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凉,小心感冒了。”林溪月如此说着,学着对方的姿势趴在栏杆上,又歪过头,望着昏暗光线下、兄长半明半暗的脸……又往前凑了凑,将脑袋搁在对方手臂上,随着他的角度往下看去:“你在看什么?”
罕见的,林厌没有将他推开,“没什么。”手里的香烟燃到了尽头,他吐出最后一口,随手将剩下一点儿火星掐灭,丢进垃圾篓里。
“今天……我也没想到他会找过来。”林溪月歪着脑袋,看着男人修长的身影:“你不会生气吧?”
“没有。”林厌摇了下烟盒,抖出第二根烟:“但事不过三,”他的目光掠过林溪月精致的脸庞,神色有一瞬间复杂,转而又归于平静。
林厌重新回到栏杆边上,楼下的人影早就消失了,只留下沙沙风声。
他没有推开再一次靠过来的林溪月,只道:“再有第三次,你们两个一起滚。”
后者脸色微变:“哥哥……”
“我不喜欢迟纵,”林厌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不想见到他……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感情也好交易也罢……总之,我不想再看见他。”
林厌说的很含混,却很明确——林溪月听懂了,他那精明又敏锐的兄长在警告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要将他牵扯进去。
反思这些天自己的作为,林溪月很确认自己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唯一的破绽可能来自迟纵……那小子突然找上门,也不知道在屋里呆了多久,是不是对哥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想到这里,林溪月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但既然哥哥没有直接将他扫地出门,就说明这只是话语间的试探,是多年来的本能让林厌警惕起来,碍于没有发现破绽,只好口头震慑一下,未雨绸缪。
……不愧是哥哥,在远离权利中心那么多年,仍旧保持着让他钦慕的理性和警觉。林溪月想到这里,薄唇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可也就是这样玲珑剔透的一个人,却在感情方面,迟钝的难以置信。
所以他放缓了表情,伸手轻轻拥住兄长削瘦的肩膀,“我错了哥哥,我不会让他再来了。”
林溪月抱得很紧,林厌挣扎了一下,只抖掉一截烟灰。
“离我远点。”
“不要嘛,我这几天累得要死,难得回来还被哥哥你骂……”Alpha特殊的甜香四散开来,不带丝毫的攻击性,冲淡了香烟的苦涩。
其实习惯了之后,也不那么难闻了……林厌默默地想着,脑中不知怎的,突然响起了迟纵的声音。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他毕竟是Alpha。”
林厌冷笑了一声。
Alpha又怎么了?
他们能做到的,身为最平庸Beta的自己一样能做到……性别不过是分化的那一刻就被打上的标签,它可以影响外界对你的看法,但不会影响你自己。
“林溪月。”
林厌咬着烟嘴,突然伸手扶正了Alpha的脸,他看着对方眼中的震惊和欣喜,第一次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
“我突然很想知道,你在知道我真实性别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说话间,灰白的雾气扑在林溪月俊美精致的脸上,有些呛,却带着口腔的温热。
后者只觉得心跳骤然加快,仿佛一张口,便会有野兽挣断锁链从喉咙里扑出来,将眼前这个用不屑目光看着他的男人,撕扯着将其吞吃入腹。
强行按住发颤的指尖,林溪月露出一个无害的笑,“最开始当然是很震惊……那么厉害的哥哥你,居然是Beta……后来,还有些心疼。”轻轻的,林溪月握住了男人苍白的手腕,感受着皮肤微凉的触感,以及那之下徐徐跳动的脉搏……他垂下头,嘴唇有意无意划过之下淡青色的血管,最终只是将额头抵在林厌的掌心,讨好地蹭了蹭。
“我很幸运自己能够分化成Alpha……毕竟哥哥替我背负了那么多东西,我也想为哥哥做些什么,只可惜这个想法刚才产生,哥哥就跑了。”林溪月说到这里,语气骤然委屈了起来:“我知道哥哥想要自由,所以这些年我从未去找,只是默默将哥哥加回族谱……我想给你一个家。”
当他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林厌的心脏没由来颤动了下……像是不经意间被戳中的软肋,他警惕的皱起眉,刚想抽回手,对方却先一步放开了。
“……但很可惜的是,现在我也没有家了。”林溪月后退了一步,他半边身子隐没在阴暗里,另一半被灯光照亮,露出弯起的眉眼和笑容,亮晶晶的瞳孔里盛满了林厌的影子。
“所以我不奢求能永远留在你身边……但至少,我希望我们不要是陌生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了……是哥哥将我从绝望里拉出来,自然不会在看着我重新掉下去的,对吧?”
他语气虔诚,带着点试探的小心翼翼,甚至是有些低声下气的恳求……林厌掐灭了第二根烟。
他没有答应,同时也没有拒绝。
“很晚了。”林厌说,语气似乎要比以往温柔那么一星半点:“……睡觉吧。”
第十八章 下(现在)
当夜里,林溪月十分自然的爬上林厌的床,从后注视着兄长裸露在外的颈脖,喉头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却老老实实的扯上被子,“哥哥,晚安。”
一如既往地,他没有得到回应……但是也快了。如此想着,林溪月缓缓闭上眼,沉入梦乡……
次日醒来时林厌已不在身边,只留下掀起的被褥,林溪月揉着眼睛摸了摸对方躺过的位置,剩余的一点儿余温熨贴着他的手掌。抿唇笑了一下,他下床走出房门,却见林厌难得西装革履,正对着镜子打着领带。
距离上一次看见对方这样的装扮已是好几年前的晚宴上,那时候的林溪月还未分化,也尚未觉醒对那人的欲望……他站在人群簇拥中,趁着寒暄的空档里偷偷瞥着兄长英俊的模样,只觉得心跳加快。
如今再见,心境却已大变,有那么一瞬间林溪月无法遏制的想要将对方关起来,关到只有自己的地方去……舌尖抵着尖锐的犬牙,Alpha温柔的笑了笑,走上前,自然的勾住了兄长打到一半的领带。
“我来吧……”他垂下眼,灵活的手指翻了一下,打出漂亮的领结……林厌推拒的手抬到一半,林溪月却已经将剩余的部分塞进了他的衣领,顺手扣上了西服的扣子。
做完这一切后,他像是无意的拍了拍男人削瘦的腰,后退了一步:“哥哥打扮的这么好看,是要去约会吗?”
“中午有一场重要的画展要开幕,我被特邀过去凑个热闹。”领口有些紧了,林厌抬手调整了一下,抬头却见林溪月呆呆的看着自己,随口问了句:“你呢?”
“嗯?”
“……算了。”林厌转过身去,坐在玄关的小椅子上穿皮鞋,这时候身后突然一沉,却是林溪月整个人扑了上来,小狗似的蹭着他的背:“哥,你刚才是在关心我吗?是吧是吧!”
“关心个屁……你先给我下去!”身下的椅子被两个成年男性压得嘎吱作响,林厌无奈的推了推对方的手臂:“过会儿要塌了……”
林溪月抱了个够,顺带将信息素染上对方的衣服,才笑嘻嘻的松了手:“我这就是太高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关心我的去向。”他深深吸了口气,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今天我会去黑天鹅酒店和律师讨论一下遗产的下落,不会回来的很晚。”
黑天鹅酒店……那不就在他参展的会展中心对面么?林厌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把这件事说出口。
没有再过多的交谈,林厌先一步出门,等他打车来到会场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距离十二点开幕仪式还有两个小时,嘉宾基本都提前来了,在这之中,还有他最好的朋友魏鹤轩。
魏鹤轩的父母就是艺术家出身,在行业里积攒了不少关系,之所以林厌这样可以说是透明的年轻画手也能收到邀请,多少还是沾了魏家的光——这一点,魏鹤轩说是对方上次帮忙的报酬。但林厌自然知道这是对方给他的台阶,便不会因此生分的拒绝,而是默默记下这个人情。
如今刚进会场,魏鹤轩第一个迎了过来,勾肩搭背的将他往里带。
“这位是XX的老艺术家,主攻水彩这一块……”
“这个上次见过的,他说他很欣赏你的作品……”
魏鹤轩虽然学的是摄影专业,但沾了父母的光,在同辈之中也算小有姓名。林厌跟着他一路寒暄过去,却从未指望自己会受到青睐,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绘画于那些人而言是高尚的艺术,可对他来说,不过是赚钱生存的工具。
他的内心没有对作品产生过真正的共鸣,所以他的画永远只能是画,是漂亮的商品,而不是灵魂的寄托。
所以,在这些眼光毒品格崇高的老艺术家面前,他只是芸芸众生里庸俗的一角,混脸熟的目的不过是更好的出版……或者卖出高价。
反正怎么样都好——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林厌如此想着,递上一张张印有联系方式和博客的名片,只希望下个月的存款能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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