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一淮自己……便是这么过来的。
他瞧着小家伙身周愈发浓稠的幻境之力,眸光一沉,变回了本体。
不是平日里担心吓着严清才变出来的小巧模样。
巨大的龙身在这本来就十分宽阔的屋子里居然有些局促,他绕了好几圈,将小花妖圈在里头,这才刚刚好缩在屋子里。
龙尾轻轻摆动着,巨大的头颅轻缓地蹭了蹭小家伙的脸颊,那双湛蓝色的竖瞳闪过温柔。
严清如今怀着孩子,这突如其来的血脉觉醒还真不一定能熬得过去。
耿一淮闭上了眼,任由严清的幻境将他笼罩,陪同着小花妖,一同度过这节难关。
……
花妖族。
被石花犹如激光发射一般惊天动地的动静给激出来的几位花族族老面色铁青,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孩子一个个在石花面前试过。
“我们已经破例让今天探测过血脉的所有孩子都重新测一遍了,”其中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人神色愈发低沉,“石花一点反应都没有!”
另一人道:“所有的孩子都重新测过了?总不可能是石花坏了吧?”
几位族老身后,花小鱼和花寻站在花族稍微年轻一辈里,互相看了一眼。
花小鱼小声道:“我觉得……”
花寻死死盯着石花:“不会这么巧吧……”
“你们在窃窃私语什么?”
花小鱼和花寻立刻站直,左顾右盼,面露难色。
“问你们呢,现在族里管事的孩子都这么不懂规矩了吗?”
所有的目光都积聚在了花寻与花小鱼的身上。
花寻和花小鱼为难地看了对方好几眼,花寻终于扛不住了:“那个……其实……还有一个……”
“谁?”
“不都说了所有今天测过的孩子都要带回来吗?你们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谁家的孩子?”
花寻要疯了:“不是谁家的!是严清!他今天也来过石花这里!!”
几位族老中,面容姣好的女人显然是领头的。
她往前一步走到花寻面前:“严清?有点耳熟……”
花小鱼的表情已经是惨不忍睹了:“族老们没见过,却也应该是听过他的名字的,当年我们带他回来登记了一下他就离族了。就是私槐山那个玫瑰花……”
话落,石花面前乌泱泱站着的一堆人全都沉默了。
……
不知过了多久。
烛龙身躯环着的小花妖缓缓变回了本体,枝桠愈发粗长,一朵朵花苞渐渐绽开,原先俏皮可爱的花刺一根根地搭在枝桠上,居然多了三分凶狠的意味。
花树的枝桠一点点盘绕着龙身,迅速生长着。
他们沉在一方又一方的幻境里,对这一切无知无觉。
良久,已然十分庞大的花树骤然消失,青年的身躯再次出现在了床榻中央。
他恬静地躺在那里,皱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脸颊有些红润。衣服早就被先前花树生长的枝桠给撑破了,零零碎碎地散在床上。
率先醒来的耿一淮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景象。
这若是在平常,耿先生或许就压不住火了。
可耿一淮刚刚经历了严清心中下意识构建的一个又一个幻境,如今看着这幅场景,居然十分清心寡欲。
那些幻境……
场面大多不同,但是内容却殊途同归。
全都是他遇到了各种危险,小家伙拼尽全力救他的场景。
耿一淮:“……”
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好在小家伙在他的帮助下顺利觉醒了血脉,此刻妖力充沛,应该不一会就醒过来了。
耿一淮无奈地变回人形,然后帮小花妖拿出一套衣服穿上,这才半抱着严清,静静地等对方醒来。
严清一睁眼,便瞧见了耿先生那双湛蓝色的眸子。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瞳孔逐渐恢复焦距。
“耿一淮……?”他仍然有些懵。刚才幻境里无数的场景交叠而来,严清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拾起了幻境之前的记忆。
他回到花妖族祖地测了一下血脉,回来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突然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坚持到耿一淮家,他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就是那些如同梦境一般的幻境接踵而来,醒来之后便是这样了。
耿一淮抬手,轻轻弹了弹他的他的鼻尖:“你血脉觉醒了,放心,现在已经安然度过了。”
“血脉……觉醒?”严清睁大了眼睛,“我、我的血脉?”
他居然会有什么需要觉醒的血脉吗?
“对,”耿一淮轻笑了一声,“你现在的本体应该是不一样了。”
“啊?怎么会突然……”
“这要问你了,出门一趟回来,突然觉醒血脉,”耿一淮亲了亲他的脸颊,心有余悸,“我快被你吓死了。”
“对、对不起……”
“该是我道歉,我没照顾好你。”
“不是的!又不关你的事!”
眼看严清要急了,耿一淮只是在心中责怪自己,不再多说:“好。”
严清此刻有些恍惚。
他难道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玫瑰花妖吗?私槐山几百年的生涯,他日复一日地接受着自己的平凡,早就对这些东西不抱任何希望了。
严清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身上的妖力流转确实不同往日,居然十分通常,充沛异常。
感觉吃一百个蘑菇和一千根鱿鱼须都补不到这个份上。
他呆呆地说:“我、我有什么血脉啊——”
他嗓音一顿,和耿一淮同一时刻听到了楼下的吵闹。
屋子周围毕竟环绕着陶宁用尽妖力布下层层结界,就连耿一淮,若不是有心去听,都未必能听到什么动静。
这吵闹喧哗的声音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传到耿一淮和严清的耳朵里,足以见得是有多吵。
耿一淮家平日里根本没人拜访,这是哪里来的一大帮子人?
严清眸光一顿:“这里有的声音……我好像听过?”
“嗯?”
“耿一淮,我血脉觉醒了多久?”严清隐隐有些猜测,却又不太确定,“回家之前,我为了确定孩子的事情,回了一趟花族。”
耿一淮心念一动,扫过窗外的天穹,立刻明了了时间。
他说:“十七天。”
严清:“!!!”
“不算久。”他当年血脉觉醒的时候,足足睡了差不多一个月。
“我们下去看看吧?我怎么感觉听到了花寻的声音……”
“花寻?”
“花族的牡丹花。”
耿一淮和严清简单收拾了一番一片狼藉的卧室,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还未走下楼梯,陶宁的怒骂就传来:“你们吵不吵?能不能闭嘴?都说了严清现在有事,这里是谁家你们没数吗?”
可惜花妖族没有大妖,一点都不知道耿大佬的家有多么的神圣不可侵犯。
“我们已经等了好几天了,严清人呢?”
“是啊是啊,听说他和蛇妖蝗虫精住在一起,你是那个蛇妖还是蝗虫精?”
“……你可别打严清的主意,你们该不会是想吃了他吧?”
“严清这孩子呢?是不是在怪我们不想见我们?我们是来接他回家的,让他放心……”
“所以你是那个蛇妖还是蝗虫精啊?”
耿一淮:“……”
严清:“……”
客厅里堆满了各种花香,陶宁被香熏得连续打了三四个喷嚏,那副优雅的面容此刻满是阴霾。
在听到“蝗虫精”这三个字的时候,这位大妖终于憋不住了。
下一刻,饕餮大妖的本体拔地而起,足足把房子的一侧撑破,巨兽仿若顶天立地一般,在日光下留出大片阴影。
花族众妖瞬间面色惨败。
饕餮大妖怒吼了一声,张开血盆大口,怒骂道:“蝗虫你/妈啊!!!”
第41章
楼梯走出门才是客厅,严清和耿一淮还没走出去, 并没有看到此刻显出原形的饕餮大妖。
严清只听到了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 随即身侧响起了耿一淮的轻笑声。
方才这人还沉着脸, 显然被这些嘈杂声吵得十分不悦,可转眼却又笑了起来。
严清在楼梯前停下脚步:“怎么了吗?”
耿一淮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了,唯有那双深蓝色的眸子能看出一些揶揄。
他说:“没什么,只是难得看到陶宁这样。”
这位喜欢弹钢琴的大妖每天都嚷嚷着要把音乐家的优刻在脸上,天天留着长发戴着黑框眼镜,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艺术家。
结果被花妖族的这群妖都逼出脏话来了。
严清本来有些不悦的情绪也因此消散了些许, 小花妖勾了勾嘴角,眉眼弯弯:“其实还有一次……”
那次他带着昏迷的耿一淮回家的时候, 刚好就碰到陶宁在捧着手机骂娘。
“我们快过去吧,”严清拉了拉耿一淮的手指, 指节勾着对方, “这么大的动静, 我们族里到底在干什——”
话音未落, 走出几步的严清就看到了房子一角破碎的盛况。
花妖们簇拥在一起,元玉早几天前确定严清无碍之后就离开了, 剩下的就只有……那足有三四层楼高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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