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的他没有想到,黑妖动乱之后,本来身为妖族圣地的私槐山一片荒芜, 不复当年胜景,再无人烟。又因为黑妖被封印的洞口就在旁边,灵气溃散, 竟然积累了万年方才再生。
不过……
幸好他在觉醒之后才生的孩子,不然这两个孩子如果在他妖力低微的时候出生,就不会这般早慧了。
严清想到此刻正站在门外的耿先生……
没想到来来去去,授粉期到来的那一刻,他仍旧是潜意识里找到了对方, 一头扎进这人的怀里。
“……阿花?”门外传来男人温和的询问, “我可以进来吗?”
严清轻哼了一声, 在床上翻了个身:“我才不要和你说话!”
门外的耿一淮:“……”
两个孩子齐刷刷看向严清。
小花龙问他:“母亲不理父亲吗?”
小花树晃动枝桠:“是父亲!父亲为什么要理那个凶巴巴的男人?”
“哥哥,你也应该叫他父亲的。”
“他明明不是!”
“……”
即便是吵架,严清也看得喜上眉梢,怎么看都不够。
至于他家耿先生?
先晾一会吧——当时他在洞口里看着耿一淮和阿九对上, 可比现在的耿一淮还要焦急得太多了。
但气也只是气,严清戳了戳小花树的枝叶,小声说:“你也要喊他父亲。”
小花树摆摆枝桠,哼唧哼唧了几声。
严清严肃道:“不喊我就罚你在盆子里待到长大!”
“!”小花树立刻怕了,“那、那我也喊父亲就是了嘛……”
严清满意了,随即侧过头,安抚式地抚过小花龙小巧的龙角:“还是别叫我母亲了,你也喊我父亲吧。”
小花龙十分乖巧地“嗯”了一声:“那父亲呢?”
严清皱眉。
称呼确实是个问题。
他想了片刻,笑道:“那喊我爸爸,喊他父亲吧。”
称呼是解决了,但两个孩子的取名又是个问题。
他先前只想了一个名字,此刻说出来未免有些不公,还是要再挑出一个名字一起给这两个孩子取了。
严清自己就是个编剧,取些好听又有含义的名字其实并不难,他甚至有些熟练。只是平时写剧本的时候信手拈来,给自己孩子取名倒仿佛什么都忘了,这个字也不满意,那个字又嫌不太好听。
他打开手机,翻了半晌网页资料,也没个定论。
刚出生的孩子嗜睡,方才那会闹劲过了,此刻已经趴在了他的左右肩膀上睡了起来。
门口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
严清本以为或许是他家耿先生又想进来,可没想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响了一会便没了动静。他能感受到耿一淮就在门外,可对方居然没有敲门,就那么站着。
他歪过头往门口看了看,骤然看见一张白色的纸条躺在地上,看着像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这是在搞什么?”小花妖将熟睡的两个孩子轻柔地放在床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蹲下,拾起纸条,“我才不会随随便便消气呢。”
这是一张很简单的小纸条,像是从白纸上随意撕扯下来的一角。
【对不起。】
周周正正的三个字,笔锋停顿之处还带着一丝严谨,和这人平日里写字时那般气势全放截然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刻意控制了情绪。
光是从这字里面,严清就看得出来,他家耿先生恐怕真的没觉得他哪里好生气的。
他哭笑不得,怕吵醒孩子,传音道:“你怎么不用传音?”
传音没有反馈,门外又传来小声的窸窣,严清此刻靠得近,听出了这是撕开纸张的声音。
片刻后,又一张小纸条从门缝里送了进来。
严清眨了眨眼,干脆坐了下来,靠在门边,这才拾起这张小纸条。
纸条上的字更迷惑了:【你不想听我说话。】
这么一瞬间,严清愣了愣,竟不知这人到底是真的脑筋太直,还是不懂装懂!
他还没来得及想怎么回答,又一张纸条紧随而至。
——【那我就写下来。】
严清看着自己手中的三张纸条,居然听见了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他脸颊微微一红,实在是没想到,孩子都有了,他居然还能因为这般简单的浪漫而面红耳赤。
下一刻,门缝里又塞进来了两张纸,还有一根笔。
小花妖顿时明白了自家耿先生的意思,攒了许久的脾气都被这样润物细无声的举动消磨了大半。他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捡起了纸笔,一字一句地认真写道:【写下来,不怕我留下这些纸条,以后当证据取笑你?】
他塞了过去,没过几秒,门那头的耿一淮就给他回了话。
【挺好。】
严清脸颊更热了。
挺好个什么啊……这人可是要统御妖族,君临四海的,这种如年轻人类玩笑般毫无威严的纸条若是被他人知晓了,他家耿先生那在妖族树立了千万年的高冷人设都要崩了个彻彻底底。
他想了半晌,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最终只是在纸条上写了个“噢”塞了过去。
那头契而不舍:【现在不生气了吗?】
【生气!】
【为什么生气?我没事了,换好的妖丹已经彻底融合在我的本体里,黑妖妖气已经散尽。】
【我哪里生气这个了?】
【嗯?】
【你当初就不应该进来!】
这一回,纸条没有立刻出现。
那头似乎沉默了片刻,这才动手缓缓地写了一会。
【我应该保护好你。】
【你比我的一切都重要。】
严清拿着纸条的手微微一紧,不经意间揉皱了这扁平的纸条。
他又酸又甜,迅速写道:【你对我而言也很重要。你现在是没事了,但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耿一淮,我生气的不是你有没有事,而是你完全不和我商量就进洞口。我当初决定和你联通空间幻境的时候,不也和你商量,和你达成一致吗?可是你每次做决定都没有通知我。】
他先把这个纸条塞了过去,又继续写了一张:【哪怕是你会有危险,但是如果你做了决定,我会尊重你的想法。我要的不是你事事都看我的意见,而是你事事都要告诉我。】
【我们是伴侣,是世上至亲至爱的人,我应当有权利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决定和你要面临的痛苦和危险。】
【我可以不阻止你,但是我必须知道,我必须有立场陪着你。】
这话他憋了许多天,或许是因为隔着一扇门,平日里因为脸皮薄说不出的那些话,全都被他寄托在了这小小的一张白纸上,一切厚重都被这微薄的纸张所承载。
半晌。
床上的小花龙翻了个身,头顶开着小花的枝桠似乎蹭到了枕头,她略微不舒服地“唔”了一声,龙尾一摆,耷拉到了她哥哥身上。
小花树睡得正数,枝桠直接和龙尾缠在了一起。
严清:“……”
他已经可以预见一会这两随便一个转身就会把另一个扯醒的样子了。
他手中握着一叠孩子们另一个爹以后的“黑历史”纸条,轻声笑了出来,那头正好传回来一张新的纸条。
严清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密密麻麻的字。
毕竟他家耿先生平时不说话,但是一旦出现了这种矛盾,耿一淮向来是不吝啬话语的。
可这纸条还没被捡起来,上头便空白一片,似乎只有几个字。
——【嗯,我知道了。】
就知道了?
什么就“我知道了”?
这人怎么刚才还一副要哄人的样子,现在连个道歉的态度都没有了?
严清猛地站起来,想都没想,手里握着一堆纸条就打开了门。
门外,男人也一手握着一堆纸条,正微微靠着门边的墙看向他,像是早就知道他会开门一般。
他一怔,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耿一淮拉近了怀中。
男人压着嗓音在他耳边轻声说:“对不起,你是一家之主,我都听你的。”
严清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我在认真生气呢!”
“嗯,”耿一淮立刻收起了调笑的眼神,看向严清的目光骤然变得严肃,“我也是在认真道歉,这个给你。”
他一手抱着严清拿着纸条,另一手塞了个东西到严清手上。
那是一片龙鳞。
和之前耿一淮放到严清身上的不一样,这片龙鳞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却又比其他龙鳞厚重许多,像是蕴藏着内敛却又蓬勃的力量。
“这……”
“上一次成熟蜕下来的逆鳞,和我本体有很强的关联,”耿一淮握着他的手,语气淡然,像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要是捏碎了或者捏重一点,我会感受到痛觉的。”
严清突然觉得自己手上的龙鳞重了起来。
“我独断专行惯了,从来没有人管过我,”他轻吻严清的额头,“有时候可能下意识没想到。如果我又做错了,你就捏这个龙鳞,我就知道了。”
严清鼓鼓腮帮子:“才不要……”
“当然,我自己也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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