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并没有，还是心态问题。
他带着些侥幸的心理，转头去问路易：“我是需要站在台子上说话，而不是只用在地面上走来走去……对吗？”
路易颔首，打破了他的幻想：“是的，少爷。”
他盯着路易看了两分钟，然后才呼吸困难地回过头去，思考起尿遁的可能性。
路易失笑，摸了摸少爷的黑头发：“我记得菲利普说要给你开个专门宴会，你也没拒绝？”
“原谅我孤陋寡闻，我一直以为宴会就是上次游轮派对那种场面，说实话，上次那样的规模都把我吓得不轻，别提这样的了——居然还有记者！”
“吓得不轻，我是没看出来，还以为少爷适应良好。”
“我当你在夸奖我。”
“当然是在夸奖你了，少爷。那么这次也稍微适应一下？”
“谢谢，我觉得不太行。说点别的，路易，厕所在哪里？”
“少爷，尿遁不可取；另外，这里你已经生活了两个月了，不会不认识厕所，真的。”
林轻扬瞪着他，路易有些好笑地手掌下放，盖住他的眼睛，手心里睫毛眨动有些痒痒的。
“我怎么不记得少爷说话这么利索。”
“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是个可怜的结巴？”林轻扬深吸了一口气，发觉紧张的时候自己的确说话格外利索，嘴皮子好使了不少。
“别这样，少爷，这样说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路易一点点凑近自家小少爷，俯身观察了几秒林轻扬被遮挡住的表情，看不见眼睛，但嘴唇紧紧地抿着，似乎的确紧张的要命。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
他没有放下手，而是就这么遮着林轻扬的眼睛，眼睑下垂，灰绿被挡掉大半，然后稍微侧过脸，在小少爷侧脸脸颊处轻轻地吻一下。
“这样还会紧张吗？”
他温柔地调笑一声，稍稍松开手，林轻扬怔怔地看着他，目光似乎透过他，在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路易挑眉，直起身子回头，看见菲利普双手交叉，静静地看着他们。
路易：“……”
嗨。
又是你。
怎么老是你。
第75章 chapter.75
菲利普缓缓说道：“年轻人, 很热情啊。”
路易彻底松开手，后退一步：“抱歉？我只是在安慰少爷。他太紧张了。”
菲利普同样温柔地看着他, 微笑道：“谢谢, 你也安慰到了我。”
路易：“……那就好。”
他们一同低下头, 林轻扬一脸懵逼，他只感觉到什么东西在他脸上碰了碰, 非常轻微，接触面积不超过一个平方厘米, 还以为路易在用手戳他。
因此他完全没有搞懂面前的两位绅士到底在说些什么：大概，也许, 可能就是什么他听不懂的东西。
“八点正式开始, 乔，准备的怎么样了？”
菲利普示意老管家把轮椅往前推，亲自伸手整理他的领结, 路易再次后退, 为他们让出地方, 一转头便正面对着自家父亲，切斯特顿的表情没有菲利普那么收放自如, 依旧有些无奈和不自在。
“别这么看我，父亲，”路易模糊地说道,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轻扬回过神，憋着气点头，菲利普赞许地扬了扬下巴, 示意楼下的那些人，不过是些外人。
“没什么紧要的事情，”他也开始安慰紧张的小少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宴会上混进来了一个少年，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点。
他有着漂亮的蔚蓝色眼眸和漆黑的头发，面容立体精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混血儿；虽然穿着西服，却能行动自如，身姿格外轻盈敏捷，穿梭在人群中时，仿佛一位精灵——那些尖耳朵的神话种族。
有人向他邀请喝一杯香槟，被委婉地拒绝了，一转眼便离去，仿佛脚不沾地，背后长着翅膀般，瞬间出现在大厅的另一端。他停了下来，因为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了他，不由自主地向他走来，不自觉将人重重包围住。
站在楼上的菲利普看见这一幕，笑了笑。
“艾丽娅当年也这样，所有人都被她吸引，无论多么冷漠的男孩。没想到她的孩子也是这样。”
事实上，林轻扬只是想到这边来拿点小点心填填肚子，正式的晚宴永远比平时吃饭的点晚好多，他有些不习惯，只好捏起小点心，蹲在角落里一个人静静地啃……嗯？
有年轻的先生走过来站在他旁边，笑着询问他的名字。
林轻扬不觉得有什么，照实回答：“我叫乔。”
“乔，是个好听名字，那乔有没有兴趣……”
对方声音变轻，他没有在乔身边看见任何一个相熟的守护者角色，那么这个男孩子……
林轻扬意识到什么，笑着放下手里的点心，刚要拒绝他，立刻就有人站在另一边，出声道：“费兹捷勒家的客人，是吧，乔？”
艾尔森·西菲普斯小姐，上次在游轮派对上见过一面。
对方走过来的时候，拥挤的人群分出一条道来，看得出，她的家族就算在上流社会也颇有名望，连带着她本人都会被多尊敬几分。
“我记得很清楚，乔上一次是被威弗列德先生带着的。”
那位年轻的先生还以为这只是个没什么家族背景，被带进来开眼界的漂亮男孩（说不定是某些人偷偷溜出来玩的男伴），没想到和今天的主人家还有些渊源。
“原来是这样，原谅我失礼了。”他歉意地笑起来，介绍自己道，象征友好地伸出一只手，“斯梅德利·理查德。”
“晚上好，理查德先生。”
林轻扬将一直闷在心中的气缓缓吐出去，他接受了新的人生，自然也要接受自己新的名字。他微微站直身子，在脑子里回想着路易的姿态，当他镇定从容地挺直肩颈的时候，更加像是一位受过良好教导的王子。
他缓缓介绍刚才没说完的话：“我是乔……乔·费兹捷勒。”
现场静寂一瞬，响起细微的抽气声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新来的费兹捷勒，出现在今天的这场宴会上，这意味着什么？
大概率，今天的晚宴就是为他举办的。
艾尔森小小地惊呼一声，她一直以为乔是威弗列德那边的人，谁都知道费兹捷勒家子孙稀少，连搭的上边的远方亲戚都少得可怜……没想到，居然是一位姓费兹捷勒的年轻后辈！
那位理查德先生也大吃一惊，他迟疑地伸着手，没敢往回缩，林轻扬大大方方地和他握手，干净利落。
这时，人群再次发出一声惊呼，连忙散开的散开，喝酒的喝酒，远处讨论投资的先生们看见小辈动静这么大，不由得有些纳闷。不过看见有位绿眼睛的小辈强势走进人群，纷纷笑开，立刻理解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双手伸过来，搭在林轻扬肩上，林轻扬笑眯眯地反握住他的手，回头道：“路易？”
理查德一顿，他迅速抬眼，和一双灰绿色的眼瞳撞在一处。对方明明微笑着，却毫无温度。
“路易·威弗列德。”
理查德闷闷地说道，他也想后退了，最好退到人群中谁也看不见，省的和这位别人家的孩子站在一起被比较。他是被比的人群之一，但凡遇见什么范围性的测试，永远有对方的名字……可怕。
“那乔是你什么人？”他谨慎地问到。
能站在威弗列德前面的，冠有费兹捷勒姓氏的男孩，这两条线索放在一起，最后得出的结论不言而喻——
费兹庄园下一任的小主人！
这时钟声响起，乐队停止演奏，吊灯拉开的璀璨灯丝从金碧辉煌大厅的门口一直落到尽头，地板上绰约的人影晃动，伴随着浓郁的香水味和鞋跟敲击地板的清脆声像，逐渐密集，汇合，变成乐声之间被众人无形接受的另一种演奏的形势。
所有的光都聚集到他身上，无论别人再怎么不甘心地展示自己华美的服装与首饰，也不能抢走那位小主人一丝一毫的风头。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看着他从容不迫地离开人群嘈杂的重心，一步一步迈上台阶，拉长的影子被台阶分隔，灰绿眼瞳的臣属被情感束缚，心甘情愿地呆在他的身后，宛如百年前贵族车前配着长剑，忠心耿耿的骑士。
他似乎生来如此，于瞩目之下沉默，也不显颓势；但没有人能认出来，这是两个月前风尘仆仆流浪在罗萨堡街头的那位流浪者，还需要一家一户敲开别人的门，低声请求一个落脚地。
现在，他站在高处，平静地向下望去。
没有受过类似的教育，也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但是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就已经足够了。
仿佛与生俱来。
人群涌动着往前望去，一片声音传开来。
“据说是费兹捷勒家刚找回来的少爷，以前丢在外面了……居然是这样的男孩子，完全看不出来啊。”
“以前在外面生活？不知道费兹捷勒是怎么找回来的。”
“有点眼熟，我敢说我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而另一边，被带过来扩大人际关系网的小辈们纷纷陷入沉思，他们想起了上次的游轮派对，似乎也有这么一个年轻的男孩在宴会中穿梭，身后跟着大名鼎鼎的威弗列德——上次毕竟算是偏向年轻人的聚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