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杭每翻一页,摄影棚里面的分贝就降下去一度,等到原晓和程锋化好妆过来的时候,整个摄影棚内鸦雀无声。
原晓刚想往里面走,就被这片肃然的寂静给逼退回来,差点撞到走在他身后的程锋身上。
“怎么了?”程锋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扶了一下,帮助他保持平衡。
“没什么……”原晓笑了笑,但是脚却没有往里面走。
实际上,原晓是有点紧张。
那天岑俊语的话原晓也不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多多少少的,这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没有办法不产生影响。
原晓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或许撑不过这一次的淘汰了。
第一次评级就掉到F班,后面也没有特别出彩的表现,如果真的按照岑俊语所说的,自己的镜头所剩无几,那能够吸引到的粉丝就更少。
虽然有那一万的加票,可是一万对于数目庞大的投票人群来说,似乎真的一点也不多。
原晓的脚在摄影棚的门口犹豫,不想进去,就是害怕。
这或许是他和程锋最后一次一起站在这个舞台上。
但这一切,他并不想让程锋知道。
“就是觉得里面好像空气不是很好,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原晓道。
“里面有换气扇,我们这里连换气扇都没有,怎么可能会空气不好?”程锋一扫这条堪称密闭的走廊,觉得原晓的理由完全站不住脚。
原晓:“……”
心中闪过数个借口,不过原晓还没有把自己的借口说出来,程锋便道:“你在紧张?”
原晓:“……什么?当然不……”
“不用紧张。”程锋道,“你要是被淘汰了,我就弃赛。”
原晓脑内一片混乱,根本没明白程锋在说什么,只是看着程锋,手指揪住了自己的裤缝。
程锋看着他的小动作,心中觉得温暖,轻笑,一指摄影棚内:“走吧。”
这一次,他错身走到了原晓前面,拉了拉他衣服上面的锁链,以一个“带”的方式,带着原晓走了进去。
刚走了一步,他就感觉身后的衣服被人拽了一下,回头,是原晓扯住了他的卫衣。
“你不能退赛。”原晓皱着眉,放下自己的手,“这个舞台很好,你应该……”
“你再说。”程锋语气骤然变得很冷,表情也由刚才的和缓变得凶狠,原晓连忙闭嘴。
两个人在门口僵持。
“如果是我淘汰了呢?”程锋忽然问。
“你怎么会淘汰!”原晓急忙道。
这是原晓的真心话。
作为一个初代的C位,还是A班的,跳舞跳得那么好,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程锋,怎么可能会被淘汰?!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我是说,假如呢?”程锋问,“就是那么巧呢。”
“那我也退赛啊……”原晓下意识回答。
其实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
应该还是要努力在这个节目里面打拼,直到真的走不下去。
但原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这个答案就像是唯一的那样,他冲口而出。
听到原晓这句,程锋凶狠的表情终于和缓了一些。
“嗯。但是,如果我被淘汰,你还是应该继续……”原晓轻声说。
“我靠,你们站在门口,还要不要人进去啊……”
程锋还有些话想说,但是他们背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陆方知从他们两个身边挤过去,或许是因为岑俊语的事情,他今天的眼神有点躲躲闪闪的,整个人气场也不如之前强。
姚嘉瑞显然也察觉出了不对,有些吃惊地看了看他,却没有说话。
这么一打岔,原晓和程锋也不能继续讨论什么“淘汰”“退赛”的问题了,两个人和陆方知、姚嘉瑞一起,先和winners们打了个招呼,然后顺着楼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面去。
原晓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和程锋分得很开,心里面不住怅然。
可是,只要他一想起程锋那句话,又忍不住觉得温暖。
·
上午九点整,所有练习生做好造型,整齐地站在自己的座位上。
摄影师、灯光师、音响师全部就位,总导演到场,打下开拍的板子。
今天的主持人是方云华。
手里面拿着刚才颜杭翻过的资料,方云华举着麦克风,走到舞台中央。
“如你们所知,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宣布第一次投票排名的结果,结果已经在昨晚的二十四点统计出来,现在,名单就在我手中这个夹板里面。”
“这是第一次,非常正式的别离。”
全场鸦雀无声。
“之前虽然也经历过分班,经历过第一次公开演出的排名,但在那之后,你们仍然可以留在这个基地内,继续你们的追梦旅程,但是今天,排名在60位以下的练习生们,只能收拾包裹,离开这个基地。”
随着方云华讲话,练习生们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离开不是结束,只是另一个新的开始。”方云华合上了本册,只是认真地看着每一个人。
“而留下也不是胜利,你即将面对的,是更残酷的比赛。”
“现在,不管你准没准备好接受这个结局,我都要开始公布你们的排名了。”
“我将从第九十九名,开始念起。”
有节奏,经过排练的停顿,让紧张的氛围更加凝重。
台上,哪怕是平时最喜欢笑嘻嘻的颜杭,现在也没有了任何笑脸。
练习生中胆小的选手甚至发起抖来。
原晓两只手紧紧地扯住了自己裤缝,遏制住自己想要发抖的身体。
“第九十九名,徐彬,请你可以离开摄影棚,回到宿舍收拾你的行李了。”
与原晓接踵而站,一个高高的大男孩,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徐彬,一个F班的男生,公司主要从事影视拍摄,让他来节目,不过是刷个脸。
但从来没有舞蹈功底,说实话长得也不是非常出色的他,刷脸也刷得很艰难。
就是这样艰难的一个男生,却认真地参与了原晓当初被韩在星逼迫上任,组织的每一次舞蹈训练。
原晓忍住心疼,连忙伸手抱了抱徐彬。
“谢……谢谢。”徐彬整个人都在颤抖,“谢谢你……在F班说的话,我都会记住的……”
原晓鼻子一酸,强忍眼泪:“以后好好拍戏,要加油啊……”
分别的时间只有三分钟,三分钟后,为了接下来流程的顺利,工作人员不得不提醒徐彬离开摄影棚。
刚才还是99人的位置空了一人,所有人心里都很难受。
方云华也看得出难过,不过,他难过的方式,就是用机械的声音,一个又一个念淘汰的人。
“第六十三名,章瑣。”
“第六十二名,韩呈成。”
一个一个被淘汰的选手名字被念到,最后,终于来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分水岭。
第六十一名——这是最后一个,会被淘汰的名次。
或许是应了导演组的要求,或许是方云华的舞台经验告诉他的,在读完“第六十一名”这五个字后,方云华先是面露惊讶,然后又沉下了脸。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每一秒的拖延,都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原晓轻轻出了一口气,不敢看方云华,只能自己闭上了眼睛。
几台摄影机全都对准了方云华,全方位,无死角地拍摄方云华的表情。
定格动作持续了一分多钟,方云华终于略一挑眼,看向了坐在高处的王束。
王束十分感激,比了一个“ok”的动作。
方云华这才吐出一口气,挪动麦克风,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然后:
“第六十一名练习生,张阅哲。”
原晓的眼睛猝然睁开,然而他的眼睛里面写的却不是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而是震撼和不可置信。
他看向离他位置不远的,那个瘦得像竹竿一样的练习生,瞬间,眼圈红了。
张阅哲却只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
他察觉到原晓在看他,也只不过是转过头,冲他眨了眨眼睛,随后又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然后,潇洒而走。
摄影机捕捉他瘦而潇洒的背影,不知道准备后期如何剪辑,又要用在什么地方。
原晓的泪水在眼眶打转,还没将自己的目光从张阅哲身上收回来,却又听到方云华继续宣布:
“第六十名练习生,原晓。”
刚才打转的泪水涌了出来,原晓连忙抬手擦过去,不想让任何一个镜头拍摄到自己的狼狈。
然而刚刚擦完眼泪,原晓又忍不住笑起来。
拍到了又怎么样?难道节目组会放吗?或者,还是会剪辑得一个都不剩而已。
宣布还在继续。
程锋排名同样不高,他是第三十名。
而其他A班的选手,无论如何都还是进了前十六名,陆方知和姚嘉瑞分别占了第一第二,和程锋交换位置后,陆方知终于坐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顶端。
陆方知摸了摸山顶的座位,眉毛却始终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