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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chapter.59
管家可没想到小少爷会是这个回答, 他难得地愣了一小会儿，克制不住地低低笑出声。
林轻扬懊恼极了, 他长长地“啊”了一声, 连忙摆手, 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不是！你听错了！”
路易眯起灰绿色的眼瞳，拉长了腔调：“好好好——是我听错了。”
林轻扬懵懂地被路易系上围裙, 小少爷的围裙上不仅有店家自制的商标绣花，还有一个可爱的青蛙头像, 他有些喜欢地摸了摸小青蛙，被管家带到座位上乖乖坐好。
“火, 锅？”他有些期待地念菜单上的标题, “这是怎么吃的？”
路易倒是对这些东西不算陌生，他去过很多国家，自然对这些国家本地的菜品有些了解。他稍微和林轻扬解释了一遍, 很快, 服务生将他们的锅底端上来, 一人一口小锅，放在面前小小的电磁炉上头。过了几分钟, 汤慢慢开了。
林轻扬点的是番茄锅，比起其他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锅底来说，番茄锅这种一看就明白原料的玩意儿还能稍微放心些。
餐具给的是勺子和筷子——就俩木条, 虚虚地架在手指间，林轻扬看了看这俩圆木条，不是很放心：“我好多年没用过这两根木条, 虽然当年就没从它们手里讨着好。”
“那少爷那个时候用什么吃？”
“……勺子。外公和妈妈都不太喜欢刀叉，家里基本不会出现。”
路易只需要想象一下，小小个的林轻扬翘着脚坐在椅子上，手里抓着一柄勺子，小脸茫然。
虽然说大多数小孩都是这样过来的，但也只有家里的少爷能让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番茄汤已经咕噜咕噜地开了，红彤彤的锅底在锅里翻滚着，带着一丝甜和番茄特有的味道，好像所有的食物往锅里一涮，都能染上这种鲜艳的色彩。
服务生很快把他们点的菜整齐地码进盘子送上来，林轻扬蠢蠢欲动地先下了一片肉，按照以往的厨房经验，等肉片翻卷，变成好看的浅棕色后，往嘴里一放，嚼嚼嚼几口，忍不住先张开嘴往外呵一口热气。
肉片粘上了零碎番茄，动物油脂的香气与蔬菜混合，好吃的仿佛在梦里。
不过还是稍微清淡了些，看别的桌，应该是少了可以蘸的调料——但是就算清淡也好吃！肯定比路易锅里的好吃！
他有些得意地瞧了一眼路易清汤寡水的筒骨锅，学着别的食客拿起小碟：“我去加点酱。”
芝麻花生海鲜酱，蚝油香油和麻油，再来一点醋与葱，香菜不放松！
就算从没吃过火锅，乔·伦恩先生也对调料的配方无师自通了如指掌！
火锅料一碟一碟摆在桌子周围，明明只有两个人，硬是摆出了一桌宴席的错觉。满桌的肥牛羊肉卷，金针菇菠菜，冻豆腐年糕，鱼丸伴虾滑，糍粑陪麻薯，鸭血和鸡翅，金丝拔地瓜——不对，什么玩意儿混进去了。
菜被倒进小锅，林轻扬放下筷子，趴在桌子上，好奇地看着锅里的食材在沸水中上下翻腾，逐渐从生的颜色转变成可以吃的色彩。
甜甜的玉米在锅内浮现一片黄，林轻扬夹起一片年糕，先沾了沾调料，用牙齿轻轻咬住：好烫！果然是刚从锅里出来的！又软又黏，黏糊糊地贴着牙齿，但又非常滑，几下就能嚼碎吞进肚子里。
林轻扬满足地眯起眼睛，晃了晃腿。
“这个叫火锅对吗？”他再一次确认道，兴致勃勃，“回头我们也买个锅，放在庄园里，让菲利普也来试试——他肯定没吃过这种形式的食物！”
他说话的功夫，路易已经往他的锅里下了好几片肉，手法娴熟地捏住木片，手腕一转一翻，将虾滑分成几个均匀的小分下锅，不久后便变成了晶莹的透明色。
“这个看起来好吃！”
林轻扬兴奋地往虾滑处一伸筷子，意料之外的滑，一瞬间没了影，滑溜地出现在另一个角落；再兴奋地一伸，再次逃脱没了踪影。
这样来来回回反复几次，小少爷生气地摔了筷子：“它干什么呢！”
“我就知道，”在一块虾滑上左右横跳，恼羞成怒的小伦恩先生疯狂指责自己的筷子，“它从小就不听我话！我又不可能每次都找妈妈帮我夹，这不只好用勺子……”
突然，一双细长的筷子伸进锅内，稳稳地夹起那块虾滑，晶莹剔透的虾滑夹在筷尖中，一动不动了。
林轻扬一愣，路易优雅而矜持地半挽袖子，灰绿色的眼瞳流露沉沉笑意，筷尖伸到林轻扬唇边。
管家半弯着腰，然而背脊仍然挺拔，催促似的往前伸了伸：“少爷？要凉了。”
林轻扬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张开嘴，一口咬掉路易筷子上的食物，左边脸颊鼓起一个小包，非常有嚼劲的虾滑在唇齿间断裂开，咸鲜滋味浓烈至极。
他一边咀嚼，一边模糊不清地说话：“路易用筷子为什么用的这么好？”
“因为——威弗列德都是万能的。”
路易从容不迫给少爷锅里下了大半的食材，绕过圆桌，站在林轻扬身后为他捞起锅中煮熟的食材，搁置在碗碟中，被照顾的小少爷只用捧着蘸料碟使劲儿吃就好。
不，你不能生孩子。
林轻扬在心里大笑一声，转了转眼珠，没敢说出来反驳自家管家。
这在一干食客中极为显眼，没有谁会这么站在另一个人的背后，更何况路易穿着整齐到严谨的西服，以及林轻扬身上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衣物。说真的，在喧闹而热情的火锅店里，有些格格不入。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带着人出来体验生活。
但毕竟现代社会，很少有人能见过这般模样的上层社会人士，于是在林轻扬啃玉米的功夫间，就有好几位好奇人士假装从他们面前路过，偷偷瞧一眼所谓的“豪门少爷”，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座位和朋友吹嘘一阵。
但烟火气是包容的，很快林轻扬被辣的脱下外套，和周围人融为一体，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拼命张着嘴扇风，有些怀疑人生：“那个服务员明明告诉我，这只用了一点点辣的调料！现在我的嘴都是麻的！”
路易拦下路过的服务生，要了杯水，小少爷拿走咕咚咕咚下肚，总算好了些，兴致勃勃继续奋战。
一顿火锅吃了两个小时，林轻扬出门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阳光正温柔，林轻扬被晒地昏昏欲睡，一搭没一搭地和路易聊天，好像在这生机柔和的一天里，什么都是温柔而正好的。
“……乔？”
林轻扬仍然沉浸在众多香料堆积而成的香味里，和路易聊着天：“虽然没有吃过火锅，但是家里会做很多东方的菜，比如什么拔丝地瓜。我喜欢这个，甜甜的，还能拉很长很长的丝。”
路易若有所思：“这道菜可以记在菜单上，庄园已经开始招东方厨子了。”
“……”
“乔！”
林轻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找个短期的就好，免得我走了之后又把人赶走。”
路易敏锐地转过头，试图从人群里分辨出什么来：“少爷，好像有人叫你。”
林轻扬歪头，他倒是一点没听见：“没有啊，你听错了吗？”
“乔！！！”
林轻扬一怔，他终于听见了呼喊声，从人群之中分隔开来，十分熟悉，像是很早之前就听见过一般。
他呼吸一滞，转头望去，从茫茫人群中终于认出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是一对中年夫妻，其中女人将手臂搭在一个正在生气的女孩肩上，侧头叫另一个男孩：“欧伦巴！快看！那是乔！”
那一家人齐齐转过头来，或惊喜或震惊地望过来，目光中蕴含了许多林轻扬看不懂的神色，站在另一边中年男人几乎要丢下手中沉重的购物袋冲过来：“乔！真的是乔！”
林轻扬也认出了他们，然而并没有上前相认的意思，而是微不足道地后退了一步，脸上笑容逐渐收敛。
身边管家意识到他的变化，安抚地梳了梳少爷额边短发。
中年夫妻像是被什么事情撵着一般，急匆匆地绕过流水般的人群，往林轻扬面前冲来！
而身后男孩女孩动作慢很多，反而是男孩扯着女孩手臂，满脸讨好，而女孩看上去正在不断压抑自己的怒气，扭头抱着肩，最后勉强同意来见见这家人的老朋友。
“他们是谁？”路易轻声问道。
“寄宿家庭。”林轻扬也沉下语气，没了刚才的笑意，连说话的腔调都从此变得干巴巴的，“以前我的，寄宿家庭。”
他完全没想到回到这里看见他们……是林轻扬从孤儿院出来的第一个寄宿家庭，他原本以为可以在这个家里呆的久一点，更久一点，但现实的一切打破他的幻想，让他觉得，还不如回到孤儿院里。
起码没有人会压在他头上，要求他为另一个关系不好的人打扫房间和收拾杂物。
也没有人会傲慢地站在楼梯间上，说出他拖的地太滑这种话，然而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