吧。”
到了他们眼皮子底下,再想搞什么小九九也得掂量着些。
萧莨没接话,祝闵昭已带着全家老小出门来迎接。
见到祝雁停,裕王府这上上下下都不知该怎么称呼他,祝闵昭一脸尴尬,祝雁停今日显然不是以小厮身份来的,可他之前那个僖王是祝鹤鸣封的,自不算数,但若说承王妃吧,萧莨又并未给他正式册封,最后众人也只能客客气气喊他一声郎君。
祝雁停倒不在意这些,客套地与人笑了笑,跟在萧莨身边被人迎进府。
因为萧莨的捧场,这府城乃至附近地方大大小小的官员和祝家宗亲都来了,萧莨被请上座,他没有推辞,淡定坐下,祝雁停始终跟在他身边。
寿星老王爷不在,祝闵昭尴尬解释,他父亲这些日子卧病在床又腿脚不便,起不了身,请萧莨多担待。
萧莨没说什么,自始至终虽与之不热络,但面子还是给足了的,并未让之难堪下不来台。
期间不停有人来与萧莨敬酒,端的都是极其恭敬讨好的态度,尤其那些祝氏宗亲,虽心情格外复杂,满腹担忧,可眼前这情形,他们都只能奉承着萧莨,哪怕再想合起伙来与他作对,在众人心思各异的眼下,都几乎没有可能成事,没看小皇帝身边的那些人,都快被萧莨拔干净了么。
寿宴快结束时,有人来传话,说裕王想见祝雁停,请他过去后院一趟。
祝雁停挑了挑眉,似没想到对方会想单独见自己,下意识地看向萧莨,萧莨不动声色道:“既然裕王有请,那便去就是了,我与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