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黎光摇了摇头,傅先生说的话也不算错,他现在确实没跟唐逸荣好,但是他享受唐逸荣的付出,享受唐逸荣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也享受自己被唐逸荣放在第一位的感觉。那些唐逸荣曾经没有给他的,现在统统加倍给他,对傅黎光来说,很难不享受这样的滋味。
他会和唐逸荣好吗?以前他会斩钉截铁地说不,现在好像不能这样说了,就连傅黎光自己,也感受到了自己不断软化的态度。
傅黎光一边觉得这种软化是一种临阵脱逃、丢盔弃甲的丢脸行为,一边又像**上瘾一般,已经有些戒不掉唐逸荣的死缠烂打了。
傅黎光走在路上,唐逸荣打电话过来,他看了一眼,犹豫了一瞬,而后接了起来。
唐逸荣听到他讲话不怎么有精气神,便问道:“你怎么了?不高兴?”
傅黎光不知道要跟他怎么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也没法把这火气撒到唐逸荣身上,可这事又跟唐逸荣脱不开干系。于是傅黎光烦躁地说:“不说了,我开车呢,待会儿被拍了。”
傅黎光回到家里,心事重重的,他像挺尸一般直挺挺躺在沙发上,唐逸荣的脸和父母的脸交替出现,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夹在两头给逼疯了。
又是加班又是想着唐逸荣和父母的事,傅黎光身心俱疲,没过一会儿他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傅黎光走到门前一看,居然是唐逸荣回来了。他风尘仆仆地进门,身上还带着秋夜里的寒凉,看见傅黎光睡眼惺忪的模样才略微有些放心。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外边见导师吗?”傅黎光问。
“感觉你不太高兴,所以我连夜回来了,跟导师的见面推到明天了,他们明天还要再多待一天。”唐逸荣说。
傅黎光简直哭笑不得,他给连夜赶路、跋涉千里的唐逸荣倒了杯水,自己也清醒了点,说:“你可真行,这导师不是很难约吗?你放导师的鸽子,当心以后导师放你鸽子。”
唐逸荣大约是真的疲惫不已,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水,杯子被他放在手心,尚且能感受到傅黎光指尖的温度,和这杯水的余温一样,让一路提心吊胆的唐逸荣像是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安稳。
他摇了摇头,看着傅黎光突然笑了出来。
“你现在还不开心吗?”唐逸荣问。
傅黎光看着他,如实作答:“还有点,不过已经没有那么憋屈了。”
“那为什么不高兴可以告诉我吗?”唐逸荣又问。
他这样千里迢迢连夜回来,就是为了傅黎光那莫名其妙不高兴的态度,但也没有强求傅黎光一定要告诉他为什么,这样的姿态总会让傅黎光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不论他做什么,唐逸荣好像都会包容他。
傅黎光再一想到父母说的话,便轻轻摇了摇头,也像是警醒自己似的,对唐逸荣说:“唐逸荣,如果十年前你这么做,现在的一切都不会这么难。”
“十年前我不会这么做的。”唐逸荣说。
水杯里的水已经转凉,唐逸荣将水杯轻轻放在茶几上,杯子里的水晃了几下,折射出两人复杂难言的心事。
“十年前我没有这样的底气,也没有这样的方向。你也知道,那时候我年轻、自负、自私,当然了,年轻不是借口,我确实是被迷了眼,太渴望一个机会了。”
傅黎光唔了一声,算作回答。
唐逸荣又借着对他说:“不是我这个人厚颜无耻,只是小黎,对我这样的人来讲,认清自己的感情确实需要一个过程。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分开,我依然借着你往上爬,走的路或许会比今天顺畅,但是我们之间,也许我一生都不会认清自己。我就要那样一直欺骗你,也骗着我自己,情形也未必会比今天更好。今天,至少我有了正式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傅黎光抱过一个保证,垫着下巴,说:“你可真酸。”
唐逸荣又适时地调节起气氛,“以后我就是读书人了,酸一些你要理解。”
傅黎光把抱枕砸到他身上,说:“导师都没见到呢,又开始自吹自擂了,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这盲目的自信。”
唐逸荣稳稳当当地接过抱枕,道:“早晨就要去见了,我买的凌晨的航班飞回去,还能再陪你一会儿,你要睡觉吗?去床上睡吧。”
傅黎光顺势在沙发上躺倒,懒懒散散地说:“大学问家,真辛苦你了。帮我把被子抱来吧,我懒得去床上了。”
唐逸荣帮傅黎光抱来被子,又给他盖好,然后顺手关了灯。灯火通明的客厅瞬间陷入黑暗,只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交错。
气氛有点暧昧,傅黎光便开口,以打破沉默:“你别坐在我旁边盯着我,怪渗人的。”
唐逸荣笑了一声,人却没离开,他看着傅黎光,低声说:“下次如果再跟叔叔阿姨因为我闹不愉快,就直接告诉我,骂我也行,怪我也行,不要生闷气了。”
依照唐逸荣的聪明程度,好像猜到也不奇怪,所以傅黎光也没有太过惊讶,只闭着眼睛慢吞吞地说:“不是因为你生气,而是生你的气,顺便也生我的气。我魅力十足,也是烦恼。”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是没有那么生气了,唐逸荣稍微放心了一些,说:“是,是生我的气。以后时间还长,我慢慢弥补,可以吗?”
傅黎光闻言,突然睁开眼,说:“你搞错了,你只要好好弥补我就行了,他们对你的成见不是你跑去给你他们当牛做马就能化解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唐逸荣闻言,逗他说:“是吗?所以我现在有机会可以弥补你了吗?”
傅黎光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恼羞成怒,把薄薄的被子一裹,转过身去背对着唐逸荣,瓮声瓮气地说:“你愿意在这坐着就坐着吧,早晨走的时候动静小点,把门给我关好。”
傅黎光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大概是唐逸荣把他弄过来的。他穿着拖鞋打开卧室的房门,看到早餐摆在餐桌上,牛奶杯上贴了张唐逸荣写的便利贴:
“昨晚想给你做早饭,怕吵着你,所以把你抱回卧室了。如果凉了去微波炉里叮一下。想每天都给你做早饭。唐。”
第63章
唐逸荣谈情说爱的手法实在高超,傅黎光捏着薄薄的一张便利贴,只觉得面色泛红,十多岁初恋的时候似乎都没这样又羞又好笑过。
保温工作做得好,唐逸荣给几个盘子都反扣了盘子保温,傅黎光起床正是时候,早饭还温热着,他去洗漱完坐在餐桌前,认认真真地吃了顿早饭。
时间还早,傅黎光吃完早饭后坐在沙发上又发了会儿呆,连夜奔波,也不知道唐逸荣累不累,三十多岁的人,倒是真像十几岁的人一样,冲动又爱玩浪漫。
傅黎光昨天接唐逸荣的电话时并没有想过什么让唐逸荣回来哄哄自己的事情,但必须要承认,唐逸荣回来了,他又真的被安慰到了。
傅黎光接着去公司加班,路上收到一条唐逸荣的消息:“吃饭了吗?我刚落地。”
傅黎光卡着等红灯的时间回复他:“吃了,在路上,堵车。”
唐逸荣秒回:“耐心等等。这说明节假日跟你一样加班的人也很多,心里有没有好受点?”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傅黎光没好气地回了他一个表情包,而后便专心开车了。
加班期间公司里反倒忙得飞起,因为是临时插进来的一个展,规模还不小,筹备时间又很匆忙,故而全公司上下都没能休息,像傅黎光这样的领导也跟着一起忙。傅黎光一上午都没顾得上看手机,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翻看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盛秋寒打了好几个电话。
傅黎光给盛秋寒回过去,问:“你怎么了?我在公司加班呢,忙得没看到。”
盛秋寒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了,当然是问你能不能联系到唐逸荣了,这家伙干什么呢,一上午我都没打通他的电话。”
傅黎光看了看表,又翻了翻自己的消息提示,而后给盛秋寒说:“他约了个导师,这会儿正在跟导师聊天吧,估计不方便。”
盛秋寒都没心思跟傅黎光调侃他对唐逸荣的消息了如指掌了,他震惊地问:“什么玩意儿?他干什么去了?”
傅黎光被他吵得忍不住一震,把手机拿远了点,说:“你快把我耳膜都震破了,能不能小点声。他没跟你说过吗?他说他想考博,最近在联系导师。”
于是傅黎光听到了有生之年从盛秋寒口中冒出的第二句脏话。盛秋寒带着一种崩溃后的平静问:“他真的要去上学吗?你确定他的的确确不再考虑汇盛了吗?”
“这我没问,但是他想上学应该是认真的吧,我也是全凭感觉,这种事我怎么好问。”傅黎光说。
盛秋寒又忍不住激动起来,说:“你怎么不好问了!这种事不就该是你来问吗?”
傅黎光被他吵得头疼,赶紧切换话题,说:“你打电话找他不是为了这么一惊一乍地抒发感情吧,有什么事能让我转达的就赶紧说,不能告诉我的就卡着时间赶紧给他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